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二次围捕(1 / 1)
这世上的人总有那么一刻会被别人觉得不可理喻,但天上红莲却时时刻刻都让人觉得不可理喻。前一秒他还豁出性命去追求的东西,下一秒就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他有时候天真鲁莽有如孩童,有时候又冷血狡猾好似野兽。他的心思直白的可怕,但正因为过分直白,反而让人觉得无法理解。这样的人到底会不会跳进上官子兰的陷阱里,还真是无法预测。
然而事实上,他来了。
今晚的皇宫安静的有些不像话,天上红莲很顺利就摸进了三司使的大院,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但今晚他比往常要更加的小心,他屏息观察了一阵后,终于大着胆子撬开了三司使的门。天上红莲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缝,他眯起眼睛从门缝里仔细环视了一周,屋内陈设一如他的记忆,他再三观察后终于确认——这里什么危险都没有。
天上红莲一把推开大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径直来到放置文牒的桌子前,文牒老老实实的摆在桌子上,他大大方方伸手往桌上一摸,却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官印不在这儿了。
他定睛仔细一看,往常放在文牒旁的官印果然不见了,他的眼神在桌上一扫,发现桌角上放了个信封,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天上红莲亲启。”他拿起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上书一行字:“若需官印,请到此处。”落款处画了只大花猫。天上红莲一看立刻会意:这是那花猫宰相吕夷简下的战书。他捻着小胡子咧嘴一笑:“既然你请我去,那我岂有不去的道理。”他把桌上的字纸草草收起来全塞到了衣襟里,便去赴宰相的约。
他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了宰相府,星月下偌大的官邸默然矗立,天上红莲从墙头上探出头观察着官邸内部。虽然确实是座大宅子,但比起皇宫简直不值一提,一眼望去整个布局一览无余。他隐隐闻到了这里隐藏着危险的味道,但这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让他更加的兴奋,他要让那老怪物看看,凭这么个地方到底能不能抓住他。他仔细看了一圈,发现只有后院一间屋子房门大敞,黑暗中屋子咧开黑洞洞的大嘴似乎在召唤着他,看来三司使的官印就藏在那里了。
天上红莲轻盈的翻进了院内,他侧耳细听四周的动静,四下寂静无声,一点儿风吹草动的动静都没有。他正要抬脚,突然院子一角传来“啪嗒”一声轻响,他一下子顿住了动作。声音是从院角一个奇怪的小房子里发出的,那小房子只到成年人胸口高,不可能是给人住的,倒是更像个狗窝,但外观又盖得颇为讲究,顶上铺着琉璃瓦,袖珍的窗户门一应俱全,俨然一个微缩房子。天上红莲蹑手蹑脚的靠过去,他好奇的把耳朵贴在小门上,里面传来一阵叽叽咕咕的动静,听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轻轻推开那袖珍的小门,结果一只竟是杂毛老母鸡从里面踱了出来。老母鸡抬起惺忪的睡眼看了眼惊讶的天上红莲,突然扯着嗓子长长的叫了一声。老母鸡的破锣嗓子一下子撕破了宁静的夜晚,天上红莲赶紧对它做了个“嘘”的动作,老母鸡却不再理他,兀自在院子里溜达起来,那样子俨然这宅子的主人。天上红莲皱着鼻子仔细看了看这老母鸡,怎么也想不明白它出现在此处到底是何用意,干脆不再理他,直奔官印而去。
他小心翼翼的来到那间房门口,借着暗淡的月光,他看到三司使的官印果然摆在桌子上,现在他距离那官印只有几步之遥,但这几步之间却不知隐藏着什么天罗地网。桌子上的官印似乎在嘲笑天上红莲的犹豫,他微微皱了皱眉大步进了房间。
然而他安然无事的走到了桌边,他四下里看了看,将手向官印伸去。
可就在他碰到官印的那一刻,脚下的地板突然裂开,天上红莲一下子向下坠去,他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奋力向上一跃,几个腾跃后终于冲出了不断崩塌的房间。然而他脚尖刚落到院子里,一张巨网从地面升起,将他团团包了起来,天上红莲抽出匕首割断网子跳了出来,可是紧接着第二张网又升了起来,这回的网是铁索做的,任天上红莲怎么撕扯都毫无用处。刚才还安安静静的宅子突然灯火通明,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许多官兵手拿刀枪把铁网里的天上红莲团团包围了起来,屋顶上出现了一排排弓箭手张满弓箭对准了他。一队士兵簇拥着一个老头来到了院子里,那老头儿正是吕夷简。
被困在网子里的天上红莲看到吕夷简便放弃了挣扎,他对吕夷简耸耸肩说道:“老头儿,你赢了,我投降。”
吕夷简哼了一声厉声喝道:“来人啊,给我把这刺客绑了!”
官兵把铁网里的天上红莲捆的如粽子般带到了吕夷简的面前,他们用力把天上红莲按到地上,天上红莲抬起头来对吕夷简嘿嘿一笑:“老头儿,你的脸洗干净了?”
吕夷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喝道:“好个胆大包天的刺客,擅闯宫禁,盗取文牒,今日终于落到本官的手里,看你还往哪里逃!”
“闯宫禁,偷文牒,这我都承认,可是要我说多少遍你猜明白,我不是刺客,从没想过要刺杀谁。”
“还敢狡辩!”吕夷简一声暴喝,“你若不是刺客为何要夜闯宫禁?你盗取文牒扰乱汴梁的盐价到底居心何在?你身为异族人却在我大宋为非作歹,究竟是何居心?”
“没什么居心,只是好玩而已。”天上红莲满不在乎的说道。
吕夷简眯起眼睛审视着天上红莲:“本官看你虽野蛮凶悍,却不像是精于计谋之辈,你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指使你?”
“不错,是有人指使我。”
“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吕夷简追问道。
天上红莲脸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因为这是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如果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那可是会出大事的。”
吕夷简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天上红莲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欠揍模样。
吕夷简最终没敢贸然接近他,他对身边的卫兵统领说道:“你过去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是。”
尽管心里老大不愿意,卫兵统领还是犹犹豫豫的蹲下了身子。
“你近一点,这么远可要被别人听见了。”天上红莲不满的说道。
卫兵统领犹豫着靠近了一点。
“再近一点。”
卫兵统领愈发犹豫,吕夷简催促道:“你快些。”
他心一横,终于把耳朵贴到了天上红莲嘴边。
“那个人的名字就是。。。”天上红莲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啊!!”
卫兵统领突然一声大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捂着一边耳朵倒在了地上,手指缝里血流如注。原来那天上红莲竟然一口将他的耳朵咬了下来!
众人正愕然间,不知何时挣脱了捆绑的天上红莲突然像头豹子般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吕夷简。
“保护宰相大人!”
众官兵赶紧围上来,天上红莲将吕夷简夹在胳膊下面就跑了起来,虽然官兵人数众多,但终归忌惮会误伤吕夷简,不敢逼得太紧,趁官兵犹豫之际,天上红莲几步就退到了墙根处。
院子里的官兵将他团团围住,墙头上的弓箭手也将箭头对准了他,吕夷简厉声说道:“你今天是绝对逃不掉的,不如趁现在束手就擒吧。”
天上红莲死死扼住吕夷简的脖子说道:“老头儿,我这辈子还没束手就擒过呢,再说我在汴梁还有正事没做,不想这么早就蹲大牢。”
“你来此到底有何目的?”
“简而言之,就是为了好玩而已,你们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能随便栽赃我,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是刺客,没想过刺杀任何人,也没人指使我。虽然我喜欢捣乱,但我可懒得去策划什么惊天的大阴谋,如果汴梁真的大乱,就算有我的份儿,也绝不是我一个人做的。”
“我才不信你的话!”
天上红莲没有搭理他侧耳仔细听了听,脸上露出了笑容,“接我的人来了,老头儿,没空陪你玩了,后会有期!”
他一掌把吕夷简推了出去,众官兵赶紧接住他,吕夷简连站都没站稳就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吕夷简话还没喊完,天上红莲扬手把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朝他扔了过去,吕夷简以为是什么暗器,吓得怪叫一声接住了。待他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暗器,原来是他养的老母鸡锦羽将军,可惜脖子被扭断,已然断了气。
这时一声巨响,围墙突然崩塌,墙头上的弓箭手哇哇叫着掉了下来,一匹金色的大马嘶鸣着破墙而入。天上红莲翻身上了马背,调转马头飞出了院子。
“放箭!快放箭!”
霎时间万箭齐发,天上红莲驱驰金色的大马在箭雨中飞驰着,沐浴着火光的头发如缎子般上下飞舞,他如狂人一般发出狂笑的声音。金色的大马如天马般飞驰出了弓箭的射程,吕夷简大声喊道:“快追啊!不能让他跑了!”
几队官兵立刻兵分几路追了出去,黑乎乎的街道上哪里都不见那匹大马的影子。
往南去的一队人马快出城时突然发现前方路边站着些人,似乎已等候多时的样子。领头的统领勒住马头大声喝道:“前方何人!”
其中一个身影上前躬身行礼:“军爷可是吕相公派来捉拿刺客的?”
“你是什么人,怎会晓得此事?”
那人举着火把上前几步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脸:“在下上官子兰,奉吕相公之命在此埋伏,军爷现在大可放心了,因为刚才那天上红莲已经掉进了我们的陷阱——死了。”
“死了?!”统领大吃一惊,“那尸体在哪儿?”
“军爷请随我来。”
上官子兰将统领带到一个一米多宽的大坑前,几个人用火把照亮了坑底,统领探头一看,坑底布满了尖锐的竹签,竹签上插了个男人,死相甚是凄惨,一根竹签穿过他的脑袋将他的脸扎成了两半,不过身高打扮倒是和天上红莲分毫不差。
“你确定他就是那刺客?”统领迟疑的问道。
“千真万确,刚才小人看到他骑着的马确实是一匹金色的神驹,那马踩中了陷阱,但是最终逃了出去,他跌下马坠入了陷阱。小人奉吕相公之命在出城的路上遍布陷阱,没想到会在这一处捉到他。”
统领听了上官子兰的话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死了就好,既然死了,那我也可以回去复命了。来人啊,把他的尸体拉上来。”
几个卫兵小心翼翼的把坑底鲜血淋淋的尸体拉了上来,上官子兰退到了暗处,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法华寺一入夜就充斥着夜行鸟兽的声音,虽然说不上安静,却显得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夜晚的法华寺犹如一座荒寺。寺里的尼姑早就都睡了,如意一个人披着衣服在院子里听着夜晚的动静。上官子兰上午捎来消息说今晚要再捉一次天上红莲,她一直捉摸着他到底是成功没有,结果越想越睡不着了,索性到院子里来了。
静悄悄的夜晚如意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马蹄声,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是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突然一匹马飞过院墙落在了院子里,如意吓得差点尖叫起来,马背上一个人重重的摔了下来,那匹马也倒在了地上。
如意看清了来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天上红莲?!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天上红莲爬起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到这儿躲躲,我受伤了,给我点药水和纱布。”
如意一看,天上红莲背上中了两箭,虽然没射到要害处,不过伤口看着也不浅。如意说道:“你这是活该,怎么没直接死在外面,跑到这儿来干嘛?”
“别废话,”天上红莲没好气的说道,“快帮我把这两支箭□□,我够不着。”
如意不客气的一把把箭拔了出来,疼的天上红莲嗷嗷直叫。她幸灾乐祸的说道:“疼吧?爽吧?不滚信不信还有!”
天上红莲现在可没力气跟她吵嘴了,他背上血流如注,不停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如意打量了他这幅样子片刻,最终还是找了药酒和纱布,还去井边打了盆清水给他。
“你自己擦擦吧,今晚姑且留你一晚,天亮之前就给我滚蛋,以后不许再来找青峰大师的麻烦!”
天上红莲哼了一声:“这你可说了不算。”
如意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好了,”天上红莲告饶道,“我不想跟你吵,让我安静一会儿吧。”
如意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屋了,天上红莲脱掉了自己沾血的衣服,一大叠纸从他怀里掉了出来,他一看原来是自己从三司使里偷出来的文牒。可惜这些文牒都没盖官印,没办法拿到白虎那里换钱,看来他得另找路子赚钱了。
天上红莲惋惜的一张张翻看着文牒,突然他发现里面夹了张纸条,自己离开的时候把桌上的纸张一股脑全收走了,这张纸条可能就是那时候混进来的。汉字认得不多的天上红莲费力的认着上面的字:“白虎已入住宅内,往后行动悉听吩咐。丁。”
天上红莲觉得这张纸条蹊跷的很,这个白虎难道是他认识的那个黑老大白虎吗?这个写纸条的丁又是谁呢?他若是三司使的人,怎么可能认识黑道人士呢?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