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你醒了,我却还在梦里（1 / 1）
我和以晋相对无言站了许久，以晋低低叹了口气，白净文气的脸上闪过一缕无奈，涩涩说：“我知道，我跟那人比，着实比不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看他看你的样子，也是十成十的真心。我只不过很不死心，守在你身边这么久，你的好，我都知道，你的不好，我也都喜欢。我望着你这么许久，念了你这么许久，若是连说出来都不说，便给人抢了去，我自是不会甘心。”
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许久，一闭眼，再一睁眼：“哎，赤烛，你莫为我的话忧心，该去跟他好就去，你虽答应了等我，我却知道，从始至终，你只把我当成好友，我和珠澜，在你心中，大概没什么区别。”他说这话的时候，还踢了一脚身边的大树，叹了口气恨恨说：“我就知道，青梅竹马这事儿忒不靠谱，腻着腻着就爱不起来了！”
“他？”我看着以晋想了很久，才想到他说的不是碧尤，而是祈映。
“他呀，他只是……”我本想说，他只是我爹爹的一个好友，充其量也只算得我的一个好友，和恩鬼和他没什么不同，说到一半却被我咽了回去，说这些做什么，说了是想告诉他我不喜欢祈映？那不是更给他留了希望了吗？
我问自己，赤烛，你想以晋老是为了你这么患得患失的吗？你能将你的终身给了他吗？
我自己心中的答案显而易见，所以我什么也没说，让他误会也好。
“他只是什么？”他很是牵强地扯出了一丝笑问我。
“只是功法略微高超那么一点点。你若活他那么大岁数，兴许比他还好呢。”我给了他一棒子之后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甜枣的。
他苦苦一笑，说：“赤烛，今日一别，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或许是去吃你的喜酒也说不定。”
我爪子一挥，挥得十分写意：“不会不会，我成亲，比天帝纳妃都难！”
这句话将沉默了多时的以晋扑哧一笑逗笑了。
四海八荒的神仙都知道，如今的天帝，是个有名的妻管严，老天帝在位时，天后之外，侧宫无数，未封妃的更是数不胜数，到了这任天帝，倒也不是多么专一，只是如今的天后，我的姨娘太横——大概是从我娘这里学去了几招，据说想当年天帝想纳昴日星官家的老二为妃，两个人瓜田李下了好久，最终也是没能进门，还不是那天后娘娘软硬兼施，搬出了很多个人压住了他？
我和以晋回去的时候，那三个人看我们的眼神分明带着几分试探，恩鬼这厮更是放肆：“怎么样，以晋，按哥哥说的搞掂了？”看来这货未与以晋说什么好话。
珠澜一言不发，只拿眼睛瞧着我二人。
以晋什么也没说，这种事我自是不会说什么，我们两个便很沉默。恩鬼走到以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看这架势大概没戏，有戏你小子早就一蹦三尺高，上蹿下跳了，无妨无妨，女仙这个东西，我虽没追求过，但总听人说过，都是有些装模作样的，得个三回两回才能见真章！”
他说这话就仿佛他口中的那个女仙不是我，不在他们的跟前。
阿水走到我面前，低低跟我耳语：“本指望这小子能扭转了局势，将来我也好少受些折磨，看来他还没那个本事。”我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说：“阿水，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大声点儿，再大声点儿。”阿水恨恨地在我脚面上踩了一脚，甚是用力，踩得我龇牙咧嘴地笑。
珠澜对着我张了几下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低头笑了笑。
以晋要回天庭去了，我们五个一起在青丘山野间嘻哈飞驰，朝着青丘的边界赶去——青丘本就是仙境，腾云便可直达天庭。
我们越飞越快，心情无比愉悦。有种海阔天空、任我等纵横的欣悦。特别是那三个公的，都施展身法，在云端爬滚翻转，无比惬意，满脸意气风发的表情。
临到边界，恩鬼指了指边界上的云海，对着以晋道：“去吧，兄弟，去学上一番真功夫，来日我们两兄弟一结连理，便可打遍天下无敌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横冲直撞，横行霸道了!”
我……很是听不下去了：“恩鬼，能否叫你师傅别光教给你功法，那遣词造句的功夫，也稍微传授些与你。”
恩鬼锐气万丈地哈哈笑了两声：“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们不也听懂了吗，是不是，兄弟！”
以晋很配合地挺胸道：“没错，待我们做了天下间第一流的高手，赤烛，你就会以我们为傲！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了！”说的真像我总挨欺负一样。哎，实际上，我还真是个只会欺负人的主儿，这要是得了这二位一流高手的相助，嗯，如虎添翼呀！
以晋终是腾云走了，这一天才是闹腾出了头。我们剩下的几个，折程而返，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吧，其实只我一个有妈。
当我带着阿水和珠灡晃进了自己的院子，我才知道，自己说这一天闹腾完了，真真儿是说早了。
我的院子里，祈映这位爷正拉着我面部表情很忐忑的四哥把酒言欢，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这俩人，本没什么瓜葛吧？
四哥见我回来了，一副终于拉到垫背了的神情，三步并作两步向我跑了过来，苦笑道：“赤烛，你来了，你陪着映王爷喝上两杯，你知道，四哥一向酒量不好，况且，东海央我做的兽鼎我还在赶制呢，忒忙！”
又小声跟我说：“赤烛，你终是回来了。我真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等着你呢。这位爷今天也不知哪来的兴致，咱爹看他来了，非说正要和娘回趟娘家，便将他交予了我。这位爷，一会儿抚琴一会儿对诗。这将我灌了个七七八八，还说一会儿要跟我去后花园赏鱼。我我我，实在不知道跟他聊什么呀。我跟他本就不熟呀！”
可怜了我这憨厚朴实的四哥，本来就是一个闷嘴儿葫芦，还遇到了一个不相熟的人，若不是那位爷是天庭显贵，估计我四哥早就将人撂在那里抬腿走了。
见我四哥这副窘迫样子，我就知道我敲竹杠的机会来了，我低头做沉思状：“呃，其实我跟他也不是那么很熟……”
我四哥叹道：“我把这鼎做完，定要给你做一个你最最满意的宝物，你这么神通广大，遇到无常都敢聊两句的人，跟谁聊不是聊，只当解救了为兄可好？”
见我四哥自己将脖子使劲儿塞入了我的套儿中，我觉得很是没什么意思，这四哥，手虽巧，性子却忒笨，唬弄他当真没什么难度。我点点头，算是应了。我四哥连头儿都没回，只对着侧面拱了拱手，算是行礼了，便慌慌张张跑出了院子。
我举目向院子里张望，那位映王爷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正端着酒杯抬眸看我，眼中波光潋滟，有一丝迷醉，他远远看着我嘻嘻道：“赤烛，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以为你被那俊俏的小子拐跑了呢。哎，本以为一个就够我受的了，没成想又来了一个，你这小狐狸长得不咋地，却是挺招人！以后少去外面勾勾搭搭，就呆在青丘，我几日来看你一次。”
我骇然道：“你这是命令？”果然是命令的话，我就白升了仙了，人间天庭又哪里也去不得一步。
他璀然一笑：“来，你陪我喝上几杯我便许你四处乱走。看，这青丘如此美好，藉此良辰美景，我们该喝点酒庆祝庆祝不是？你一坛，我一坛，咱们就手把着坛子喝，没有喝醉过的神仙算不得好神仙！”
我心里想着，嗯，青丘的确很美好，若是少了你，就更美好了。陪他看着茫茫苍穹，突然又想起刚刚分开的宛若兄弟的几位好友，又想起阿水问我的是否将碧尤只看作朋友，心头一阵凌乱，点头道：“好，一坛就一坛，本公主还会怕了你了？”
坛来坛往，一开始我们为我升了仙格喝了一大口，后来又为祈映历劫归来喝了一大口，再后来为我历劫归来也喝了一大口，再再后来又为我们两个都历劫归来喝了一大口，再再再后来……我就有些记不住了。不片晌，酒意上涌，我们便进入了酒徒们最最向往的，恣意纵横的醉熏的境界。
我搂着酒坛傻笑道：“这酒真是奇怪，一开始喝的时候其辣无比，怎么喝怎么难喝，再喝上第二口就觉得肠子里暖暖的极其舒坦，到最后，就成了琼浆了，想放也放不下，哈！酒啊，不怪那么多人耽于此道，真是个好东西呢！”
祈映看着趴在桌上疯笑痴傻的我说：“赤烛，你这时候最好，不嫌弃我，和我平起平坐，能让我好好看你好好跟你说上多久的话都行，赤烛，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苦，我被那天大的事压得一刻也喘不过气来，直到遇到你，看你没心没肝地笑我就开心，看你疯玩傻闹，我就觉得，能护的你周全就好，我再不管什么天下了，那和我有什么干系？”
他说的话，我听不出个数，只顾着点头，趴在他的肩头上，憨态可掬地凑到他耳边道：“你不是说要去赏鱼，走，我们去后花园！”
他欣然点头，我们跌跌撞撞奔后花园而去。
那夜，后花园里的鱼儿果然悠游自在，在清澈的水中嬉戏得旁若无人。时光在我和祈映的大呼小叫中缓缓流逝，我们后来已不再看那成队的鱼儿，只攀着脖子呼呼睡在了后花园的草地上。
半梦半醒间，我觉得有滴水落到我脸上，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说：“娘子，你醒了，我却还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