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大英雄,登徒子(1 / 1)
最近魔界大动,仙界人人自危。
先是四分五裂的魔界被一个神秘人在短短几百年内统一了,并治理得颇具声色,后魔界又威逼利诱连打带削地与妖界结成了同盟。
单单统一魔界这份壮举,便能令天下为之色变。当初老魔王冷益一殁,魔界立刻四分五裂,化作一盘散沙,分别瓦解成六耳蜂魔、不死金童一路,笑书生、鬼娘子一路,酒翁高纵横、凹顶铁头寇不同一路,血魔、灵魔一路,共四路魔军,并有零零散散隐蔽势力无数。魔界四部,盘根错节、恩怨过节颇多,这人若能一统魔界,必具惊才绝略,同时,胆识过人。
再说妖界,虽然仙界总妖魔妖魔的说,但妖和魔是大抵上没什么往来的。妖界和魔界不同,他们真正专属的领地不大,大多杂居凡间,大多数与凡间各物相安无事,有些精怪,吸足天地精华,便成了仙,而那些走了邪路,觅了蹊径未得善终的大多被天罡所惩,销声匿迹,魂飞魄散,这其中只有一点点执念颇深、道行颇高的才堕去魔界成了魔。哪个精怪不想升仙呢?哪个精怪又想被天罡所惩,死无葬身之地呢?因而,妖界,跟仙界本就比魔界近了那么一分半分——虽然仙人们从不承认。
这新魔王竟然说动了妖界与他为盟,他倚仗的又是什么呢?结盟来要做什么呢?
这下,仙人们有些坐不住了,这新魔王到底是要做什么?谁也拿不准。
其实,自古以来,仙界和魔界的交涉也没说的那么玄乎。
虽然自古仙魔两立,但大举进犯是谁都没想过的事儿。
第一,仙界懒得去魔界那样的荒蛮阴冷之地去争那一亩三分地儿,仙界仙气儿足足的,东西美美的,犯不着给自己找不痛快。试问,你攻打下来,让哪个仙人去驻守那样的地界哪个仙人不怨恨你呀?
第二,魔界之人,身含阴冷之魔气,对仙界的环境分外排斥,因而,也没有哪个魔界之人吃饱了撑的想来仙界逛逛。若不是魔界的人,为了修炼魔性在凡间为非作歹,或是妄想偷盗仙界的法宝去炼化精魄神魂,仙界是懒得去管魔界的事儿的。
可是,这次魔界的动静之响,声势之大,更似在对天界宣战,就像明晃晃敲响了战鼓一般,不遮不掩,却没人知道是为了什么。
外面传得神乎其神,说新魔王是万年一遇的魔星转世、悍勇刚猛,魔性之强,远不是老魔王可以匹敌。哦,忘了说,仙界的人,都叫魔界的领袖作魔王,而魔界的人自己却叫魔君,无他,仙界的仙人们可能认为“君”这个字是不适合用在魔身上的。
所有这些都是最近我们家的婆子丫鬟们嘴里常常说起的。我四哥身边的小厮榴火甚至每次在她们讲到新魔王的时候,都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望着茫茫苍穹,就仿佛那新魔王的脑袋正在苍穹中的某处,他一盯,就凸了出来一样。
我好笑地逗榴火:“榴火,你莫不是喜欢上了这位大英雄?我若记得不错,你,是个男仙吧?”
不丁点儿的榴火被我说得满脸绯红,却碍着我公主的身份不敢顶撞:“我……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人,这样的一番作为,才是男人该做的。”
“那什么是男人不该做的?娶妻生子、疼媳妇儿、爱儿子就不是男人该做的了?男人们不做这些你打哪里来?”我听了这话有些气,也不知道自己气的是什么。“或许你心中的那个大英雄就是一个半夜里爱推姑娘家的门的小白脸儿呢!”
“你胡说!他这样的血性汉子绝不会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榴火声音都变了,一下子站起来,或许想到我是公主,站起来之后再没敢做什么,将盯着我快冒火的眼睛低下,脑袋垂垂着,一跺脚,跑了。留下一大堆丫鬟婆子面面相觑。
我咧嘴笑着:“他又知道了?”
一旁跟婆子们闲扯的珠灡可不像别人那么怕我,一贯没大没小的劲头儿在别人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赤烛,你怎么越长越回去了?竟还来跟小孩儿斗嘴玩儿了!你看把人家小官儿逗得,怕是晚上觉都睡不好了。去!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扰了我们聊天!”
我站着,丫鬟婆子们再不说闲了,大概是怕我跟她们也斗起嘴来,好没意思!我晃晃地离开,心里想着,哈,那小官儿要是真能睡不着也就真兴许看见他的大英雄了,也好让他看看他的那个大英雄是不是一个半夜里爱推姑娘家门的小白脸儿!
那天晚上,这位英雄还真就来了,而且来得极早。这是这段时日以来,为数不多的,我们两个在除了床以外的地方的会晤。
白日里,我接了以晋的信,还没有回。我手里提着毛笔正绞尽脑汁想给他写点儿什么,就见碧尤打门外走了进来。
我看了看窗外,天,还没黑呀?便紧张兮兮地将他一把拉进来,打开房门将狐狸头探出去扫了扫四周,好像没人。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你怎地越来越随意了?”我情不自禁地揉揉眉心,埋怨他说:“你可把我吓死了。要是让人知道他们口中的大魔头天天出入我这闺阁,我想我的好日子大概也要到头儿了。你可知道?你上次走的时候就给人瞧见了。"
一丝邪笑爬上他俊美的面容,里面暗藏着种动人心魄的柔情:“你说的是天庭上的那位王爷?我是故意给他看见的。那小子那天晚上一直守在你门前,我看他不甚顺眼,就现了身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仰脸翻了个白眼,遇人至损,有何办法?
他垂下眼帘看看我,眉头微微蹙了蹙,又笑了:“近日里在榻上看惯了,今日一瞧见你穿得齐整整的,总觉得别扭。”活脱脱一副采花贼的嘴脸,亏得那位崇拜他的小官儿不在,否则看了他这副贼样子,一定抽着嘴巴问自己当初为何会喜欢他。
我嘴上从来不饶人:“我也有许久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都忘了你长什么样儿了。这位仁兄,您哪位?”
他嘿嘿笑着拎起我往他膝头上一放,我吱吱叫着往下蹦,他却拦着,急得我大叫“笔!笔!墨!墨!"刚才写字的笔还在我手里,笔上……还蘸着墨呢。
我见他也不放手,干脆就着笔在他脸上画起花儿来,还画上了瘾,一朵接着一朵。待我都画完了,一朵一朵地开始点评时,他咯咯笑着将自己的整张脸朝我贴来:“臭丫头,让你画,让你画,你也来一半吧,与其我一个人丑,不如我们两个都丑!”
我咯咯笑着往后躲,他则一点点压下来。后来……自然是又啃了一番。
正啃得香甜的当口儿,珠灡来了,在外面说:“小姐,小姐!咦,小姐,你的房门怎么了,怎么突然间打不开了?”我们青丘,门是很少落锁的,家家的房子洞府,从来都是没锁过门,所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说的大概就是我们青丘了。
若是谁的房门始终迟迟不开,那么在仙人们的心目中,不是这位锁门的是个非常各色的,那么必然是在幽会了。
可把我吓得够呛,向榻旁的帷幕里面一指,意思是叫他藏到帘幔后面去,他看见我的手,略一点头,竟是自顾自地上床了,并将帷幕放下了。嚯,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儿了,自己先脱鞋上榻了,将我落在了一边儿。
珠灡走进屋子看了我一眼,又看看不知何时已到桌上的笔,奇怪地问:“怎么写个信把自己弄成个大花猫?瞧瞧你这脸。咦?我刚刚明明听到你的房间里似乎有说话的声音,不放心你,才过来看看。”
我的两只脚定在床前一动不动。珠灡的脚虽向前凑了凑,明明要踩到我的狐狸后蹄了,我也假装未看到,一径站在那儿挺立着,将自己塑成了一根竹竿的模样。
珠灡绕了一圈,似乎也没觉出异常来,就跟我说:“小姐,夜里小心些,若是有什么动静马上叫我啊!”我重重点头,可是心里想,还叫你呢!就在你的眼皮根儿底下,你不是也一样不知道?
待珠灡走了,碧尤胳膊一抖,把窗幔掀了起来,张开一双膀子等着我钻进去。
我也是忒不过硬,单看见这个怀抱就有些受不住了,马上飞奔了过去,钻进被窝。他嘻嘻笑着,说:“还是你暖和,每次一抱你,我就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个魔了,就是个普通仙人。有时候抱着你还觉得自己力大无穷、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气节,你说好笑不好笑?”
他提到了英雄二字,我便来了劲。将仙界里最近传言的关于他的消息统统給他说了一遍,他一一笑着听了,不置可否。
待我说完,他将我的手攥着说:“这些风声都是我放出去的,只是想引天上的那个人来查,让他查出我是谁,看他是什么样的态度,愧疚与否、坦然与否,因为,我也不知道当初的事儿,他知不知道。”
“知道与否很重要吗?”
他低头瞥我一眼:“自然重要。他知道,我对他一样,不知道,就是另一样。”这个时候的碧尤,又是那个我完全看不懂的碧尤了,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跟每日里跟我耳鬓厮磨的登徒子完全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