4 第四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1 / 1)
萧侯府中。萧承德起了个大早,心情却不大好,萧靖之一夜未归,也没给家里送个信,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影风!”萧承德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闪过,影风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低头恭敬道:“主人有何吩咐?”
“去雪庐把萧靖之给我带回来!”萧承德语气不善,一肚子的起床气不知该发泄到谁身上。影风看着暴怒中的萧承德,缩了缩脖子。这要是真把人带回来,还不得一顿好打?
指挥完影卫的晨训,影风来到雪庐。看到门口楹联之时,他嗤笑一声:“呵,好大的口气,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殊不知,那副对联是当年景川救了病危的先皇,先皇亲手题词赐给景川,并且要给他加官进爵。景川推却了金银爵位,却唯独留下这两句题词,后来还亲自教导萧靖之。萧靖之挂在这里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想时刻督促自己,以治病救人为己任。
影风进了门,一眼就看到里屋的白衫少年。干净出尘,是影风的第一印象。少年只是静坐在那里,就像是一道风景线。静如清莲,模样俊秀却不娇媚,身材消瘦,气质儒雅,坐在那里认真的煎药,给人一种人淡如兰的美感。
“你是萧靖之?”影风走近了,闻到浓浓的中药味,皱眉问道。
闻声,萧靖之抬头,看到一个陌生青年,身上透着股冷傲。萧靖之低下头继续煎药,语气平和:“是我,你是萧家的人?”的确,除了萧家的人,没有人知道自己叫萧靖之。昨天以前,就连自己都不知道。
“侯爷让我带你回去,跟我走吧。”影风命令道,常年掌管影卫令行禁止,他很看重效率。看到萧靖之听了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仍旧煎药,他就恼了:“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对不起,我听到了。”萧靖之无奈的看了影风一眼,“我正在煎药,脱不开身,你先回去向爹爹复命,我随后就到。”
“不行,立刻跟我回去!”影风十分火大,这小子胆量不小,居然敢跟我说不!敢对我说这个字的人现在都已经在地府里忏悔了。
“抱歉,我不能。”萧靖之风轻云淡的笑了笑。
“不能?你连侯爷的命令都敢违抗?”影风气极,看萧靖之只是专心的煎药并不理他,一怒之下,抬脚踢翻了支撑药罐的架子,瞬间火木飞扬,药罐直直地向火炉中掉下去。
萧靖之眼疾手快,一把接住药罐,忍住灼伤的疼痛,将药罐放在桌上,抬头皱眉望着罪魁祸首:“你知道这药我煎了多久吗?你知道有位老人家正等着药救命吗?你凭什么打翻它?”
“小瑞,把药给隔壁赵爷爷送过去。我就随他走一趟,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萧靖之怒目而视,“雪庐乃治病救人之所,不是打架斗殴的地方,请出去等候!”
安瑞接过药罐,愣愣地看着二人。萧靖之对谁都很温和,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公子生气,不由得怒目瞪着影风。只是他那可爱的表情并没有多少威慑力。
萧靖之没让他多等,换了身衣服就出来了。影风步伐很快,萧靖之一阵小跑才跟得上。影风将他带到书房,敲了敲门。“主人,小少爷带到。”
“让他进来。”屋内,一个严肃浑厚的声音传出。
影风替萧靖之打开门,就悄然退下。萧靖之也不进去,就在门外跪下,朗声道:“靖之给侯爷请安。”
“进来吧。”萧承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能听出萧靖之语气里的薄怒。谁惹我乖儿子生气了?让我知道了,打烂他的屁股。此刻,正在屋顶晒太阳的影风打了个喷嚏,只感觉一阵寒意自脚下涌来……
萧靖之没有起身,膝行进去,在书桌两米远处停下,俯身听训。
“过来啊!跪那么远做什么?怕我打你不成?”萧承德好笑的看着小儿子,他微垂着头,低眉顺目乖觉地跪着,但萧承德察觉出,他有些生气。萧承德不由得觉得好玩,以萧靖之这淡然的性子,谁能惹他生气?还真有本事。
萧靖之抬头,看着萧承德关怀的笑容,心里懊悔不已。又不是爹爹惹的自己,为何给爹爹摆脸色看?真是该死。萧靖之向前几步,跪到了萧承德腿边,低着头自怨自艾。
萧承德一把拉起萧靖之,萧靖之慌乱之下,手掌的伤处碰到了桌腿,疼的眼前发昏,叫声却被他强硬的吞咽下去。不能再让爹爹担心了。萧承德没有发现儿子异状,把他按在腿上,不顾萧靖之微弱的反抗,将他的衣衫掀开。
入眼处皆是红紫色的伤痕,一道连着一道,严重的地方还有血痂。还好上了药,萧承德松了口气。不过又不放心,从抽屉中取出一盒伤药,仔细的均匀涂抹在萧靖之背部伤口之上。
萧靖之低垂着脑袋,眸子里水气氤氲。爹爹迫不得已打了自己,但还是会心疼的。从前师父教导自己时,也会动手。只是打得再狠也不会给他上药。感受着萧承德轻柔的动作,萧靖之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就算上了药爹爹再打他一百棍,他也愿意。
“昨天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自己跑了?挨打委屈了?”萧承德摸摸萧靖之柔顺的头发,言语温和道。
“爹爹,我……我答应过师父,要替他兼济天下,日行一善,年愈千人。我本来想去了雪庐就回来,但是太累了,就留在雪庐休息。”萧靖之低着头,声音诺诺的,一副委屈的小模样看得萧承德心疼得紧,哪还有闲心去怪罪他夜不归宿。
“仁医不愧是当世仁者,靖之你一定要将他的精神发扬下去。昨日的事情我不追究,但你日后如若晚归,一定要提前向爹回禀,不要让爹爹担心。”之前满肚子火气早就烟消云散,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儿子,萧承德眼里只有爱怜。亏欠他的十五年,一定要用心弥补。
萧靖之从萧承德温暖的怀抱中滑落下来,挨着萧承德的腿跪坐着:“靖之谨记爹爹教训,一定不让爹爹忧心。”
“这才是爹的好孩子。”萧承德对萧靖之的乖顺听话很是受用,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拉起来。萧承德昨夜没睡好,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萧靖之看到,本想说“让靖之给您按揉一下”,但想起自己惨不忍睹的手伤,怕惊扰到爹爹,便缄口不言。
“好了,你回房休息吧,不用在这侍奉了。”萧承德疲倦得挥了挥手,萧靖之歉疚的躬身行礼,退了出去。心想等手伤好了,一定要给爹爹来次全身推拿,松松筋骨。
萧靖之刚出书房,一个侍女匆匆跑来,慌张地道:“奴婢碧月见过小少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大娘叫我过去?”萧靖之心头疑惑,但还是跟着侍女走了。虽然吕氏不待见自己,但她毕竟是大夫人,是自己的大娘,萧靖之敬她重她。
侍女带萧靖之来到了昨日的房间,萧靖之心头了然,知道吕氏叫自己来跟萧靖远有关。推开门一看,吕氏正坐在床边,神态温柔地端着粥碗,一口一口的喂着靠着枕头半卧在床的萧靖远。
“靖之给大娘,大哥请安。”萧靖之俯身跪好,给吕氏和萧靖远行礼。
“别多礼,快来看看远儿的伤势怎样了。”吕氏挥手叫萧靖之起来。萧靖之起身,向床上看去。萧靖远虽然面色苍白,气色却不错,双眸却神采奕奕,带有几分审视的意味望向自己。
“大哥身体无碍,毒已经解了,只要再休养两日就可下床活动。”萧靖之语气自信,只看一眼便下了结论。安瑞常说他玩世不恭,看病像玩一样。景川在世时,也为他这不恭谨的行医态度罚过他好多次。但萧靖之“屡教不改”,依旧如此,他对自己的医感很自信。景川看他问诊从未出错,加之他天生医感通灵,所以就纵容了他的态度。只是这一次,堂堂仁医的关门弟子,在世传人,却遭人怀疑。
“大胆,给我跪下!”吕氏语气微怒,指着萧靖之道。萧靖之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跪下,微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吕氏。
“你就用这种态度给你大哥看病?连脉都不用诊?”
“是,我不用。”萧靖之淡淡地道,身上流露出一股自信傲然,毫不畏惧的看着吕氏双眼。萧靖远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谁准你用这种态度回长辈的话?看来昨天的杀威棒并不能煞去你的威风。要不要再来一百?”
说到昨天的刑罚,萧靖之背后就流起了冷汗。人都是肉长的,怎能不怕?但吕氏怀疑他的医术,就是怀疑师父的能力,就算打死他,萧靖之也不能让步。“大娘教训的是,靖之回话多有得罪,听凭大娘处置。但靖之问诊一向只用望闻,不用切脉。请大娘不要怀疑靖之的医术。”
“哼,这才刚进家门就敢给我脸色看!你给他人怎样看病我不管,但靖远是你大哥,你也敢如此草率马虎?给我举着茶托跪门口去,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进来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