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往情深(1 / 1)
见了殷婆婆后,她方知后悔,宁愿被那黑衣女抓走,都比跟这位脾气奇怪的婆婆相处强。
来到此处的第五天,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喜欢跟鬼魂一样消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或面前。对她的客套和询问,只以嗯或冷哼来回应,周身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场。住处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小屋,由三间破旧简陋的小房间组成,金玉在存义的安顿下拣了其中一间住下。这几日,她很殷勤地钻到厨房烧火煮饭做菜,但殷婆婆对她端出来的成品总是冷眼相看,扒拉几口丢下筷子便不再吃了。
这婆婆和武奶奶相比可真是天壤之别呢。现在寄人篱下,肯定要争取表现好一点,连存义都叮嘱她不可轻易得罪这个怪脾气得婆婆,后果他也想不到。
想到临别那一日,金玉心中泛起丝丝甜蜜。
“我走了,你自己保重。”他依旧是那副面瘫相,转身就要走了,什么表示都没有。
“哦。”金玉悻悻答,昨日才来,隔一夜就走,况且那殷婆婆看起来对她很不友善,“殷婆婆是不是讨厌我这样的?”
“你想多了。”存义额冒黑线,殷婆婆江湖称毒五娘,擅长独门暗器,为武林尊崇的为数不多的高手之一,性子孤僻,行踪难测,见了武林盟主都未必好脸色,当然不会对他们例外了。殷婆婆和他熟稔归于旧时和父母的关系,现在把她放在殷婆婆这,已经算是卖了一个很大的交情了。
金玉轻轻扯了扯他衣角,“那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不知道。”存义唇角微微动了动,“回不来也有可能。”
金玉:“…..”
可不可以就这样什么都不管,在这处住下去。殷婆婆怪点没关系,而后把杏儿从龙悦门接过来,或者一起回小头山也不错,只要跟你在一处,什么都好。金玉心中说道。
存义背对着她,不做声。
他是不是后悔了?金玉转而又想,前夜篝火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么?不过…那也不算他给的什么承诺,就是两人因为夜凉抱着睡了一觉而已…
“胡思乱想些什么?”存义终于忍不住问,转身皱眉看着她。
她松开他的衣角,嘟囔道:“你后悔了…”
存义好气又好笑,“如果我去找雪玲珑,万一打不过,死了,那你可以反悔,我不会怪你。”他所说的“反悔”内容涉及什么,她当然懂,连忙掩他的嘴,“别总说不吉利的话,打不过的话就跑,过几年再找她…别动不动就说死的,你死了我怎么办…”
“回去做你的知县姨奶奶呗,还能怎么办。”存义唇角莞尔,攥得她的手生疼,“比跟着我风餐露宿,被人追杀强。”金玉神色一黯,噤声挣扎试图抽回手,低着头。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不做知县少姨奶奶,做严家媳妇也是不错的。”存义分明察觉了她的不悦,却还偏偏继续:“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此言一出,终于成功将金玉气得转身走进屋里,闷声不响地摔上门。
存义终是没有转身走掉,跟着推门走进去,见她坐在床沿边上神色黯然地红着眼,心即刻软了,静默地立于她面前。
“怎么还不走!”金玉擦了擦鼻子,“不劳烦你悉心安排,你做你的武门女婿,我做我的少奶奶,反正本来就互不相干!”
“生起气来还真是…”存义也在她身旁坐下,拥她入怀,“我说的是实话,万一我死了…”
“我就知道你一直嫌弃我的身份,看不上我!”陷入自己猜想的金玉真有些伤心了,她当然愿意早早遇见他,那也会像芝蓉一样粘着他不放,只是命运并不能如人愿。
他捧着她的脸,拭着那不断涌出的泪,真切感觉到心中随着她泪水而隐隐地不舒服,这种奇怪的感觉原来叫心疼,他皱了皱眉,“你哭起来还真丑…”怀中泪人蠕动的樱唇,因抽噎而抖动的薄肩显得楚楚可怜,他真想把她揉进怀里去护着,把她变成一个什么样的随身物品,可以随时随地护着,不受外界丝毫干扰。只是他还做不到,连个安慰的话他都不会说,现在这句惹得她哭得更凶。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古人说得还真有理,原来这感觉如此。存义心中轻叹。
他愣愣地看着那双眸不断涌出的泪,和分红的鼻头,禁不住俯下身用唇碰了碰那粉红色的的樱唇。金玉身型一僵,身体在他怀里往后缩了缩,别过眼,忘记了哭,满上泪痕的脸颊即刻烧起两朵红晕。存义轻咽了下口水,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乖乖待在这,等我回来。”她拨开他的手,看进他的双眸,抽噎着鼻涕:“为什么看上我?”
存义复而伸手抚上她烧红的双颊,温言道:“我打不过会跑,若受伤了,也会像上次一样,去找你。你说,好么?自己一个别总是胡思乱想。”两人靠得这样近,她能瞧见他轻轻噏动的眼帘,像一个小孩,她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额,“我什么也不会,只会拖累你,对我这样好,从不敢想,告诉为什么?”
存义手在她背上轻轻着,“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或许这就叫命中注定吧。从在那日榕树下的一个照面,我就注定这样被你牵着走了。”轻声笑自己这样的解释,太过于粘腻和肉麻,竟是出自于他口中。
第一次见面,发觉这逃到他家的女人还挺特别,放着好端端的知县姨太不做跑出来,对严府大少爷的纠缠,也表现得兴趣缺缺,唯独对和小女儿能安稳继续过眼下的日子着紧,让他的心不自觉对这个女人生出几分尊敬又有些许怜惜:单薄如许的身躯,承载这样的逃亡,是何种理由和勇气才能够?
八岁那年,父母走后,他被龙悦门带回山上,日日抱着的便是练武报仇的念头,唯一牵挂的只有山下的奶奶,每次回乡见到奶奶便会想起双亲,更加坚定要报仇雪恨的念头,二十几载岁月的冷清让他心渐渐冷却,虽身边龙方闵夫妇视他如亲生,关怀备至,但心中的坚冷让他越发觉得世间无一可眷恋的人和物,直到这个女人的出现。忽然他关注她的行踪,甚至她眉间的笑意他都想捕捉。那次被雪玲珑伤着,第一念头也是若死了能不能再见她一面...
显然金玉对他这样的回答并非满意,古人恋人互诉衷肠不都是见你那容貌,听得你那语调,便无可自拔地陷入相思么?况且他也并非表现出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也没表现出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更别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她不满地冷哼:“我才没那么大本事,牵着你走。”
他无奈嗤笑,轻刮她微红的鼻头,“那你想我怎么着才信,把心挖出来给你瞧一瞧?”金玉虽说做过别人的小妾一回,且为人母,却年龄上比他还小两岁,若不是她爹急着拿朱一龙的礼金,说不定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对□□不解,更别说明察男人的心思。见他比在篝火旁的那晚眉眼还要温柔,只觉心中被一阵又一阵的暖风吹冲得舒坦,终于松口,“我要你的心做什么,又不能在上面绣花。”说完觉得好笑,呵呵傻笑。
“哎,得到了就唾弃,没得到的拼命想得到。”存义拢紧她一些,他深知不应在寡居的殷婆婆的地盘上和她表现得这样亲昵,但他却控制不住想抱着她多亲昵一会儿,变成他竖着耳朵听屋外动静,一边和金玉低声说话。
金玉不满地在他怀里挣扎,嘟囔道:“我就知道,你放不下龙芝…”不待话落,唇已被他的唇封住,睁大的双眼里闪着慌张和羞涩,直到被那双墨色双眸里的温柔包围,直到他松开她微喘停顿,他在耳边低喃:“李金玉,这是警告,以后不许再提她了。”
两人又厮磨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别了。他说过不了多久便回来,让她在这处好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