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玩朱钗的男子(1 / 1)
“啊!”吴微颜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猛然一震,回头望向来人,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来者乃是个清秀男子,他见吴微颜如此反应,无奈地抚额,捋了捋滚着金边的衣袖,说道:“这原应是我问你的……你做何目的,闯我兰草园!”
“这是你的园子?那为什么拉我进来,我与你素不相识,只是要洗脸罢了。”吴微颜惊讶的问道,心里嘀咕着,看这般景象,该不会又穿越到异次元了吧。
“其实,这园子本不是我的,不过,你能进来,这园子定是认得你的。”
“啊哈!”吴微颜向后蹦了一步,一手拉着袖口,一手指着那男子的鼻尖,像是抓着了什么把柄,叫说:“原来你也是私闯民宅!凭什么说‘闯我兰草园’!”
“我是替人看园子的。”男子觉着被这女子指着鼻尖,甚是不爽,轻推开吴微颜的手,一脸微愠地挽了挽袖子,可当低头之时,手却突然停住,这男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宝蓝色眼睛一个劲儿地打量着吴微颜,眉峰微蹙,不太确定地问道,“兰草?”
“不是!显然我是人。”吴微颜方说完,便有些后悔。这人刚刚问她时,口气中不仅有疑问,就光是那深切的期盼,都是她难以忽略的,不知这种下意识的应答,会激起眼前这个蓝色眸子的男子,怎样的回应……
男子疑虑更甚,半晌,眉头松开,垂下的眸子掩住了眼底的落寞。气氛有些不对,她刚想说些什么,那男子已重新微笑着抬头,道:“显然我也不是兰草……我是鲤鱼精。”
这回吴微颜愣住了,不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而是她穿越而来,身处异世,便已经是打破世界观的事儿了。半信半疑地再次打量这人的吴微颜,心中却想着,这大概是她平生头一次见到西游记和活佛济公里所谓的鲤鱼精了吧。
时间像是顺遂她的意愿,停滞在这一刻。
眼前的男子,半垂的眼眸里隐藏着一抹悲伤,周身寂寥的气息无法掩盖,似是从古书里走来的人,看淡了悲喜,却留恋着世间一道微小的身影,触不到,却时时刻刻揪着心。时光一跃千百年,他依旧停留在原地,孤身一人,灵魂在幽深的峡谷中,守着残存的温暖,等待立夏正午阳光为他带来救赎。
不知他曾有何种经历,才会得这一身漠然淡伤。
吴微颜甩了甩头,抛去一瞬间跃进脑海的古怪感想。突然道:“你应该不会吃我,我皮糙肉厚,口感不好,不易消化的。”
鲤鱼精笑了,他想了想,道:“吴微颜?你好,我叫蓝鳞。”
竟然知晓她的姓名,妖精果真神通广大。
突然她睁大眼睛,将风信子口中的蓝鳞,这个站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妖怪打量了一番,问道:“你认识风信子?”
鲤鱼精笑了笑,手不自觉纳进另一只袖中,抚着左手手腕白色的印记,说道:“不认识。我只是兰草仙子在泉里养的一条蓝色鲤鱼罢了。”
“什么?你说这里曾经住的是仙子?”吴微颜瞪大了眼睛问道。
蓝鳞笑了笑,拍了拍她肩膀道:“园里风景不错,随我来,我为你将此事道来。”
蓝鳞引着吴微颜,从屋前绕向花丛,红日下,两人的身影拉的无比墨澈。
“兰草仙子本是天帝园中的一株灵草,虽与其他灵草同在花园,却被帝殿遮着,难见天日。谁知我的同类,也就是一头正在化仙的草鱼,遭天雷批打时,剧痛难忍,一跃飞出了荷花池,跌跌撞撞地压倒了旁侧花园几乎所有的花。”
蓝鳞笑着停了步子,随手抚了抚一朵状似兰花的不知名花朵,继续道:“帝殿处负责照顾花草虫鱼的宫人们,都忙着抓我那条草鱼兄,定是想领罚时执鞭官能轻着点儿,并不曾留意到,花园角落里的兰草。自那日起,整个园子里的养都由她一人吸,兰草的功力自然突飞猛进,甲乙数日,便已挨了天雷化了仙。”
吴微颜望着蓝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蓝鳞却并没有看她,自顾自地望着兰草园猩红的天空出神。直到吴微颜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时,蓝鳞开了口。
“自她得了兰草园,在池中便养了我。每日传习我修炼之法,教我人情世故,将这个园子留给我,叫我将园子留给有缘人。”说道这里,蓝鳞停了下来,宝蓝色的眼瞳中参杂着复杂的情绪。连吴微颜都看出了其中一份忧伤。
这话,与方才的言语风格,明显简略了许多,却不能想到,他省略未说的到底是何事。
她在考虑如何安慰这只鲤鱼精,手上却突然多出一本书来。
蓝鳞望着她微笑,眼神却似透过她,看向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时光,有怀念,有留恋,有不舍,有欣慰。他道:“微颜,这书是兰草园的……使用说明,算是……我的还愿。”
竹叶拍击,沙沙作响,风吹散了蓝鳞束起的长发,扶起了他水蓝色的衣袍,吹开了他挽起的广袖。下一瞬,蓝鳞的身影消失于无形,在这片血染的夕阳中,星星点点的小花随着草尖摆动,淡淡的青草香气覆上吴微颜的脸,窜进她的鼻息。她抱着书,被那种从内心突然喷涌而来的酸楚袭来,一时间竟有些感伤。
走回草屋,将蓝鳞给她的书摊在桌上。这本《兰草园》果真如电器说明一样详细,分科分目,条理清晰。她怀疑仙子是不是有通晓古今的能力。
扉页,书着两行不同的字。第一行写着“戒指”,笔触大气了些,第二行是“金鳞”。吴微颜估摸着第一行保不定就是兰草仙子的字,将这院子便成戒指戴。而“金鳞”,泰半就是蓝鳞的墨宝了,一身蓝鳞,贴片儿金鳞一定很拉风。
吴微颜取了一支小狼毫,毛笔有灵性一般地从笔杆中流出墨汁,晕染了雪白的笔端。她好奇地研究了会儿毛笔,没琢磨出什么机关,便提笔在扉页的两行字下写了“冰糖”二字。她机敏地感觉到,这毛笔一沾纸,便有灵性地附着又牵着握笔人的手,落下一笔一划。关于这些,书中只写道“取狼颈下之毫,集狂野灵气与笔墨间。”这便明了,原来仙子笔触大气,是因这笔中仙气。
第二页便是进出兰草园的方法,她默念一声,睁开眼,果真回到了篁竹林中。脚边的溪水中,亮晶晶的冰糖躺在半干的一小块鹅卵石上。她将冰糖敲成了三块,一块在口中含化,试着进了兰草园,回到草屋中,将两块冰糖储在一个小空罐中。“太机智,太机智。”吴微颜笑着走出篁竹林,想着书中所写,兰草园的泉水能提高人体机能,兰草温泉能改变身体体质,而兰草园满院子的花花草草都是难得一见的名贵药材,就连园子前的竹叶尖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更别说满屋子的书,不仅涵盖了各种岐黄之术,武功绝学,还有百工之技和战术权谋。
她想,恐怕自己这几天都得跟中彩票一样笑的合不拢嘴了。
吴微颜前脚刚踏出篁竹林,后脚陆渊就抓着她往那位“残废”住的小院里跑,口中还不停地叫道:“不是唤你给那家伙端药端饭菜了吗!怎么还闹啊?你愣什么愣,该不会忘了吧……哎,祖宗诶,你点什么头啊!快跟着点别让我可劲儿拽啊!晚了小二黄就遭毒手了!”
小二黄?狗狗出事儿也不至于这般急切吧。
两人到小院的时候,院内一片凌乱,小二黄被拴在树上,叫声凄惨哀伤。陆渊愣了愣,直直向厢房走去,推开门,却定在那里。
吴微颜急急上前,见到屋内的景象,心提到嗓子眼。
“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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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将风信子抬回卧房,床榻上的他气丝若游。吴微颜出了房间,陆渊深深地低着头,随着她出屋,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泛起青筋。
“莫伤心了,陆师兄……”她瞄到陆渊紧握的手,紧压下心中情绪,淡淡道:“人生短短几十载,总逃不过一死。比之南理那些身染瘟疫之人,算是没有太多煎熬的去了。师傅仁心仁术,一生虽未建功立业,但也时常救死扶伤。今日他驾鹤西去,不过是他的一个完美落幕罢了,陆师兄切莫太过悲痛。想师傅临终前叮嘱我们顾好自己,顾好冬青门一众兄弟。那残废虽着实可恨,但师傅临走前,叫我们发誓不去为他报仇,也是为我们着想,许是怕被仇恨迷蒙双眼,毁了一生。师兄你……看开点,还有我和翁师兄呢。”
陆渊没听完吴微颜的话,打断道:“师妹,我敬你待周身冬青门子弟皆一视同仁,随和如宾,本想着师傅收你为关门弟子,定是情义分毫不少的人,谁知你!你竟如此……好生看得开哈!”
话音刚落,便撂下眉目紧蹙的吴微颜,径自向那人的小院走去。吴微颜听的心理着实不是滋味,却也理解他此时心境,知道他这是回去查那残废的身份去了,想必自己的一番劝说是白费了功夫,叹了口气,准备下山为风信子筹办丧事。兀的脑中一动,飞快转身跑去风信子躺着的屋子。
——
中秋前夕,市集上采办货物的小厮越发频繁地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市集上人头攒动,两侧小摊上或多或少挤了些人。
一个白面书生穿着个缝补的麻布衣裳,挽着书生髻,蓝布包着头顶鼓出来的发团,蹲在街边,盈盈白臂从麻布衣服中露出,双双交叠放于膝上,被那扎着书生髻的小头枕着。悠悠向左偏着,就在那颗小脑袋刚要与大地亲密接触之时,书生似乎感应到了般,忽的从睡梦中惊醒,复又迷迷蒙蒙地枕回双臂上。
那书生身前摆着一筐红艳艳的、散着淡淡玫瑰香气的红花。若是仔细一看,便会发觉那红花花瓣薄厚均匀的怪异。
就当那书生即将再次栽倒在地面之时,那书生再次惊觉地醒了过来。这次他未再昏昏睡去,而是伸了伸腰背,拍了拍耐脏的麻衣,转身便要离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回头将那一篮怪异的花往胳膊上一跨,悠悠闲闲地逛起了市集。
他驻足在一家顾客较少的摊位前,拨弄着摊子里各色的朱钗首饰。
不远处坐着的摊主,见那书生一身寒酸气息,摆弄着最次的几个朱钗。理都懒得理那穷酸的书生,径自一人编着首饰。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摊前又多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正在为身侧一名娉婷多姿的小姐试戴朱钗,叽叽咕咕地赞着那为小姐。他想这必定是个肯花钱的主,便放下了手中的活,凑上前去。
丫鬟捧着个圆珠玛瑙步摇,笑着道:“小姐,你瞧瞧这个。挑了半天,也就它还显得活泛些。”
那小姐以袖掩唇,咯咯一笑道:“就你这小姑子有眼光。”
丫鬟为那小姐戴上了步摇,围着她看了两圈,正要开口,就听那摊主拍手赞道:“姑娘好眼光,这摊子里就数这个制的最合我意了。姑娘戴这步摇,一步三摇,配这身锦缎的牡丹花裙,就像是那清晨采露的仙子娘娘,显得姑娘委实是花容月貌,与那天仙般的夕娣姑娘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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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微颜终于下山了,这位小姐,您敢再淑女一点儿吗?
这文比较慢热,空腹我在纸上已经写了近二十万字,电脑里存了十几章,所以读者亲亲们不用担心没人填坑,空腹会一直更下去的!
下章预告:微颜入华府,越王爷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