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天庭,很不同(1 / 1)
我可不想跟这朵两面三刀的海棠花有什么瓜葛,便快走几步向前厅去找我爹和祈映。远远听到我爹正与祈映嚷嚷——这倒很令我惊诧,我爹别的不怎么样,脾气却是不错的,而且顶顶能装,再外边儿基本上不动怒。
我隐约听得我爹的走了形的声音:“那人是谁你我心知肚明,你不知道她夹在你们当中势必受些牵连?这事儿你兄长他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以他的个性,小七……”
咦,我爹好像说“小七”怎样,我快走了两步,想听听他们到底说的什么。可走得近前,两个人却都没声息了。
我支楞起耳朵细听,却听祈映说:“碧海兄,你慌张的什么劲儿呢,小七在天庭还能走丢了?我只不过让她来我这里坐坐,瞧把你吓的,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我又听见我爹闷闷的声音响起:“丢了我倒不怕,只怕你拐了人不还我!”
我一听也没什么我想听的东西,便推门走进去:“爹,你们说我什么呢?”
我爹回转身来,脸色一冷:“说你四处乱跑,惹得我找不到你!”哎,这老头儿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躺着坐着都像个人儿似的,怎么这么能装,可惜我太了解他了,一点儿都不怕。
“得了得了,您别给我再演严父教子那一出儿了,快走快走,该干嘛干嘛去好不?”我伸手一挽他的胳膊,挎着他的膀子就走。
我爹很是无可奈何。便带着我向外走。祈映也跟着我们走出去。
我爹回头一瞪眼:“你跟着干嘛?”
咦?我爹向来拿祈映可当回事儿了,就因为人家是天庭显贵。很有那么股子趋炎附势的劲儿。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敢对着祈映吆五喝六的,不像我爹呀,出门的时候拿酒当水喝了?没有闻到他身上有酒气呀!
我腹诽着,跟我爹一步步向前挪。咦?祈映果然没有跟来。难道他有什么把柄抓到了我爹手里?
我跟我爹走到大门的时候,回头去看祈映,发现素楣不知何时已走了上来,站在祈映身边,神色温婉地和他说着什么。这素楣,哪是朵花呀,明明该是个变色蜥蜴啥的!我细细看了两眼,啧啧,还真是不配!
爹爹将我的手肘从他的胳膊中推了出去,一板一眼地嘱咐我说:“一会儿到得瑶池,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少说多听,记住了?”
我又将胳膊挎了过去,顶着我爹的白眼儿说:“我娘说了,让我上来的时候就这么挎着你!逢人便说这是我爹,别给你去勾搭小仙娥的机会!”
一提我娘,果然有效,我爹再没敢说半个“不”字,乖乖任由我挎着。
西王母统理所有的女仙,凡是成仙得道的,天上、天下、三界、十方四海,只要是母的,都要先去拜西王母,然后才是去拜三清。
西王母所居住的昆仑仙境,与下届的昆仑山是连着的,因而,下届的昆仑才变成了修仙圣地,全是收了天上的仙气儿而得。而王母的居所瑶池圣境更是仙气儿足得不能再足。
参天的凌云钟乳,吸收着天地精华,气派非凡,据说百年方凝聚一滴圣水,也不知这凝聚出的圣水后来都赏给了谁?
我以为谒见这事儿相当隆重,两边儿是文武百官,再不济也应该两排二十四个小仙娥,我走上长长一截儿周围都是繁花和仙鹤的仙路,上前看见高高在上正襟危坐的西王母,然后西王母一脸庄严地赐予个什么给我,我才是真正有了仙籍了。
事实证明,我是凡间的话本子看多了。
我和我爹到得瑶池金殿外面,由小仙婢通秉一声,我们两个就晃荡荡进去了,只一个小仙婢领路,那小仙婢看着我爹满脸绯红,想来是有些思春。怎地,看来这和我年岁仿佛的小仙娥是很想来青丘做我的二娘的,哎,我该不该提醒她青丘有个窝里横的狐后呢?
到得正殿,才发现,偌大的殿堂里根本没有我想到的恢弘场面。只一个女子,广袍宽袖的,穿着十分随意,背对着我们,在给大殿里枝繁叶茂的仙花仙草浇仙露。我心下狐疑,这西王母,这么大的谱子?把我们引进来,还让我们在这儿等她?
正想着,那女子将手里的水瓶就地放在了地上,回头咧嘴一笑:“狐王,你们来了。”
我爹忙拉着我上前施礼道:“王母一向可好?有日子没见,您这气色越发好了。”咦?这就是王母,穿着随意,容貌倒也雍容,可是,忒不像了些。
我爹的嘴,哄母的一向有一套,你看把这王母乐的。
一想到碧尤说她的本身是个豹尾虎齿的怪物,我就仔细看了看她正跟我说话的牙,嗯,是比平常的神仙略大一些,不过还算整齐,跟我想象的全然不同,我本以为能生出祈映这样一肚子坏水的儿子,那娘得是如何装腔作势呀?这么一看,祈映……大概是随他爹了。
王母走上前来拉住有些愣怔的我:“小七?呵呵,这孩子,傻乎乎儿的倒也可爱。我就喜欢这样没心机的,好处!小七,要不,你留下给我做媳妇儿如何?”
本来我就有些呆愣,现在却全然傻了。西王母都是这么接见女仙的?见了面就让人给她做媳妇儿?她一共不就两个儿子吗?一个是天帝爷,一个是祈映,也没听说有哪个痴捏呆傻的皇子愁着找媳妇儿呀!
天帝爷有天后,那天后娘娘还是我们本家姨娘,我自是不好意思去抢夺那座椅的。
难道,是让我嫁给祈映?刚刚我还见过那朵小海棠呢,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也不愁没有媳妇儿呀。王母娘娘怎的来了这么一说?
我爹跟西王母也有些不喜外,说:“婶婶,你看你把我们小七吓的,隔着辈儿呢,你家祈映多少岁了?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再说,我们小七还小,还得玩儿几年呢,我们家老二老三都还没嫁呢,枣华也没讨媳妇儿呢,哪里有空闲去管他们这一窝的?”——神仙吧,大抵上都是有些瓜葛的,四海八荒的神仙也就那么多,不是你的娘舅娶了我的姑表姨,就是他的二姐嫁给了我的三哥。怎么论怎么有亲戚,何况我爹和这西王母的亲戚还真不远。
西王母大眼一横,一瞪我爹说:“你媳妇的娘还比她爹大了好几万岁呢,不是一样过得很美满,两个人恩恩爱爱羡煞旁人?你呀,就是舍不得你家闺女,你就不心疼心疼祈映?”
我听他们两个说的云山雾罩,也没有个准数,就傻愣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我爹一脑门子官司地说:“若是孩子真心喜欢,我拦能拦得住?行啊,婶婶,我们都不要管了,将来就让小七自己做决定,可好?”我自己做决定?那找谁我也不会找那个招蜂引蝶的王爷啊!
西王母上前笑眯眯拉着我的手,说:“小赤烛,来天庭觉得可好?”
我神色有些错愕,这位娘娘,我跟您有这么熟吗?一贯的装傻本领如今派上了很大的用场,至少我现在可以自如地应对着这位跟我不是很熟,却地位显赫,自以为跟我很熟的老太太:“娘娘好!天庭甚是好呢,比青丘耀眼得多。”我看见我爹使劲拿眼睛夹了我一下,这是怨我吗?
我看了眼睛抽筋儿的我爹一眼说:“只是,我还以为,升仙是个很大的排场。”
她爽朗地一笑,也没管我爹,只拉着我走几步,一起坐到了大殿正中的椅子上——咦?这个正位,是我能坐的吗?
她笑容满面地说:“傻孩子,那些排场都是做给那些凡人精怪初升了仙的人看的,以此让他们摄于天庭的威仪,将来各司其位,至于咱们自家人升仙,哪还用那么多的讲究,要知道,老太婆我每日里身上穿个黄金褡、脑袋上顶个太真晨缨冠,得有多沉!咱们自家人的事儿,还不得让我歇歇?”
嗯,这个西王母很对我的胃口呢,很家常、很随性,也很会拉家常。
她拉着我将我娘的一应琐事唠了个遍,再将我那几个姐姐的嗜好也唠了个遍,又把话题引向了我的发小们,这时,一旁找了个地儿坐的我爹实在听不下去了,说:“婶婶啊,这都什么光景了,小七还没去拜三清呢!”
王母娘娘一拍我的手:“你看我这老糊涂,只顾着闲聊,正事儿都忘了,快去快去!”
我走出去的时候还在一步三回头,对着西王母喊:“娘娘奶奶,改日去青丘,我带你玩儿好玩儿的!”
走出老远,我爹说:“瞧你这妮子,跟王母也好没大没小的?”
我很奇怪,说:“这不都是跟您学的吗?您不也没大没小的吗?”
我爹一挠头:“只怪这西王母平日里太随和随性了些。”
刚转出瑶池正殿,就见一人,尊贵雍容地走了过来,这人皮相长得忒好,竟和我爹不相上下,想想天上地下,能和狐王媲美的美男子,也没有几个,今日竟让我见了两个。
这人身姿盈盈,步履不轻不重,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很是深不可测。他远远见了我爹,先是问了句好:“哎呀,碧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想,哎,我爹又见着故人了,还不知道要唠上多久呢!准备在一旁旁听叙旧,岂料衣服袖子被我爹拽着噔噔噔快走了很多步,然后被拽着施了个大礼。只听我爹说:“微臣是带小女来升仙格来了。”咦,原来面前这人竟是天帝,赶紧忙不迭地问了声安。
天帝一脸温柔地扫了我一眼,对着我点点头,说:“小七越发出落成美人了。”便跟我爹唠起了天上地下的众生大事。哼,大人们真虚伪,我敢保证,这天帝爷连青丘狐小七长的是圆是扁都没有看仔细,就夸我长得好,还不是因为我是狐王家的公主?我心里将这虚伪的天帝嘀咕了好几遍,脸上却依旧挂着恭敬到有些犯傻的微笑,装灯谁不会呢?
今日的此番经历,着实推翻了我对天庭的全部设想。这天庭啊,和我想象中很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