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物价之乱(1 / 1)
狸猫换太子的故事短时间内成了汴梁的大新闻,尽管官府三令五申不得散布相关流言,老百姓茶余饭后还是忍不住对此事津津乐道,不过也仅止于此而已。皇帝的亲妈到底是谁有几个人真的在乎呢,每个人连自己这辈子的酸甜苦辣都来不及咽下,又哪有余力去管别人的事情。苍茫天下芸芸众生,似乎没有什么事是真正重要的,但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同样的身不由己。
今天东西街十八位掌柜的齐聚上官子兰的绸缎庄,上次他们相聚于此还是如意借上官子兰的名义将他们诓来的,不过这回千真万确是上官子兰将他们叫来的,因为出大事了。
距离上次的乌龙事件没多久,大家重聚于此心中不免会想起那次的事,不过现在谁也没心情往事重提,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事情要更加严重,这是整个汴梁商人的灾难,不,也许是整个大宋商人的灾难。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上官子兰说道:“扬州出的事各位都知道了吧,诸位都是商界同仁,也是我上官子兰的前辈,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想听听列位的看法。扬州出了事,只怕不久就会波及到汴梁,过去我上官子兰多有对不住各位的,但今天还望各位能尽释前嫌,与我共度难关。”
十八位掌柜都沉默不语,人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上官子兰对米庄的岳掌柜说道:“岳掌柜,你是开米庄的,在扬州也有产业,这次的事怕是对你打击最大,不妨你先来说说吧。”
本来白白胖胖的岳掌柜如今脸色灰暗,就像个刚大病一场的人一样,他凄惨的笑了一下后说道:“这次我可是赔大了,今年全国大旱,我本笃定米价一定会涨,便卖了商丘的土地大肆收购粮食,那个时候的米价可不低啊。本以为能好好捞一把,谁知。。。。。。唉,现在我仓库里囤的米全成了不值钱的东西,我名下产业又只有米庄,这下我怕是彻底完了。”
袁掌柜疑惑的说道:“这事儿真是怪啊,一夜之间扬州的米价跌到了每斗不值一文钱,可是今年明明南方大旱,农田里根本就没收上来几粒米啊,这可真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奇事。虽然之前各地的物价都在跌,但跌的最厉害的明明是汴梁,但最后居然在扬州爆发出来,下跌的还是最不可能的米价,这实在令人想不通。”
香药铺的赵掌柜说道:“南方的米价大跌,只怕天下都要不稳啊。今年因为旱情,南方的粮食本来就没收够,现在米价跌成这个样子,农民肯定不愿意交粮,如果一粒米都收不上来,官府就只能强征。南方各省本来今年就因为旱灾闹饥荒,据说有些穷的地方都开始换孩子吃了,如果再出现官府强征的事情,只怕。。。。。。要官逼民反啊。”
卖猪肉的裘掌柜冷笑了一声说道:“他们反我倒是不在乎,挨饿的又不是我,怕只怕朝廷会逼着我们这些人捐粮食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朝廷应该拿出钱来补贴粮商啊!”药材铺的佘掌柜神经质的陡然提高了嗓门,“我们的粮食也是拿钱买来的,凭什么无偿的捐出去!赈灾安抚本就是朝廷的事,凭什么推到我们身上,说到底我们也是小老百姓啊!”
“所以终归是拗不过朝廷,”香药铺的赵掌柜冷冷的说道,“你若是敢跟朝廷对着干,当年的赛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说话了,半晌后钱庄的钱掌柜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次扬州粮价大跌,依老朽看来,不是粮价跌了,而是铜价涨了。过去二十文钱还买不到一斗米,现在一文钱就能买一斗多米,你们想想这铜币涨了多少?现在南方到处都是想拿家里值钱的东西兑换铜币的,可是到处都兑不到钱。因为铜价涨的太厉害,市面上根本找不到流通的铜币,听闻苏杭一带有些地方现在居然把绸子剪开当钱花,过几天岂不是纸片都能当钱花了?”
“就是就是,”开银器店的米掌柜说道,“这几天我店里的银子跌的是惨不忍睹,原来一锭银子能换五百文铜币,现在连原来的一半都换不到了,铜涨的太厉害,好多兑金银的地方都关门了。”
“虽然今年年初就有铜价上升的趋势,但都属正常现象,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涨到这个程度啊,除非有人暗地里收购铜币。”赵掌柜思索着说道。
猪肉铺的裘掌柜一听这话大惊道:“难道这次的事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这不可能吧,”袁掌柜说道,“恐怕就是朝廷也没能力搞出这种事来,能在粮食歉收的时候把扬州的粮价压到这个地步,恐怕就是财神爷也做不到,要不然就是当年的赛家。。。。。。”
“别瞎说,”赵掌柜说道,“当年的赛家被抄家后听说不过也就抄出一亿白银,就算他们还有钱还能剩下多少?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佘掌柜阴阳怪气的说道:“那可不一定,听说当年的赛家深不见底,他们经商那么多年,总会在什么地方藏点银子吧。朝廷当年满门抄斩的狄家狄世衡乃赛金枝的未婚夫,想必她对朝廷恨之入骨,如果她真的还有钱,未必不会闹出这种事来。”
“可这哪是报复朝廷,分明是报复我们嘛!”
“都别瞎猜了,赛家早就死的一个不剩了,哪儿来的人出来报仇,鬼吗?”
“谁说都死了,上次我们不是还在这儿看见个赛金枝。。。。。。”
上官子兰见话题越扯越远赶紧插嘴道:“好了好了,诸位能不能先听我说一句?”
吵吵嚷嚷的诸位掌柜渐渐安静下来,上官子兰说道:“诸位都是看钱说话的人,何必纠结于鬼魂复仇这样离谱的故事?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发生的事已经很清楚了,因为市面上缺铜,所以物价跌的利害,上一个是扬州,下一个很可能就是汴梁。如果汴梁步扬州的后尘,在座的各位都要遭殃。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我们在座的各位拿出手里的铜把汴梁的物价稳住,防止扬州的事态扩散到汴梁来,各位以为呢?”
十八位掌柜全都不说话了,显然谁都不愿意把自己兜里的钱掏出来。上官子兰对钱庄的钱掌柜说道:“钱掌柜,你觉得呢?”
“我?干嘛问我!”钱掌柜大声说道,“我是开钱庄的不假,可是也不能让我把铺子拆了把钱都拿出来啊!我也要吃饭啊!再说,人心都是贪婪的,我凭什么相信别人,很有可能这边我把钱掏出来,那边立马有不要脸的人把钱吃进去,这样的傻事我才不干呢!”
“说的是啊。。。。。。”诸位掌柜纷纷附和。
“看来诸位是宁死也不愿意听我上官子兰一句劝了!”上官子兰突然狠狠拍了下桌子吼道。向来嬉皮笑脸的上官子兰还是头一次这么激动,众人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上官子兰站起来恶狠狠的说道:“刚才大家都分析的很清楚,如果物价再跌下去,难道指望朝廷拿钱出来吗?他们会先拿我们这群人开刀!到时候,我们个个都要步上赛家的后尘!我上官子兰过去是做过不少不仁义的事,不过仁不领兵,义不经商,这话大家应该都承认吧,而且那都是光景好的时候的事了,如今事已至此,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汴梁的物价崩溃了,谁都跑不了!如果哪位还想单干,现在就出去,剩下的人同生死共存亡!”
上官子兰一席话说的现场鸦雀无声,但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走。虽然人心都是自私的,但大家心里不得不承认上官子兰说的是实话。
看到大家不再说话,上官子兰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道:“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我们今天不妨定个协议,就以今天汴梁的物价为基准,我们诸位联起手来,绝不能让汴梁的物价下跌大于今天物价的十成,而且任何人不得趁机侵吞别人铺子,或是投机倒把中饱私囊,若是有任何人做出以上事情,那其他人就联手将他逐出汴梁!诸位没有意见吧?”
十八位掌柜彼此看了看,最后赵掌柜表了个态:“既然事已至此,我看就按上官掌柜说的办吧,毕竟我们生意人联合起来,总比被朝廷挨个整治的强。”
其他掌柜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袁掌柜叹了口气说道:“这事要是朝廷能出面解决自是再好不过,先拿出点粮给那些饥民,再拿出点钱投到扬州去,不就全都结了,只是不知朝廷手里到底还有多少钱,而且今年全国都未曾下雨,不知道北方的粮食还能不能收上来,要是再不下雨的话,只怕。。。。。。”
浓浓的忧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上官子兰眉头紧皱看着阴凉屋檐外那没有一丝儿云彩烈日炎炎的天空。毒辣的日头释放出无尽的热量,似乎要把天地间的一切都吞噬掉。
“朝廷到底还剩下多少钱?”
刘娥冰冷的声音在朝堂上回荡着。扬州出的事已经传到了朝廷,“狸猫换太子”事件引起的大清洗还没有开始,就被这件事打乱了脚步。今年的旱情已经困扰朝廷很久了,如今又出现米价暴跌的事情,围绕如何救灾朝廷已经吵了很久,但直到现在都没拿出个方案来,该饿死的差不多都饿死了,更多的人也即将被饿死,这事已经到了不得不管的程度。解决的方法很简单,要么拿钱,要么拿粮,可这对于朝廷而言,恰恰是最困难的事。
丁谓站出来说道:“回禀娘娘,昨天臣递交的折子上所写的就是目前国库还能够调动的钱粮,臣昨夜连夜盘点,不敢稍有差池。”按理说丁谓已经移交大理寺查办,不应再负责任何事务,可是目前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真把丁谓办了很多事情可就没人办了,所以刘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刘娥缓缓展开了手中的折子,丁谓写了一手娟秀清丽的好字,文章也写的条理分明头头是道,这折子一看就让人很明白。钱倒是还剩下不少,但是整个大宋不是光赈灾这一样要用钱,那么多的兵,那么多的官,每个月都在指着朝廷发俸禄,如果把这笔开销除去,可就没剩下多少,别说赈灾了,下个月的钱都没了着落。
刘娥撩开珠帘走了出去,她俯视着沉默不语的文武百官,大家心里都明白,朝廷只有两个选择,一共就这么多钱,要么养着这个国家的上层,要么拿去赈济南方的饥民,在如此现实的利益问题面前,这些平日里满嘴大道理的官员全都不说话了,刘娥的一句话就将决定他们的命运。
片刻后刘娥缓缓的说道:“扬州的事想必各位都听说了吧,如今朝廷钱粮吃紧,想解决这事着实不易。能站在这里的,都是科举考试选出来的、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人中俊杰,你们一心报效朝廷,朝廷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高口祖皇帝规定我大宋优待士大夫,祖宗的规矩我万万不敢触犯,今天我在这里跟你们讲句明白话,凡是我大宋的官员,文官也好,武官也罢,科举选出来的也好,凭荫补做了官的也罢,朝廷答应给你们的,一分也不会少,而且荫补制度仍然照旧。”
刘娥这话一出口,殿下百官立马异口同声的山呼道:“太后英明!”
看着殿下这些服服帖帖的官员,刘娥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她政治生涯中最大的危机似乎已经化解了,她甚至要感谢南方的这场灾难,这场灾难成功的将朝廷的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开,并且给了她一个重新树立自己威信的机会。刘娥一介贫女,没有任何身世背景,甚至连当今皇上都不是她亲生的,在腥风血雨的朝廷里,如此出身的刘娥根本不堪一击。但是她很多年前就想明白了,她不需要亲信,她需要的是整个大宋官员的支持,没念过多少书的刘娥以自己实用主义的眼光将那些饱读诗书的文官看的透透的。虽然这些人每天满口的大道理,但试问这天下有几个人不是为了钱和名才做官,所以笼络人心最好的办法就是任人唯贤,给每个人升官发财的机会。不仅如此,刘娥还发明了一套荫补制度,一人当官,全家当官,这样全天下的官员都会感激她,支持她。就算她不是皇上的亲妈又能怎样,她把持朝政这么多年那些个迂腐较真儿的官员还不是也忍过来了!
刘娥看形势大好,便继续说道:“既然朝廷待你们不薄,你们自然也应该为朝廷出力。南方的事情不能放着不管了,各位爱卿可有什么好办法?”
刘娥话音一落,朝臣们开始活跃起来。晏殊进言道:“臣以为应督促各省各乡的地方官员加大钱粮的收缴力度,以保国库充盈,如有办事不力者,应严加查办!”
寇准一听这话立刻反驳道:“晏大人说出此话是要将南方的百姓逼上绝路吗!扬州米价暴跌,粮食根本就不值钱,再加上今年旱灾欠收,一户人家辛苦一年种的的粮食恐怕也换不了几文钱,自己的粮食要上交,卖粮的钱又买不到足够的口粮,你这是要逼死南方的百姓啊!”
翰林院的王大人站出来说道:“寇大人此言差矣,收缴钱粮就是为了赈济百姓,若是朝廷手中钱粮不够又拿什么赈灾?况且南方还是有富饶之地,此次旱灾打击并不大,把那些人手里多出来的粮收集起来转给受灾严重的人,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米价如今一斗不到一文钱,谁愿意卖粮?还不如明抢呢!不如先稳定米价才是正事。”台谏院的吵架老将站了出来。
“等朝廷收了米,市面上自然会多出许多钱,到时候米价不就跟着涨起来了嘛。”尚书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官员说道。
“说的容易,李大人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台谏院一个新晋火药桶立马反驳道,“一斗米不到一文钱,就算把市面上的米都买光又能放出多少钱?再说朝廷手里又有多少钱,别忘了我们还欠着契丹人三百万斤铜没给呢!”
朝堂惯常的嘴炮大战又开始了,空气中吐沫星子横飞,每个人都用尽自己的肺活量和别人对掐,但向来伶牙俐齿的丁谓却一直一言不发,他心中乱的很。除了扬州米价暴跌这件事,截至目前所发生一切的□□他比这里所有人都清楚。扰乱物价,扳倒刘娥,这是他和耶律奇珍一开始就定好的目标,但他们费尽苦心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对刘娥似乎并没有丝毫的影响,她依旧能呼风唤雨,皇上依旧像个傀儡,朝廷没有任何的改变。丁谓恐惧的发现,自己远不是刘娥的对手,也许从一开始他的路就选错了:如果刘娥想要除掉一个人,那他注定死无葬身之地,那自己现在再向刘娥摇尾乞怜会不会还被原谅?可是他折腾了这么久,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难道都白干了吗?丁谓心里实在不甘。。。。。。
“三百万斤铜的事诸位不用着急,这个任务不是交给丁大人了吗?”吕夷简慢吞吞的说道,“丁大人,不是说好乾元节后就交铜吗?也不知你办的怎么样了。”
丁谓一听这话在心里骂了吕夷简一万八千遍:这老匹夫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欺负人。刘娥也趁火打劫跟着说道:“丁谓,吕大人可是在规定期限内捉到了刺客,你的事儿完成的怎么样了?”
丁谓一股火憋在心口,脱口而出道:“臣没有去筹铜,因为契丹人要的那三百万斤铜根本就不该给他们。”
此话一出所有朝臣目瞪口呆,没人想到丁谓居然有这等勇气违背刘娥的旨意,看来把他交给大理寺卿薛延玉查办是真的把他吓傻了。
刘娥冷冷的说道:“丁谓,你公然抗旨,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回禀太后,此次扬州米价大跌,与其说是米价跌了,不如说是铜价涨了。我大宋以铜为通货,朝廷虽年年铸钱,但比起民间的交易总是不够,自古钱货之间,钱贵则物轻,钱轻则物贵。今年粮食歉收,若是市面上银钱充足,照理说粮食本应涨价才是,如今却跌至一斗不足一文,究其原因便在于铜钱匮乏,这正是钱贵物轻的表现。扬州米价已跌到这个地步,若是再从民间搜刮铜料给契丹人,只怕这场物价之乱很快会很快波及整个大宋。辽人向来只要银子,今年突然改要铜料,说不定他们就是有意扰乱我大宋物价,因此这三百万斤铜不该给他们。”
吕夷简冷笑了一声不依不饶的说道:“丁大人说的好有道理,既然已看透契丹人的阴谋,当初那耶律奇珍开口要三百万斤铜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朝廷上下明明你最精通钱货之理,却眼睁睁看着太后和皇上答应契丹人的无理需求。太后,臣以为丁谓未尽到责任,应严加查办!”
丁谓一听这话简直火冒三丈: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吕夷简啊吕夷简,我丁谓若有翻身的一天,第一个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事已至此丁谓的胆子反而越发的大了:“未能及时看破契丹人的阴谋臣自然有责任,但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立刻拒绝契丹人的要求,此事还请皇上定夺!”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虽然之前一直有人呼吁刘娥还政,为了这事儿没少在朝堂上打过嘴仗。但乾元节“狸猫换太子”之事一出后,还政已经成了一个不得碰触的敏感话题。之前刘娥是皇上的亲生母亲,还政不过是让她退居后宫,大臣吵吵这事顶多是为了表现表现自己做事有原则,可是现在皇上还认不认刘娥为母亲则完全未卜,她一旦还政,皇上很有可能会要她的命,丁谓说这话,看来是真不想活了。
刘娥面不改色的说道:“这事是我亲口答应耶律奇珍的,自然没有道理反悔,不然皇家颜面。。。。。。”
“朕以为丁爱卿说的有道理。”
都快被人遗忘的赵祯突然说了今天早朝的第一句话,朝堂倏然安静了下来。按照剧本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他说话的时候,这出逆转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可是赵祯不仅说了,他还继续说了下去:“言出必行固然重要,但黎民苍生社稷稳定更加重要。当初答应耶律奇珍时,还未出现扬州物价暴跌的事情,丁爱卿未能及时谏言也不是他的过错,今天他为江山社稷力排众议,朕以为非但不应罚,反而应赏,诸位应多向丁爱卿学习才是。”
本来都做好掉脑袋准备的丁谓听了赵祯这一席话心脏狂跳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在朝廷上八百年都不说一句话的赵祯居然为自己说话了,他跟吕夷简赌气做出的政治投机竟然赌对了。
“谢、谢主隆恩。”丁谓跪下去语无伦次的说道。
“平身。”赵祯很温和的说道,他做的非常自然,仿佛自己一直都是这朝堂的主人。赵祯的这几句话仿佛一个信号释放给了所有人,殿下这些宦海沉浮的老油条都接收到了,每个人都开始默默的在心中审时度势。
刘娥显然也收到了赵祯的信号,她温和的说道:“官家,两国外交毕竟是大事,言而无信恐怕有失体统,此事恐怕不能凭丁谓一句话就下定结论。”
“母后说的是,”赵祯恭顺的说道,“朕以为这事还要继续讨论,这次早朝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也好,”刘娥转向朝臣大声说道,“各位还有事要奏的吗?”
群臣都未答话,刘娥说道:“既然没有要说的,那就散朝吧。”
“臣等恭送太后、皇上。”
刘娥和赵祯站起身来,他们的目光不经意的对视在一起。刘娥的心里警惕了起来,她发现自己有了个难缠的对手,不管自己权力有多大都抵不过赵祯手中那张致命的王牌:他才是皇上。
散朝后的大臣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走,小声议论着刚才朝堂上发生的事。劫后余生的丁谓脚下生风满面春光,既然已经确认皇上的心意,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在朝中找寻同党了。
前面不远处寇准正一个人独行,丁谓赶紧赶上去打了个招呼:“寇相公。”
寇准看见是丁谓,只冷冷的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丁谓用讨好的语气说道:“万万没想到今天早朝皇上竟然公然反抗太后,看来皇上是有意让太后还政啊!这对于我等一直等待这一天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幸事!寇相公向来是朝中主张还政第一人,丁某愿为大人马前卒,共成大业!”
寇准冷笑了一声:“丁大人,你怕是找错人了吧?”
丁谓一头雾水的说道:“寇相公这是何意。。。。。。”
“五年前你就说要与我共成大业,结果我们举事的前夜你就向刘娥告密,使得我们功败垂成,所有反对刘娥的人尽皆被流放或斩杀,这才搞的整个朝廷落入刘娥手中五年之久!现在刘娥厌弃你了,你就转而讨好皇上,想要再与我辈为伍,你以为老夫会容下你这种卑鄙小人吗!”
寇准的大嗓门吓得丁谓浑身一个哆嗦:“寇相公何出此言。。。。。。”
“丁谓你给我听好了!”寇准吼道,“老夫是绝不会与你这种小人为伍的!想要在朝堂上投机,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寇准狠狠一拂袖转身离去,丁谓被寇准刚才一席话吼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热脸贴到寇准的冷屁股上去了。一股热流直冲丁谓头顶,他的脸霎时涨的像猪肝一样:简直是岂有此理!当年寇准戏弄丁谓溜须就让他怀恨在心,如今他公然辱骂丁谓这岂是丁谓能忍的了的,丁谓简直恨不得立刻将寇准挫骨扬灰。
“寇准,你给我记着,”丁谓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我丁谓跟你没完,没——完!”
丁谓气哼哼的回到家中,他一回去就大声呵斥下人,摔这个砸那个,即便如此仍然满腹火气发泄不完。他把下人都骂了出去,一个人正坐在房里生闷气,白虎派到他府上的那独眼无赖出现在书房门口嬉皮笑脸的说道:“丁大人今天好大的火气啊,出了什么事?”
丁谓一看这无赖心里更加来气,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他没好气的说道:“没什么,朝廷中的事。”
独眼大汉笑嘻嘻的说道:“丁大人最近似乎诸事不顺啊,先是法华寺的事,现在朝廷里又出了事。”
丁谓本来气儿就不顺,一提起法华寺他心里火更大了,那该死的法华寺到底是哪里来的钱,怎么就把两千两银子给还上了,肯定是什么贱人暗中给了他们钱,肯定是。。。。。。
纷繁的思绪在丁谓脑中横冲直撞,他脑海中不知怎的浮现出了他在法华寺火化白云大师那日的事,白云大师的尸体被禁军带走,然后他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尼姑打了个照面,那小尼姑的脸好生熟悉,那日他心里太乱未曾细想,可那张脸他并不曾忘记,始终存在于他的脑海里,她到底是谁呢。。。。。。
天哪!丁谓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尼姑就是赛金枝!没错,那尼姑的脸和他印象中赛金枝的脸一模一样!怪不得法华寺能还上钱,原来里面藏着这等人物!
独眼大汉见他这般反应不由问道:“丁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知道法华寺为什么能还上钱了,当年的天下第一女掌柜赛金枝就藏在法华寺里!”
“此话当真?”独眼大汉一听也来了兴趣,“丁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谓将自己怎么认出赛金枝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独眼大汉听着听着眼中放出了光彩,他问道:“丁大人,这事你还对别人说过吗?”
“我也是刚想起来,未曾对别人提起。”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独眼大汉哈哈大笑了起来,“丁大人,这事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关键的时候会有大作用的。”
“有什么大作用?”丁谓不解的问道。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这可真是要什么来什么啊。”独眼大汉的独眼里露出了狰狞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