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无计可消断肠情（1 / 1）
江湖曾有传闻，唐门的唐清灵脾气火爆狠厉，若是不小心招惹了她，那必定是被追杀到天涯海角，但在隐元会的档案记载中，此女却是八面玲珑，甚少主动与人交恶。
隐元会作为大唐最庞大的情报组织，其结论不可不信，但江湖传闻却也不是空穴来风，没见过唐清灵、对她不甚了解的人，恐怕会对此产生疑惑，分不清谁的结论才是真的。
但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其实隐元会和江湖传闻都是真的。
唐清灵曾作为唐傲风独女，深受力堂长老唐怀义的宠爱，在唐门不说呼风唤雨，却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从而被惯出了一副火爆脾气，从来不懂得隐忍为何物。
直到唐清灵十四岁那年，其父唐傲风战死枫华谷，她的性情一夜之间大变，不仅开始主动接触唐门事务，更跟随叔父唐傲生学着打理唐家的生意，在与诸多商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性子逐渐被磨得圆滑，也学会了隐忍和克制。
话虽如此，但还有一句俗话讲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再怎么改变，其先天养成的脾性还是很难更改的，唐清灵亦是如此，她的性子虽然较以前改了许多，但还是有一些被保留了下来——比如她的火爆脾气。
所以唐门弟子私下里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遇人莫遇唐无乐，惹人莫惹唐清灵。
而此刻，唐清灵脸色阴沉的可怕，却没有要发火的征兆，只是反常的一言不发。
唐无绝却知道，唐清灵此时已是气急，只不过隐而不发，想来是要等他主动解释，而他敢保证若是他有一字不慎触到对方雷点，那迎接他的必定是一场狂风暴雨。
所以唐无绝什么都没说，也不打算开口解释什么。
可惜他虽打定主意沉默相对，唐清灵却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唐清灵看着弟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沉默样，强压下心底的火气，脸色不善的道：“怎么不说话了？刚才阿淼在的时候，你的话不是挺多的吗！”
她直视着唐无绝，拔高了声音道：“你刚才与阿淼的谈话我都听见了，现在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晚了，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无绝的脸早就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此刻也不看唐清灵，只淡淡道：“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我没什么好交代的。”说着，他转身欲走，却被唐清灵拦住了去路。
唐清灵冷笑道：“没什么好交代的……看来你是不打算与我说说，你和那位阴阳宫掌门私底下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怒道：“爹爹一再交代，务必要让阿淼离阴阳宫的人远些，为此不惜让她跟着莫雨去了千里之外的恶人谷。可你倒好，竟然和一个外人联合起来算计自己的亲妹妹，简直混账！”
随着唐清灵一字一句的道出，唐无绝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阴沉，面对唐清灵刺人的视线，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干脆别过头闭上了眼睛，却仍是一言不发。
唐清灵见唐无绝眉宇间似有痛苦的模样，终究是心下不忍，不由得放缓了语气，道：“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事出有因，可你至少应该与我商量，而不是擅自做决定。”
“与你商量，你便会同意我的决定么？”唐无绝神色平淡的道：“只怕你不仅不会同意，反而会心软误事。”
唐清灵闻言冷笑道：“你倒是不心软，雷厉风行的把自己亲妹妹送进了敌营，还伙同一个外人来欺负她，将爹爹的叮嘱当成了耳旁风！”
唐无绝不为所动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发生在阿淼身上的一切皆由姜槐序所起，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不铤而走险，如何能令阿淼找回从前！”
唐清灵反问道：“为何一定要让她找回从前？”
“不管她因那个禁术把自己当成了谁，她都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是与我们一母同胞的妹妹，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是事实又有何用，你以为血脉相连就能代表一切？”唐无绝的声音微微拔高，道：“她若是不找回过去，她就永远都变不回我所熟悉的那个渺渺，我们之间空有血缘，最终却只能成为陌路之人。”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唐清灵似是忍无可忍，怒声道：“人与人之间感情的维系靠的不止是过去的记忆，阿淼她已经长大了，你如何还能把她当成一个幼童看待！”
“我不清楚你跟阿淼小时候感情有多好，我只知道这些年来你从不与她亲近，对她也从未有过半分关心，甚至还算计于她……在这种情况下，你凭什么认为她找回了记忆就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毫无芥蒂的接受你、亲近你？”
唐无绝被唐清灵的一番话弄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吐出一个字，只是闭了闭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唐清灵却没打算住口：“我就是不明白，为何你对高绛婷可以一味地付出从来不强求她回应，可现在换成了阿淼却一定要让她想起过去，当年她不过是个稚龄幼童，即便恢复了记忆，对那时的印象又能有多深？”
“你就为了这么个无足轻重的理由，累她深陷敌营……你是否想过，你令她这般铤而走险，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那后果你是否能承担的了！”
“并非无足轻重。”唐清绝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种悲戚，却转瞬即逝：“我并不在意她是否记得我，只是觉得她万不该连母亲也一起忘记……”
晨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吹拂而过，让愣在原地的唐清灵不由得微一打颤，她看了眼面带阴沉之色的唐无绝，心下不禁有些恻然。
如果方才她还能责怪对方行事鲁莽不考虑后果，那么现在她是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了。
因为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弟弟心中对母亲到底有一种怎样的执着，那是一种强烈到可怕的执念，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将平静的假象全部摧毁。
唐清灵叹息一声道：“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你这个人很奇怪，所思所想似乎都充斥着一种让我难以理解的执着，一旦认定了就朝着一个方向走到死都不会回头，你对母亲是这样，对高绛婷是这样，现在对阿淼依旧是这样……”
“有时候我真的想劝你放弃，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只是觉得若长此以往下去，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你是觉得我的执着是个错误？”
唐无绝似乎笑了一下，却有些冷:“那你呢，你总是劝别人放弃，可你又是因为什么才对唐影执着到现在？”
“这关唐影什么事！”
唐清灵乍然之下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就无法淡定了，她恼羞成怒道：“我和唐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我对他执着又怎么了，碍着你了？我可告诉你，两者情况不一样，少给我转移话题！”
本来少女时的心思并非见不得人，只因一腔感情多年来没有结果，唐清灵难免会忌讳提起这事，往常别人也不会故意去找她的晦气，可如今竟被唐无绝说破，让她如何不恼？
“有何不一样……”唐无绝不为所动的反问道：“这些年来你难道不是一直对唐影牵挂在心？即便他已经离开唐门多年，你却仍旧无法忘记这个人，既然你自己都放弃不了，又有什么立场来劝我放弃。”
唐无绝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却非是为了踩人痛脚，只因以前他便不满唐清灵执着一个不值得的人浪费多年青春，却碍于姐姐的性子不好明说，现在争执之下索性提了出来，未尝没有就此事劝对方醒悟的意思在。
却不料唐清灵与唐无绝所思所想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现下听了唐无绝的话，唐清灵手上一个不稳险些甩出袖中暗器酿成谋杀亲弟的惨剧。
她暗骂对方几句，强忍着怒火深吸一口气，努力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就此事而言，我确实没有理由去要求你什么，可有一点你得搞清楚，我们俩的情况从来都不一样！如你这般反复无常之人，如何能体会我的心情？”
唐无绝蹙眉道：“你这话是何意？”
唐清灵冷声道：“你恋慕琴秀十几年不曾改变，如今她对你亦非全无情意，可你却始终停在原地不肯向前一步，难道还指望着人家姑娘主动吗！还是说你并不是表面上那般痴心，对于高绛婷只是玩笑而已？”
“一派胡言！”
明明唐清灵声音中并无轻蔑之意，只是淡淡的陈述着自己的观点，可听在唐无绝的耳中却觉得刺耳无比。他再也没有之前的淡定，情绪有了明显的起伏，“我和绛婷之间，非是你想的那般暧昧不明，正因我心悦她，所以才更不能跟她在一起。”
唐清灵挑眉道：“理由？”
唐无绝沉默片刻，缓缓道：“道不同，如何能携手前行……我和她注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本来此生应该毫无交集，我却偏偏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我无法控制自己去放弃，可也无法心安理得的去打破她的平静。”
“你……”唐清灵看上去十分的纠结，似是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七秀与唐门交集虽不多，在武林中却同属正道，你和琴秀若是成事，想来不会有人反对，且你和高绛婷又不是那叛门私奔的雨卓承和楚霞影，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
“你不明白……”
唐无绝看了眼一脸不解的唐清灵，她此时没有戴着唐门专属的面具，露出一张毫无瑕疵的脸，酷似母亲的熟悉面容时常会让他产生错觉，觉得母亲还在他身边没有离去，可跟记忆里温柔如水的那个女人不同，唐清灵在家人面前总是过于明媚，热情起来会让人觉得无所适从，跟他心目中的母亲一点也不像。
可偏偏父亲总是说，唐清灵的性子和年轻时候的母亲其实很像，而唐无绝无法想象一个拥有同胞姐姐性格的母亲，所以下意识里也一直否认父亲说过的话。
可直到长大后他才明白，父亲当初所言其实没错，姐姐和母亲都是一类人，她们乐观柔软，即便会短暂的身陷黑暗之中，也不会完全为阴霾所吞噬，因为她们的心里有光，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最先看到的永远都是希望。
这一点高绛婷亦是如此，所以唐无绝才不敢太过靠近心慕之人，他怕自己心中的黑暗会吓到她，也怕有一天会因此伤害她，所以干脆远远的看着、守着，却始终不敢靠近。
“你说我不明白，难道你就明白得很？”
眼见唐无绝又沉默下来完全没有解释的打算，唐清灵轻笑一声，略带讽刺道：“你总是这样把自己的想法加注于别人身上，全然不管对错和结果，真是一条道走到黑——死心眼。”
“我还有事在身，你若没有其他的话要说，我要先走一步了。”唐无绝没有理会对方的冷嘲热讽，转身欲走，却再次被唐清灵拦了下来。
唐清灵收回拦住唐无绝的右手，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先别急着走，不妨留下与我好好说说，莫雨所中忘情蛊的事。”
唐无绝神色不变道：“我对其中因果并不清楚，不过我方才已答应了阿淼要帮她调查此事，若是有了结果，我会通知你。”
“呵，我怎么觉得根本不用调查了……”唐清灵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你以为我不知道，莫雨身上的忘情蛊明明就是你给他下的！”
唐无绝淡淡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唐清灵眸光泛冷，绷着声音道：“事到如今还想瞒我，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
“你先是利用曲云为书雁姐姐解毒之便弄来了忘情蛊，再是助天策解围后趁莫雨昏迷不醒之际，不惜动用潜伏在恶人谷的内线来对他下手，事后再把脏水往阴阳宫的身上泼，你还真是好算计！”
往常几乎没有跟弟弟红过脸的女子此时显然气到极点，恨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有想过阿淼的感受？你今天若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就别想此事可以轻易了结！”
“我正是为阿淼着想，才一定要这么做。”唐无绝一改之前的沉默，态度变得强硬起来，“他们两个在一起不合适，与其将来让阿淼后悔，倒不如趁现在断个干净！”
唐清灵气道：“合不合适是你说了算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惹出多大的风波，甚至会累及阿淼的性命！”
唐无绝淡淡道：“只要阿淼不再接近莫雨，怎会累及性命？”
“那就要问你了，你看看你做下的好事，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跟阿淼有仇！”
唐清灵本就不愿让妹妹去那万恶之地，无奈说服不了对方便只能默认，可若是有办法能完美的解决妹妹的感情问题，她心中绝对是持赞成态度的，但现在的问题是唐无绝此招用的着实太烂，这才让她气得不行，“你是不是没长脑子，既然能弄到忘情蛊，那为何不干脆让阿淼也一起忘记，现在只对莫雨下蛊能有什么用！”
若阿淼也中了忘情蛊，那唐清灵或许就不会这般责怪唐无绝了，毕竟当事人尽皆忘情，妹妹既不用为情所困，又没有后患的离开了那个“小疯子”，真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可偏偏现在的情况是莫雨单方面中了忘情蛊，唐清灵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淼是个死心眼，在她没有忘情的情况下想说服她抽身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一个对妹妹已毫无印象的“小疯子”，想想他平时六亲不认的狠辣手段，唐清灵怎么可能放心让妹妹回去他身边？
被骂成“没脑子”的唐无绝并没有生气，他看着唐清灵气急败坏的模样，反而低沉的笑出声，声音里透着一股诡谲，“清灵你不明白，若要阿淼彻底离开莫雨，那就千万不能让她也一起忘情……”
面对唐清灵不解的神情，他低声解释道：“阿淼和莫雨的感情说假不假，可若说坚定却也没有那么坚不可摧，毕竟他们的感情一开始就是建立在对彼此的熟悉上日久生情，这些年之所以这般稳固，只不过是没有外力的干扰罢了。”
“莫雨生性冷漠桀骜，外人极难接近，他以往之所以待阿淼好，不过是因阿淼在他心中地位特殊，是他所熟悉信任之人，可一旦等他将阿淼忘得一干二净，那即便阿淼有千般好万般好，对他来说也是个陌生人，自然不会再轻易的接受她。”
唐清灵听了解释并没有放心，反而蹙眉道：“可照你这么说，直接让阿淼也一起忘记不是更好，何苦让她伤心难过。”
不赞同妹妹的婚姻选择是一码事，可若是为了这事闹的妹妹为情所伤未免得不偿失，唐清灵自己也是心有所属，故对此更是感同身受。
“我亦不想让阿淼为难，可为了杜绝后患，她伤心也在所难免。”
唐无绝漆黑深邃的眸中似是闪着奇异的光，他缓缓道：“感情的事非人力所能掌控，若是让阿淼也一起忘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忘情后还会不会动情，只有他们自己的感情真的出了问题，确保再也无法挽回后结果才能尘埃落定。”
他顿了顿，声音中有着一丝不忍，却又很快为坚定所取代，“阿淼幼时流落在外，这些年又身处恶人谷，虽不至于经不起风雨，却仍是一朵在温室里被保护着长大的花朵，心思过于单纯直接，感情也纯粹的没有受过什么伤害，她这类人若是为自己昔日心爱之人所拒，哪怕面上不说心中也会委屈难过的紧，只要日子一长，她对莫雨的感情不怕不出现裂痕。”
唐清灵听罢面上有些不满，“你怎么就笃定莫雨不会再次对阿淼动心？”
自己的妹妹自己看着好，若有人说不好，那唐清灵定会觉得是对方眼瞎，何况在她看来，小妹妹乖巧可爱，性子虽内向了些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可落到唐无绝嘴里，怎么倒像成了惹人嫌弃的不讨喜之人？
唐无绝看出唐清灵的心思，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不是阿淼不够好，而是莫雨太难接近，从他过往的种种来看，这可不是一个会醉心于风花雪月的人。”
“哪怕他从旁人口中知道了阿淼的存在，也绝不会毫无芥蒂的接受她，待她更不会与从前一样，甚至还可能会利用她，久而久之，阿淼心中的失望就会越来越多，等这种失望慢慢成了绝望，你说她会不会心甘情愿的离开莫雨身边？”
他用了问句，口气中却已经有了七分把握，听在唐清灵耳中只觉心惊。
唐清灵抿着唇一言不发，几缕发丝从她鬓间微微垂落，遮挡住她的眼睛使人看不清里面的光，她的右手越攥越紧，当力量积蓄到最大时，突然便朝着身边的人发难，而唐无绝距离唐清灵过近，毫无防备之下难以抵挡，几乎是瞬间就被她一拳击中侧脸。
唐无绝整个人向后倒退几步，却最终稳住了身形没有跌倒，但他的侧脸已经在唐清灵极重的力道作用下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一丝鲜血。
“你混蛋！”唐清灵双手几乎是气得发抖，她指着唐无绝恨声道：“你这是要阿淼留下一辈子的遗憾，你既然知道感情的事非人力所能掌控，那也应该知道感情的事同样强求不得，如果阿淼真的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她是绝对不信唐无绝只有忘情蛊这一个手段，既然他没有让阿淼忘记莫雨，那就一定还有后手可以确保莫雨不会回心转意。
而接下来的事哪怕唐无绝不说，唐清灵的心里也大概猜到了一二，无非就是想办法在莫雨和阿淼二人之间制造误会，让莫雨彻底厌弃阿淼。
这种下作手段以前或许不会奏效，可现在用起来却难保不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唐无绝抬手拭去嘴角溢出的血丝，自嘲般的道：“我并不在乎你怎么看我，哪怕阿淼日后知道了会因此恨我也无所谓，你只需要知道，若一段感情的结合到头来会害人害己酿造悲剧，那又何必在一起。”
唐清灵冷笑道：“我是否该庆幸我对唐影只是一厢情愿，不然现在享受这忘情蛊待遇的，是不是就成了我了？”
唐无绝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既然知道你和唐影没有结果，又为何不去放弃，你只不过是因得不到所以才不甘心，何必要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你连你自己的事都管不好，凭什么来管我的闲事。”唐清灵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你口口声声为了别人好，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的私心在作祟！你扪心自问，若今日换成了高绛婷，你是否还会像对待阿淼一般对她？”
“我会。”
唐无绝毫不犹豫的答道：“若有一天我的存在对她造成了伤害，那么我会让她忘记我，并且永远的从她生命里消失。”
他的声音里充斥着一股哀戚的偏执，冷静到迷乱，理智到疯狂，仿佛在毁尽一切的最后一刻，拼尽全力留下了心中最后的净土，却还是免不了满目疮痍。
“你简直不可理喻。”唐清灵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看着眼前这个相处了近三十年的弟弟，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完全不了解对方。
唐无绝深吸一口气，背过身缓缓道：“人生苦短，有时强求在一起换来的并非是快乐，又何必执着能有什么好结果。父亲和母亲当初若没有执意在一起，或许父亲现在就不会憔悴至此，母亲也不会凄凉死去。”
“无绝，你等等。”
唐清灵出声叫住了转身欲走的唐无绝，声音带着一股失落，“我一直以为比起小时候，现在的你已经能够敞开心扉，可直到现在才发现，你的心里已经要被自己压垮了……”
她轻声道：“我们一胞双生，按理说不该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吗，你有什么事为何不能与我分担，我就这般不值得你信任吗？”
唐无绝闻言沉默，迟迟没有反应，唐清灵叹息一声道：“忘情蛊之事既然已经发生，我也不想再追究你什么，但请你就此罢手吧，阿淼她已经因你承受了这些无妄之灾，不要再去折腾她了，她和莫雨若是有缘，定不会无疾而终。”
她望了眼远处屋子前飘起的炊烟，缓缓道：“阿淼还在等我，我不能逗留太久，你接下来若是前往骊山，还请你自己小心，毕竟阴阳宫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说完，唐清灵再无犹豫的转身朝着与唐无绝相反的方向走去，略有瘦削的背影看上去单薄异常，引得唐无绝不由得出声叫住了她。
唐清灵停下脚步等了许久，对方却再次陷入沉默，没有开口说哪怕一个字，她叹息一声，心下再无犹豫，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