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功法高低(1 / 1)
我们五个有两百年没聚得这么齐整了,龇牙打趣跳闹嬉戏一如昨昔。
我提议再去捕回鱼吃,虽然我常去,但每次去看见我熬鱼汤的那个小锅总会想起歪打误撞收了阿水那次,那次的鱼汤喝得最尽兴,话说的最多,人最齐整。
他们都走了,有时候我自己,或是带上珠灡来,虽是一样的鱼,一样的做法,总是觉得寡然无味。
他们几个大概和我一样怀念喝鱼汤的日子,故而我的话说出来便得到了热烈而划一的附和。
以晋邀功一样地一拍胸脯说:“赤烛,此番再不用你豁出尾巴去钓鱼了,我可以为你去河里捕鱼。”这位站在江边拍着胸脯的公子,你若没听到前因后果,必会以为他下一刻就要上的是战场,跟一众妖魔鬼怪大战上三天三夜呢。
恩鬼眼睛也随之一亮,说:“正好正好,学了这么久的功法,也不知道自己的深浅高低,我们就比比捕鱼如何?”
此后,便是我们组队以来最辉煌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在这个阳光极为灿烂的中午,我、珠灡和阿水立在玉石谷的水边,看了整整一个晌午各种精彩绝伦的捕鱼动作。
这两位小仙,都能独标一格,不受拘泥地创新出各种捕鱼的花式。
但看,一会儿以晋一手捏了个“起”字诀,便有几条鱼从江里嘚嘚飞出,扑腾着身子飞到岸上;一会儿恩鬼单手劈水,将江水瞬时截成两道,中间的鱼儿们躲闪不及,在泥地上翻滚,恩鬼龇牙一笑,抄起几条,扔到岸上。
一会儿以晋从岸边捡起一截枯枝,在江水上翻飞一番,糖葫芦一样串出了一串儿生鱼。一会儿恩鬼又翻手鼓捣几下,向江中一指,再缓缓向上一带,就发现一兜鱼儿在一张无线无绳的网子里扑腾,恩鬼向岸上一抛,那网子便不见了,只留那几条已成了囚徒的鱼。
这哪里是捕鱼,这是两位才子在作画呀!我和珠灡早已按捺不住心里的欢喜,跳脚大叫着助威了。
刚才还站在水边波澜不惊,一副“举世皆浊我独清”模样的阿水,大概实在受不了我和珠灡的尖叫声,也稳稳当当飞去了江上,一伸手便显出了非凡的气魄,他一副闲闲如散仙凋游八极的样子,指尖上却燃起了熊熊的炉冶之火,只将手向水中一指,一道蓝幽幽的火剑就射向了水中,随之而出的就是一片半熟了的鱼,缓缓落到岸上。
这三人捕得很尽兴,我和珠灡的嘴张的有些合不拢了,还好我早早反应过来,喝令着这三人停手,否则青丘英水一脉方圆百里的鱼,还不得都遭了这三人的毒手!
这三人上得岸来的时候都趾高气扬得很,像是打赢了仗的将军,个个以为自己是天庭上的战神——我爹那不怎么受我待见的好友夭任呢!
阿水最后一个上来,走得闲庭漫步。他弗一上岸,我便将我早已咬牙磨了多少遍的手刀向他劈了过去:“你你你,你这只死乌龟!你明明这么厉害,每次吃鱼却都看着我忍着尾巴上的毛儿被咬秃了的危险和剧痛去钓鱼!亏你吃我的鱼汤吃的还那么香!”
阿水将我拎小鸡儿一样的一拎,风平浪静地说:“你也没让我去捕过呀。每次还没等我说,你的尾巴就下了水了!”把我气的!银牙咬得铿铿有声。
准备做汤的时候,我不太放心地去问阿水:“阿水,你的那一手火蓝汪汪的,没毒吧?”阿水翻了我一眼,自顾去堆柴了,我这才放心地将那些有些冒气儿的鱼扔进了锅里。
这次的鱼汤盛宴让我充分感到,有朋友有肉吃真是极尽享乐的事,尤其若是这些朋友个个都是高人,连个指头——抑或尾巴都不让你动,肉便来了,那真是穷凶极恶的享乐!
恩鬼和以晋两个一边儿喝着鱼汤,一边儿在那儿手舞足蹈地议论刚才他们动用的功法。我凑到阿水身边,咕噜噜往嘴里灌着鱼汤,边含糊不清地问阿水:“阿水,以晋和恩鬼两个的功法,可有个高下?”
阿水死死盯着他碗里的鱼,眼皮都没掀一下:“自然有。”
我等了半晌只等到他咯咯嚼着鱼骨头的声音,便不耐烦地问:“那到底谁高谁低?”
阿水将他的一碗鱼汤喝得见了底,才慢悠悠说:“好歹你也是个神仙,这也用问我,自是恩鬼高上一筹。”
我学他的样子也蹲在那里咯咯嚼着鱼骨头:“我看也是。我还以为我看得不准,所以才问你呀!恩鬼出生只是个半妖,以晋是仙胎呀。恩鬼拜师的时日也没有以晋长,何以进步如此之大呢?呸呸呸,你这是什么破习惯,嚼得什么鱼骨头?把我扎疼了!”我一边捂着嘴窜起来大叫一边跳着脚蹦着。
“我也没让你学我呀。”阿水的死样子最是气人,佯死不活儿的!我又上前捶了他几拳才解了气。
阿水也不恼,只若有所思地盯着以晋。
我问阿水:“阿水,你还没回答我呢。恩鬼照理说不该有以晋进展快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以晋偷懒耍滑了,没有好好学。若真是这样,我需得和他说说,连恩鬼也打不过,也不知道个羞!”
阿水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以晋:“以晋的进展已经很是不赖,普通神仙练了这么二百来年,功法只会比他差上一大截。”
我更不解了:“难道恩鬼背着我,自己吃了什么增进功法的仙丹妙药?”这家伙若真是这样,就忒不够意思,怎么也该分我些皮毛呀!
阿水在盯着以晋的间隙里横了我一眼:“你狐王府什么好的仙丹灵药没有,偏要与那苦命的恩鬼去抢东西?”原来他也知道恩鬼命苦,我还当他什么都不曾注意呢。
阿水的眼睛都要掉到了以晋身上:“这些只能说明一点:恩鬼的师傅比以晋的师傅高上太多。”我狠狠晃了晃脑子,怎么可能?那摆渡的金伯还能有白虎上将厉害?厉害他还能在青丘摆渡?白虎上将可是连我家的狐王白碧海都不敢惹呢!
不能解释便不去想!这是我的一贯处世之道。
我将阿水的眼光连了一条线,线的那端似乎掉到了以晋身上。我盯了阿水很久,看他瞅得一动不动,很是辛苦,便推了推他,好心地问:“阿水,你可知道‘断袖’是何意?”
“断袖?什么意思?”这句话虽是对我说的,他的脑袋可是丁点儿转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我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阿水的肩膀:“嗯,阿水,我终于知道,为何我这样的大美人儿,自然,还有珠灡这样的大美人儿——还有我众多姐妹那样的大美人儿在你面前,你为何能脸不红心不跳,该吃吃该喝喝,该变乌龟变乌龟了。你你你,你原来是个断袖呀!”
“断袖?什么意思?”阿水的这句说的依旧那么云淡风轻,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模样。
“断袖啊,就是一个男人,有大把的如花似玉的小仙娥不喜欢,单去喜欢那玉树临风的佳公子。就是旁边站着缥缈脱俗的美仙子,偏去隔了老远去看那俊朗逍遥的小仙童!”看他一副还在神游地盯着以晋的样子,我又咬着牙狠狠加上了一句:“而且恨不得盯掉人家一块肉的架势!”
阿水将眼睛愣愣地盯上我一阵,才反应出我刚刚说的是什么,红着脸梗着脖子嚷嚷:“你才是断袖呢,你才是断袖呢!你这贪吃爱睡的死狐狸,怎么总造老子的谣?”看来这阿水真是激了,连“老子”都出来了。
我一边跳着脚躲出老远,一边指着他的鼻子问:“那你隔着大老远,定定地看着以晋作甚?”
阿水啐了我一口,说:“我只是觉得以晋的气息我很熟悉,却不是以往他在青丘时候的气息。”这龟鼻子也这么好使吗?还能闻出什么气息。只是,这句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算了,不去想它,想不起又想它干嘛,何况又不是我的事。
汤足肉饱,我有些昏昏欲睡。便打着哈欠问以晋:“以晋,你不是说只请了半日的假,这日头已西斜了,你不回去,不怕你师傅责罚你?”闹这一日,我也是有些倦了,何况,饱暖思□□,一饱了,我就想睡觉。
以晋咬着牙问我:“你就这么想我回去?”
我看他的脸色有些铁青,便巴巴地解释:“不是不是,你永不走了才好!我这不是替你着想,怕你回去挨那凶巴巴的老神仙的欺负嘛。”
这句话大概说进了以晋的心里,他扑哧一笑:“我师傅长相虽很凶狠,实际上最是心软。这次我来,他还说,白碧海家的小七真挺有意思,让我回来娶你做媳妇儿,若是我不娶,他可就来娶了。”
我一阵错愕:“啊?他?那我还是嫁给你吧。”
这句话惹得以晋展颜一笑,一牵我的手,拉着我跑出几步,回头对那几个还沉浸在鱼汤的回味中的损友说:“我和赤烛单独聊上几句,你们自己呆会儿!”
我回回头,看到恩鬼眼里含着坏笑,阿水眼光中有期待,珠灡的眼神明明灭灭,看不真切。以晋已不由分说,便将我拉去了密林里。
我们停下脚步,我喘着气儿问以晋:“以晋,什么话这么神秘,非要跑到这里来说?”我看着这遮天蔽日的大树林,有些头晕。
这位仁兄灼灼盯着我,轻声道:“赤烛,你想我了没?”
我看着他像成详家的狼崽子们看到鸡仙时那副神情时,身子不由缩了缩,向后挪了挪,靠在了一根大树上:“想了呀。不光我,珠灡、恩鬼、阿水,都想你了。我给你写的信,讲的那些个事儿,都是珠灡去帮我网罗来的呢!”
以晋的眼神黯了黯,说:“赤烛,你的心真狠。你可知道,我在天庭的这二百年里,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就因了想你,才每日勤学功法,期盼着有一天能出人头地,早日学成,也好……去你家提亲。”
哎,这程子怎么说我心狠的人这么多?我同面前的这人,光着腚一起长大,我心狠不狠,他还不知道吗?
我只淡淡地没什么底气地看着他说:“以晋,我还不想成亲呢,什么提不提亲的,过个两三千年再说也不晚。”
以晋看着我,神情复杂:“赤烛,我怕,若是我不说,这一辈子,都说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