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蛇蝎美人(1 / 1)
我上下打量了几下这个梳了两个小抓髻的小仙童,确定自己打娘胎儿里生出来就没见过他呀,便好心地柔声问:“这位小哥儿,你再仔细瞧瞧,瞧错了人了吧,这是我第一次到天庭,全没有见过你呀。更甭提害过谁了,我虽是只狐狸,但在害人这方面却真是没什么造诣的。”
我这么一说,那小童更是气了,指着我鼻子的手微微哆嗦,竟似有要哭的架势:“你你你,我说不过你,你就是不许进来,我们从窥镜里都看了你多少回了,化成灰我也认识你!长的虽然好看了点儿,心却还是如蛇如蝎!勾三搭四地,不是个正经女人!”
窥镜?那不是天庭用来看下届的东西吗?我正想上前问个究竟,祈映却冷喝一声:“古偕,退下!”
那小仙童扁扁嘴儿,不情不愿地将身子往边儿上挪了挪,再挪了挪,看祈映一直怒目看着他,一跺脚,转身跑了,嘴里嘟囔着:“哼,走就走,以后喝得烂醉,再没人管你!”
被人说成蛇蝎不正经的我,摸了摸脸,想:这蛇蝎风流人儿不是都得长着如我二姐那样的美人脸吗?如今世道变了?像我这种小清秀也可以那样了?正想着是不是该换一换脚步,也走得一步三摇的也好应一应景儿,就听祈映说:“别听我的小厮瞎说,平日里没大没小的惯了。”
我嘿嘿笑着说:“如此甚好。否则我以为就我管不住我的神兽和侍女呢,这么一看,大家都管不住嘛!”
祈映风情万种的眼角抽了抽,拉着我往里走。
你看,神仙与神仙就是不同,同样都是生活在天庭,同样都有自己的府邸,有些人愣是将自己长相还过得去的住处打造成了花子营,而我面前这位天庭显贵的住处,却处处透着儒雅风流,又完全不像我家那狐王老爹,弄什么都让人觉得雕凿的痕迹太重,处处透着附庸风雅的意味,人家祈映的府邸,风雅天成,一点儿不用附庸。
“祈映,你这里真好!精致幽静还有气魄,一点儿不女子气,却很细腻,比我们家好多了!”我虽是实话实说,倒也有几分拍马屁的意思。
他听得很入神,皎皎的目光看向我:“你喜欢,往后就多来,我在这院子里给你专留间屋子,可好?”
“好啊!”我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你看,一句马屁便让我在天庭有了行宫,多好!
转过长长一段回廊——这府邸真大,这么大的府邸才让我真正意识到,牵着我手的这位伯伯可是天庭上一个不折不扣的王爷呢,来到一个清幽的小院落,未进院,先闻到了阵阵竹香,我便说:“我猜,这是你的住处吧?”
祈映笑问:“咦?还真是。你如何得知的?”
“用闻的。平日里你身上就有股子好闻的竹香,你不知道?”他停下脚步,眼睛直愣愣看着我,许久才说:“我自己倒是不知道,不过你以前确实说过的。”
我?我何时和他说过这话,奇怪,我怎么不记得了?不过平日里,我的废话属实多些,说过自己不记得也很有可能。我也没多想,只自己脱开他的手快走几步走进了院子。呀,这一院的翠竹,亭亭挺立,真是写意。
我在竹林间绕着竹竿奔跑,跑累了回头去看,看见祈映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嘴角微扬。我稍愣了愣。怎么这次来天庭,觉得祈映哪里不一样了呢?大概是在他自己家里的缘故,人在自己家里的行为举止大抵上都是有些傻乎乎的,就像我在青丘。
我等着走上前来,跟我一起走,他又拉住了我的手,咦,祈映,何时变得如此黏腻了?
竹林的尽头,有一处小屋,与天庭的诸多琼楼玉宇不同,只一幢独独的木房子,坐落在竹林中显得干干净净、清清静静。
嗯,这住处,深得我心。住的这么背静,干点儿什么坏事谁多不知道,多好。
这众绿尽头的木房子前,还有一景,就是个娇滴滴粉嫩嫩的小娇娥,倚门而立,翘首打望。我拉着祈映的手向外抽了抽,说:“伯伯,您家伯母大约在等你吃饭。”
祈映死攥着我的手不放,说:“什么伯母?哪来的伯母?胆小的性子一点儿没变,还是随了你爹。你看你娘,有这种事从来不怕。”
那是,我娘的性子,整个狐族是出了名的,哪个母的白天多看了我爹一眼,我娘晚上必是寻个由头在人家身上找点儿什么别扭。整得她肝儿疼了,还会在人家屋门口堵着门骂三天——自然,凡事都会找点儿什么光明正大的由头,比如说这家的竹车摆放得不是地方,碍了别人走路之流。总之都是小事儿。
可惜,我的确随了我爹了。生□□凑个热闹,却怕热闹落到自己头上。狐狸天生胆小的性子,这我避都避不过。我娘能那么泼,全因为我外公是条龙,我的爹娘都是狐狸,我能不这样吗?
那女子远远见了我们,先是一呆,之后水灵灵的眼睛里有波光闪动,闪了闪,倒也没真的滚出什么来,只拿眼睛扫了扫我们俩牵着的手,再看了看我的脸。我的心给她看的一哆嗦,想,莫看我,莫看我,你喜欢你的,全不干我的事儿,我这手若是能拿出来早拿了,哪会在这里挺尸?
“映哥哥,我等了你许久,这些天你醉醺醺的,打回来我也没跟你说上话,人家……很是想你呢。”这女子醉人的一低头,露出一个得当的微笑,哎呀呀,这微笑是有多美,让人觉得眼前这女子像朵花,不,比一朵花还柔脆!
然后,她主动忽略了我和祈映拉着的手,转而看着我的脸说:“呀,这妹妹是谁呀?长得好生娇嫩。惹人喜爱得很呢。”奇怪,她明明是看着我的,我怎么觉得她根本就不在看我呢,她明明是笑的,我怎么觉得她冷飕飕的呢?我晃了晃脑袋再去看,是呀,是在对着我微笑呀!
祈映对着她微微一笑:“素楣来了?我去找微允,在他那儿遇到了赤烛,赤烛是碧海家的小七,她走失了,我便将她带来这里歇息一会儿。赤烛,这是海棠仙子素楣。”
我甜甜一笑,说了声:“楣姑姑好!”叫得这位仙子小脸儿黢黑。本来嘛,你们都几万岁的人了,叫我妹妹不是占我的便宜是什么?将我叫得那么老,难不成我还要向我爹叫大哥?
我心下一片清明,这不是在仙界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和祈映痴缠着的那个仙娥吗?今日得见真容,我这心潮早就无比澎湃了。只不过面上装着沉稳练达的样子,心上若是长着个嘴,那么我心上那个嘴角早就咧到尾巴根儿了。
今日既是见到活的了,必是要仔细看个一二的,于是我便将这海棠仙子由上至下由头至尾雪雪亮亮地过了一遭。这小女子长的,不客气的说,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不过对惯常在狐狸窝里呆着的本小仙来说——吓,我也是小仙了呢,还不算是个绝代的佳人儿。
这朵海棠开的吧,还真不大好说。眼睛挺大,是双杏眼,也挺水汪,望着祈映的眼神里沉静中带着狂野、温柔中带着激情,但以我在青丘打滚这么多年来看,她眼睛里天生就有几分阴寒,让人看了有些心凉。虽然她的体态纤细,面庞柔嫩,我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有一种骨子里散发出的劲头儿。
再有就是她那张脸,那脸型儿吧,是时下仙界里最最推崇的柳叶儿脸,细细小小的一条儿,可这条柳叶吧,略窄了那么一点点,叶尾还有些微微上翘,这就让人看着略有些轻浮狠毒的错觉。我看着这张脸想,海棠海棠,见面不如闻名啊,也就那样吧,还不如我家最是不怎么出挑的狐老七我小赤烛长的好呢。怪不得下界老骂漂亮的女人是狐狸精,我们狐族,还真就比别人美上那么几分。
我想,若是这美人儿的姐姐也长成她这样,那么这两位姑娘性格上必有过人之处,不然……就是祈映看书看多了,眼睛不大好用。
我这厢看得正欢,那厢那一对男女已经唠上了。
“映哥哥,你在下面呆的可好?”呀,这句话,听着像凡间上坟的小寡妇,我的脸硬是憋得青紫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只好将脸扭了过去,僵着脖子抖了抖肩。
听祈映的声音不像是对着那朵海棠在说话,而像是在看着我说,语气里有淡淡的笑意:“还好。虽是历劫,苦了些,收获却颇丰。”
这个说话总带玄虚的,历劫还能有什么收获?我历劫历的,除了收获了一个丑皮囊和给人说的有些水性杨花外,也没什么了。呃,倒也不是,至少我升了仙格了,可这祈映,是自己要去历劫的,只算是玩儿了一票,还能收获些什么?
“哦,那样甚好。我们谁没历过劫呢,映哥哥,历劫的事儿呀,都作不得数、当不得真的。我们谁也都有过这么一段,喝些酒去去寒也好,却不要真伤了筋动了骨呢。”说这话的时候,那传说中的美人拿眼睛扫了扫我。
“祈映。”狐王的声音浑厚地穿过层层院落和高墙吼了进来,听声音有三分着急五分气恼。
祈映僵了僵,转头看我,眼睛晶晶亮亮地闪了闪,道:“你看,屋子都没进就让你爹找来了。”听声音很是遗憾。
他转身当先走了去,我便想在后面颠颠地跟着,刚走两步,眼前就多出一双素淡雅致的嫩粉色小鞋来,好吧,您挡着我了,我向侧旁闪了闪继续想走,还是那双鞋,我一抬头,那双大杏眼丁丁地瞪着我,哪还有半点儿刚刚看美男时候的我见犹怜。
她只盯着我也不发话,我一缩脖子问:“有事儿?”
她还是不发话。我讨了个没趣儿,想着您老人家这是在跟我玩儿捉迷藏呢?便也不说话。
半晌,她说:“离他远些。”我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这是等着祈映走远呢呀。
我自觉跟这个前辈高仙没什么共同话题,她守着她的宝,大概就看着谁都像个贼。便打着哈哈说:“美人儿,您长得好,身姿好,哪哪都好,我一看您这样儿,也不敢与您争了呀。您放心,我就是个路过的,升了仙班屁都不放一个马上就回我的青丘,那儿有一帮公狐狸等着我挑呢。”
我想,我都说了如此让人肉紧的话了,您总该放心了吧。没成想她的脸色丝毫未变:“别跟我贫嘴,别当我不知道你是谁,做了什么。识相的,滚远一点儿,你爹是白碧海又能怎样,我有的是方法收拾你!”
呀,就这心性,祈映的品味也真是独特。门口那小仙童,这位姑姑都这样儿了,当着您家主人一套,背地里又一套,您怎么就不说她如蛇如蝎呢?我白白顶了这样的名头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