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珠宝富商（1 / 1）
汴梁大街上熙熙攘攘什么人都有，饶是如此那个高大的黑衣男人和他那匹黑色的大马仍旧有些显眼，那个男人的脸藏在低低的斗笠下面，不断的低声说着“借过”穿过拥挤的人群。
迎面一个行人不小心撞在那匹大黑马的身上。
“抱歉。”黑衣男人低声致歉后将那匹马牵的更贴近自己。
“没事。。。。咦？这是。。。”和那匹马撞到一起的男人发现自己的衣服竟然蹭黑了一大片，他转过头去看着那人那马的背影疑惑的自言自语道：“这马。。。难道掉色吗？”
马身上被蹭掉颜料的地方露出了一块金灿灿的皮毛，天上红莲用手把那里的颜料抹匀，同时还谨慎的从斗笠下四处看了一圈。如此低调行事实在不是天上红莲的风格，可是如今汴梁满大街贴的都是他的通缉令，他这样伪装起来在街上乱逛已经算是铤而走险了。
前面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起在看什么，天上红莲伸长脖子一看，原来又是自己的通缉令，他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虽然我被通缉过百八十回了，但不得不说汴梁的通缉令画的是最好看的，你说是不是？”他说着捅了捅自己的马儿。
大马打了响鼻，似乎并不赞同他的观点。
天上红莲压低斗笠穿过人群百无聊赖的在大街上逛着，如今被通缉，大宋对他而言彻底不好玩了，可是他还不能离开，因为他还没找到多宝如来。他这么想着不由出声嘟哝起来：“多宝如来，多宝如来，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如果你找到了他，把他卖给我好不好？”
旁边一个声音吓了天上红莲一跳，他扶着斗笠抬起头来看到身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轮子旁站着个矮个子的男人，他穿着朴素又得体的白色长袍，黑白分明的眼睛沉默又和善，虽然长着一副好教养的读书人模样，但他绝不会是个读书人，因为读书人不会有他那样因为常年日晒而变得黝黑的皮肤，也不会拥有只有练武之人才会有的精壮匀称的身材，这个小个子男人身上隐藏着某种和天上红莲类似的气质，仿佛猛兽般一触即发。天上红莲看了他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因为刚才说话的不是他，而是马车上那个看不见的人。
“我才不给。”天山红莲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为什么？”马车上的人问道。
“因为你想要，所以我就是不给。”
马车上的人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亲切温和，让人不由的心生好感：“你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你是什么人？”天上红莲问道，“为什么会知道多宝如来？”
“我不会告诉你我是谁。”
“为什么？”
“因为你想知道，所以我就是不告诉你。”
“我想知道的事情就一定要知道，跟你愿不愿意可没有关系。”
天上红莲脚下蓦地爆发出一股力量，他像一只灵活的大猫一样向马车扑了过去。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那个沉默的男人瞬间挡到了马车前面，他的动作快的连天上红莲都没看清楚。他举起一只手向天上红莲推来，天上红莲清楚地感觉到那个男人的脚下升腾起一股力量，那股看不见的力量仿佛是水，看似柔弱无骨，却能在刹那间爆发出洪水决堤般的力量。天上红莲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气”，一些人能将这种看不见的力量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天上红莲心想在这里跟这个男人动手恐怕不是明智之举，他赶紧向后一跃避开那个男人的手掌，如猫一样轻盈的落在了地上，那个男人依旧举起手掌对着他，他的呼吸和眼神丝毫未乱，天上红莲看到他飘起的衣袂缓缓的落了下去。
“杜环，”马车里的人说道，“不要在大街上打架。”
被叫做杜环的男人立刻收起架势，他温顺的站到一旁，那惊人的气场倏然散去了。
“你知道什么是多宝如来吗？”马车里的人问道。
“我不知道，所以在找。”
马车里的人朗声笑了起来：“在佛教传说里，多宝如来是东方净琉璃世界之佛，凡是有讲法华经的地方，他便会与亿万种宝物一起出现。”
“那只是传说而已，我可不信。”
“你信不信是一回事，他存不存在是另一回事，我是一个珠宝商人，在这个世界上只信仰三件事：数字，真主，还有珍贵的珠宝。我无意以身犯险，但我想说不定你能找到他，再会。”
马车的轮子转动了起来，从马车里再次传来那个讨人喜欢的亲切声音：“如果你找到了最好来找我，你要相信，如果多宝如来真的存在的话，我是这个世界上能唯一买得起他的人。”
“可是我怎么找你，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天上红莲高声喊道。
“如果你找到了，自然会知道我是谁。”那个声音最后如此回答道。
天气炎热，日子显得格外的漫长，韩烟翠在自己的房间里一针针绣着戏水的鸳鸯，交颈的鸳鸯渐渐跃然于绸缎上，红色的缎子，翠绿的鸳鸯，如此鲜艳的颜色却掩饰不住韩烟翠日子的苍白，她好些日子没见过上官子兰了，日复一日越发的难熬。上官子兰如今已经找到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了，她这么守着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韩烟翠一走神绣花针刺进了手指尖，一滴血落在缎子上弄脏了才绣好的鸳鸯。韩烟翠心里一阵烦躁，她丢下绣花针，决定到外面走走。
韩烟翠刚从后门出去，就看见天上红莲蹲在墙根处，几只野猫围着他吃着他手里的鱼干，他蹲在那里的样子也像是一只大猫，天真烂漫又略带些野蛮凶悍。韩烟翠看着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虽然被他一次次惹得火冒三丈，但说实在的，她真的不讨厌他。
韩烟翠扭着腰肢踱过去说道：“猫这种畜生啊，只在乎你喂了他什么，根本不在乎谁喂了他，你喂这些白眼狼干什么，下次他们看见你还是跟不认识一样，一点都不懂得感恩。”
“他们又没有逼着我喂，我也不会天天来喂他们，所以根本谈不上感恩，”天上红莲抬起头来，“而且跟这些猫比起来，你可要薄情多了，我为了追求你可是施展了浑身解数。”
韩烟翠哼了一声说道：“那你还来干吗？”
“我想你啊。”天上红莲咧嘴一笑，他的笑容狡猾又无忧无虑。
“油嘴滑舌。”韩烟翠啐了他一口，脸上的笑容却是宽容的， “现在满城到处是你的通缉令，你怎么还赖着不走？”
“我舍不得你啊。”
韩烟翠伸出手来抚摸着天上红莲长长的头发说道：“我也不是真的讨厌你，只是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我心里已经有了上官子兰，怎能再跟你一夕苟且，这样的女人你得到了又有什么意思？”
“在青楼这种地方还说什么烈女不事二夫。”
“我说的夫，是自己真心爱的男人，那些露水姻缘的狗男人统统不算的。我要是遇到自己真心爱的男人，我就愿意等他一辈子。”
天上红莲站起来张开双臂把韩烟翠堵在了墙角：“我不要一辈子，一天，甚至一晚上就足够了，你不必觉得对不起那个什么上官子兰。”
“然后呢？”韩烟翠抬起头看着他，“你会带我离开这儿吗？”
“不会，”天上红莲毫不犹豫的回答道，“除了我的马，我不会带任何人上路。”
韩烟翠推开他有些疲倦的说道：“一晌贪欢，从此陌路，这样的事儿我见的太多了。”
“那又怎样？”天上红莲有些不解的问道，“人生不就是如此吗？”
韩烟翠回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可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天上红莲，我们要的东西不一样，不要再来找我了，上官子兰在抓你，我要是再看见你，就把你绑起来送给上官子兰。”
“只可惜你根本绑不住他。”
韩烟翠猛地转头惊讶的叫道：“子兰？”
上官子兰不知何时竟出现在那里，他对天上红莲拱了拱手说道：“有人说你是绝不会被几张通缉令吓跑的，现在满大街都是你的通缉令，你还敢在此处闲逛，在下实在是佩服。”
天上红莲咧嘴一笑：“如果那个花猫宰相真想抓我的话，就拿点诚意出来，就凭些虾兵蟹将是抓不到我的。”
韩烟翠完全没有料到眼前的状况，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两个。
天上红莲打量着上官子兰冷哼了一声说道：“这就是你一心喜欢的男人？但我看这个人根本就不喜欢你。”
上官子兰笑容可掬的答道：“我看这位姑娘也根本就不喜欢你。”
“但起码我是个值得她喜欢的男人，要不要我们在这里证明给她看？”天上红莲说着身上开始散发出危险的气质。
“天上红莲你别胡闹！”韩烟翠大喊一声插到了两个人中间，她对天上红莲怒目而视，天上红莲的脸色倏然变得更加难看，嘴唇间隐隐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上官子兰抓住韩烟翠的胳膊将她拉到身后，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位壮士，如今你已被通缉，何必再生是非，如果把禁军招来，恐怕这次你也不好脱身，为了我这样一个人可不值得。”
“为你是不值得，但为了她，”天上红莲看向韩烟翠，“就值得。”
“如今汴梁已布下天罗地网，你在这里寸步难行，待下去还有何意义，你为何不走？”
“我走不走，用不着你来管。”
“这位壮士不走的原因，难道是这位韩姑娘？”
“不是，”天上红莲毫不犹豫的答道，“她是个吸引人的女人，但我从不会为任何女人停下脚步。”
“好个蛮子！”韩烟翠一下子涨红了脸低声怒喝道。
“那我想你待在这里的真正原因恐怕也不会告诉我了？”上官子兰问道。
“没错。”
上官子兰微微一笑慢慢向天上红莲踱去：“自从你来了汴梁，城中就发生了很多怪事，先是盐价暴跌，接着所有的物价都跟着跌，我一直在想这一切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你来的目的又究竟是不是搞乱汴梁的物价。”
“这谁又说的准呢。”天上红莲咧嘴一笑。
“没错，这一切可能是你做的，也可能不是你做的，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即便汴梁的物价下跌跟你有关系，这件事也一定不仅仅跟你一个人有关系。到底是什么人在操控着一切，以致连你都牵扯了进来，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我这个人就从来没那么多的疑惑，我只喜欢捣乱，这样才能有出人意料的结局。”
上官子兰笑了起来：“你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但是也让事情变得简单了，因为有你的存在，事情变得不确定起来，也许就不会遂了那个真正在操控一切的人的心愿。说老实话，我现在并不想你离开汴梁，因为如果你不在，可能事态的发展真的会脱离控制。”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天上红莲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天上红莲，我第一次见你就认定你是个聪明人，你随时都清醒的记得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不论你来汴梁究竟是为了什么，如今你在这里已经是寸步难行，这么下去对你没有好处，你一定也很想摆脱目前的状况吧？”
“你有办法？”天上红莲浓密睫毛下的眼睛来回打量着上官子兰，他的神情看上去既像感兴趣，又似乎在嘲讽他。
“有件事不如如实相告，在街上张贴通缉令正是在下的主意。”
天上红莲开始一步步逼近上官子兰：“你告诉我这事是想怎样？”他的嘴角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你在汴梁惹下了太多事，就算我不抓你，想抓你的人也多的是，你想继续胡闹下去根本就是妄想，更况且你擅闯宫禁惹下大麻烦。刚开始我确实也想过抓住你问个究竟，但现如今却是不得不抓你。”
“那你打算怎么抓我呢？”天上红莲站得离上官子兰更近，两个人已经是气息相闻，韩烟翠站在一旁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我已经明白抓了你也于事无补，况且在现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少了你搞不好真的会遂了某个人的心愿，可我如今又身不由己，不得不抓你。如今你愿不愿意跟我赌一把，若是我的想法能成，你我二人都能全身而退。”
“那你说说看。”
“我已经在某处设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抓你，现在只须要你自觉跳进这陷阱。若是你有能耐从这陷阱里全身而退，我保证汴梁的大街上再也没有你的通缉令，但你日后也不要再惹是生非，不然谁也再救不了你。”
“你以为我会信你？”
“我并不指望你信我，所以才说要赌一把。”
“既然是有备而来的陷阱，恐怕我一旦落进去也不能轻易脱身吧，如果我被抓住会怎样？”
“当然是关进皇宫大牢，结果你可以自行想象。”
天上红莲狞笑起来：“所以我答应你的话十有八九都会死，我如果死了，你就能交差了，即便我九死一生的逃出来，你也想好了退路，这笔买卖对你而言未免也太划算。”
“听上去确实如此，但我冒的风险根本不比你小。”
“那说来听听，你的风险又是什么？”
“第一，我根本不确定你到底会不会去；第二，我也根本还没有设计好你逃走之后自己的退路，如果失败了，我的脑袋肯定没了。”
“那又怎么样，”天上红莲耸耸肩，“那我不如就躲起来，反正没人能抓到我，如果一直抓不到我，你的脑袋迟早也会丢。”
“不错，不过那样不就不好玩了吗？”
天上红莲眼睛里的神色有些变了，上官子兰看出了他动心了。
“你那陷阱到底在什么地方？”天上红莲问道。
“就在你取得贩盐文牒的地方。”
“我怎么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天上红莲吹了声口哨。
“你肯定知道，况且说的太清楚也没意思了不是么，我看不如将这一点也作为赌约的一部分吧，赌赌看我们说的究竟是不是一个地方。”
天上红莲哈哈笑了起来，他将口袋里的小鱼干全都扔给了野猫，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明晚子时，恭候大驾！”上官子兰冲着天上红莲的背影大声喊道。
韩烟翠靠到上官子兰身边担心的问道：“子兰，他。。。真的会去吗？”
上官子兰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如果他不去呢？”
“那我可就死定了。”
韩烟翠一听不由大惊失色：“难道你对这事不是十拿九稳吗？”
上官子兰苦笑着说道：“通缉令发出多日也没能将他缉拿，吕相公实在是催逼的紧，我也快走投无路了，哪能料到今日会在此处遇见他，这才突然想出这么个法子。此事我还未向吕相公禀报，也不知他会不会同意我这个法子。若是我能说服吕相公，到时候天上红莲却不出现，我的脑袋就真的要搬家了。”
“子兰！你怎么可以这么冒险！”韩烟翠急得直跺脚。
上官子兰笑呵呵的说道：“你别着急，我的脑袋现在不是还在么。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一环扣一环，我之前不知道哪一步走错了，就走到了今天，只要这口气还没断，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况且那天上红莲说的没错，要是迟迟抓不到他，我的脑袋也迟早要搬家。”
韩烟翠眼中的忧虑之色仍散不去，上官子兰宽慰她道：“你别多想，我没事的，还有，刚才那人虽然对你有几分真心，但终非能托付终身之人，你。。。还是离他远点好。”
韩烟翠气鼓鼓的说道：“你还是想办法先保住自己的脑袋吧，我的事就少管了。”
“说的也是啊。”上官子兰苦笑道。
两个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天空，才发觉时间已近黄昏，刚才还半落不落的太阳快要沉下去了。
“我留你吃晚饭吧。”韩烟翠柔声说道。
上官子兰想了想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嗯。”
“那我去叫几个菜，你自己先打发着时间。”
韩烟翠去张罗晚饭了，上官子兰一个人待着这才感觉到后背贴身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想想自己刚才灵机一动的行为确实有些鲁莽，可是不如此又能怎样呢？吕相公的警告言犹在耳：“上官子兰，若是再抓不到天上红莲的话，本官恐怕不得不将你。。。”想到这里上官子兰苦笑起来，跟当官的搅在一起就是一条不归路，这是他早就该看透的事情，如今事情到了这部田地，也实在是自己活该，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度过这一关。他想到了刚才与天上红莲约定的那个地方——天上红莲取得贩盐文牒的地方，若是他没猜错的话，那地方应该是。。。上官子兰想着脑海里浮现出和如意的一段对话：
“。。。你说，如果真的是天上红莲搞乱了盐价，他是怎么把大批的私盐卖入汴梁的？要知道官府对于私盐可是查的很紧啊。”
“你怎么知道是私盐，”如意不屑的说道，“说不定是官盐呢。”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要是天上红莲，就趁晚上潜进皇宫的三司使去，将贩盐文牒偷出来，那样的话什么私盐不都变成了官盐？所谓私盐官盐，差的不过是一张文牒而已。”
。。。潜入皇宫的三司使。。。
上官子兰心想，也就是说到时候天上红莲会出现在皇宫里，可是自己怎么可能在皇宫里捉他，若是那家伙大闹宫禁后果不堪设想，况且如此冒险的办法吕相公也绝不会答应。不行，得想个办法把他引到别的地方去。。。
“子兰，菜叫来了，去吃饭吧。”
韩烟翠把上官子兰一下子从纷乱的思绪中唤醒，他点点头说道：“好，一起去。”
韩烟翠欢天喜地的挽起了上官子兰的胳膊，但上官子兰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阴云，直到明夜子时之前，恐怕他的心事是一刻也放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