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偷得半日好时光(1 / 1)
碧尤的眉梢眼角都是嫉妒之色,可是,嫉妒弓止,是不是离谱了些?
我欲言又止地看着那香囊,越看越不满意,便对碧尤说:“你把这香囊还我吧,我再给你绣个好的,上面的莲花太过难看了些。”
他手忙脚乱地将香囊背到身后:“我就喜欢这个,不必再换了,你绣的第一个最最显出真心!”我好气又好笑,却不敢告诉他,他那个还真就不是第一个,第一个给了“我刚刚送走那个人”了。
将凤仪往他怀里一放,趁他两个胳膊都伸出来抱住孩子的工夫,我将香囊抢在了手里,又稳当当地把凤仪抱回了怀里,刚想将那香囊揣回去,他却又来抢。
我拍着他抢夺香囊的手,他看样子是真急了:“你快快给我,别胡闹了!你再绣一个可以,我这一个却是不能给你的!”
我险险躲过他伸过来的手臂,在树杈子上向外挪了挪,和他拉出了一段距离,笑道:“我把这‘双头蛇’给你改成真正的并蒂莲不好吗?”
他又欺身来抢,一副势在必得的劲头,说:“不行、不行,拿什么我都不换!”
他伸手一勾,也不够那香囊,直接冲着我来了,将我拦腰一揽,带到了怀里。这个姿势很诡异,他抱着我,我抱着凤仪。我们并排坐着的时候倒没觉得,现下我却想着,我们这么多人,这不到十年的小杨树,禁不禁得住都两说呢。
他的手一直放在我的腰间,我的屁股坐在他的腿上,背后贴着他的前胸,头顶磨蹭着他的下颌,我想下来,又有些不敢,轻轻扭动了一下腰,忽然就觉得颇为尴尬。我腰间的那只手,将我又向里紧了紧,我脑袋瓜儿顶上的下颌轻柔地一下下蹭着我的头顶。
他说:“小狐狸,我想你了。”他说话时呼出的鼻息喷在我的后颈上,痒痒的,我的全身绷紧,神情有些恍惚,我想,我后背上抵着的这个宽厚坚实的胸膛,在不久以前,我是多么熟悉,多么依恋啊!
我觉得自己贴着他胸膛的地方一点点发热,他身体的某一处地方起了明显的变化,好巧不巧,我的屁股正坐在那里。我觉得我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我想,他和我一样,想起了一些事。我尴尬地假装咳嗽一声,说:“你……还有孩子在,不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他还什么也不懂呢。”
接着,那摩挲我头顶的力度就不见了,随之而来,一张香喷喷的嘴,一点点从我耳根开始吻了起来,渐渐下行,一直到我的脖颈,就像条毛毛虫,蛰得人心里难受。
我嘴上说着:“别,碧尤,别。”手上胳膊却都提不起半分力气去推他一下,只能心里对自己嘱咐说“抱住了,抱住了,莫要没了力气将凤仪扔了出去。”
他似是感到了我为凤仪分着心,说了句“碍事的东西”,一扬手将凤仪抛到了上面的树枝上,我吓得呀地一声惊叫,抬头看时却见凤仪被一个透明的泡泡裹着,很是滋润地躺在泡泡里咿咿呀呀地笑着。
之后,那人的吻铺天盖地而来,从脖颈一直转啊转到前面,一路扬起,到了我的脸颊、嘴角,一边狂吻,一边喃喃着:“小狐狸,我越发离不得你了,为夫好想你。”
我的心里紧得难受,狠狠用胳膊环着他,为了这声“为夫”一闭眼落下泪来。泪水流到了两张嘴的贴合处,他顿了顿,用唇将我的泪水舔干,说:“小狐狸,别为那个人难过,他不疼你,还有我呢。”敢情他以为我这滴泪是为我师傅而流的。他这话虽是气人,却很好地打断了我的伤情,让我有些跳脱。
他见我不再哭了,只是有些恨恨地看着他,则邪魅一笑,说:“小狐狸,你就不想我吗?”还用他硬硬的那个地方使劲抵了我一下,那神态中,霸气里带着几丝调戏,我想,话本子中的浪荡公子就是面前这位这样的呀。怪不得书上说,男女若突破了大防,就会人前人后的放肆起来,我眼前的这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脸涨得通红,正色说:“我告诉你,碧尤,做梦是做梦,醒了是醒了,莫要混为一谈!”还能让我说什么,我说我想你,你带我私奔吧?还别说,其实,若这时候碧尤真说带着我私奔,大概我也是会撇下一切跟着他走的——可是碧尤却没有说。
他只是将头低下,捏着我的下颌,缠缠绵绵地吻了我几遭,之后哑着声说:“赤烛,我现在很想带你走。可我知道,若现在将你带走了,你历的劫必是未满,即便回去你依旧会再经过一番折腾。若要我看着你吃苦受罪,我又不舍,不然,我就不来看你了,可好?”
他说“不来看我了”,问我“可好”,我能赖着说“不好”吗?我只能轻轻说:“好。”
他看着我,眼睛里似乎闪出一丝失望,说:“我近来确实也有很多事要做,看着你历劫,跟那些人腻腻歪歪,我又总想去宰了他们。待你回来你会不高兴的。干脆不来了,图个眼前清净。”他抬手抚了抚我的头。
我将脑袋侧了侧,说:“要走就走,说那么多做什么!”这时候我已有三分生气了,接着口无遮拦地说:“还有,我要说——也是最后说一次,莫要再叫我赤烛,我不叫什么赤烛。我叫曹绯尘!”
他扑哧一笑,慵倦悠然地说:“你这可怜的小气鬼!待你回来你会发觉自己多么可笑。你就是赤烛,赤烛就是你。”
我很是生气,再不想理他。
他笑着一揽我,说:“莫再跟我生气了,我来一次本就不易,来了几次都远远看着你,就这次,赶上那人走了,你也有闲情理我,陪陪我,下次,指不定还有没有工夫来了呢。”
我听着他说这话,也再不愿意跟他赌气,却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就让我享受一下和他在一起的片刻安宁吧,没有爹娘,没有兄嫂,没有师傅,就我们俩……而且,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我们这么沉默着,倒像是在说话一样,暖暖的细流在我心口里流淌,我想他也是一样的吧。
我抬头去看凤仪,他在那气泡里大概是晃悠得困了,已经沉沉睡去,我和碧尤眼光看了看那个气泡中熟睡的男孩儿,对视一眼,都笑了。这段时光,宁静而美好。
碧尤陪了我一个半天儿,便走了。他来的时候似乎有许多话想讲,走的时候,我却不太记得他到底跟我说了什么,只知道他说他不来了。
我怀里抱着睡着的凤仪,没有走,静静靠坐在刚刚那颗杨树下,微微笑着。
这一个半日,算是我偷来的吧,那个人,他让我怀念起了好多往日的美好,其实我很高兴他能来上这一遭,也很高兴他能跟我坐在一起像这样聊聊,更是很高兴,他走的时候,我将眼里的泪忍住了。
这一世,注定我不是他的——我有我的姻缘,他也不是我的——他有心里牵牵念念的人,那就这样吧,从今日开始,他走他的路,我走我的路。他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个叫曹绯尘的女孩儿,是尘世里爱过他的女子,她——不叫赤烛。
我抱着凤仪坐了许久,只听得身后有踩着花瓣的脚步声,以为是剑萍看我出来的久了,来找我,我没有回头,只轻轻说:“剑萍,我出来的太久了让你们挂心了吧,走吧。”
身后没人回答。
我诧异回头,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卓卓公子,鼻直唇红,面如桃花,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红尘美少年。可是,这个人,我不认识他呀,他怎么用这种温柔得有些缱绻的眼神看我,最最不可思议的是,看他张开双臂的样子,倒是像……要来抱我?
我抱着凤仪默默向后退了几步,说:“我的孩子睡了,前屋的我家老大我还得去顾顾,就不陪公子了。”本想让他知道,我是个人老珠黄的昨日黄花,看他依然张开的双臂,似乎,这招不起效。
我又深明大义、礼数周到地问:“公子,您是来找谁的?大概走岔了路了,前厅你需要绕过那道假山,过了河才行,不然您再走走看?”那人还是没动,看我的眼睛一闪一闪。
这下我有些慌张了,我没什么事儿往后花园跑的什么劲儿呢?后花园除了私会情人,也会隐着恶徒的呀,可是这样俊的恶徒,可是不多。但我偷偷想了想碧尤,又觉得,虽是不多,但属实是有的。
于是,声音颤巍巍地说:“公子,要钱我是没有了,要命……你可以去前堂跟他们要钱换我们娘俩的命。”
这位仁兄一副憋着屎尿的古怪样子,他的后面却爆出一阵火辣辣的欢笑声:“哈哈哈,我就说了吧,以晋,她除了多了根儿不太正常的情弦,别的半点儿未变!”听到这个声音,我先是喜了喜,后来又气了气。这个司徒恩专门跟我过不去,带了新人来也不出现,看着我出糗,大概是活的闲了,专门来看我热闹的。
我的目光越过那个小白脸的脑袋,气哼哼地看着司徒恩:“司徒恩,你什么意思,有种下来单挑,不带动武的,比比骂功!”
和阿水一起坐在墙头上的司徒恩说:“我哪有那闲工夫和你骂架,我一天天单帮我爹娘张罗店铺田佃就脑袋多大,哪有空跟你磨牙?再说,人家大老远跑来看你这美人儿,我哪能消磨了这功夫,那回去还不得被某位上仙修理?”
“上仙”?我四下里打量了一下,我师傅走了呀?我咬牙切齿地说:“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说‘美人儿’的时候,撇了撇嘴!”
司徒恩嘎嘎乐得有声,然后用手一拉还坐着的阿水,两人都站立了起来,看阿水有些磨蹭,司徒恩忿声说:“刚刚该黏在这儿的时候你不黏着,不该黏着的时候,你却不走了!你这神兽忒是无用,拦不住坏的,却挡住了好的!”
然后转向我故作潇洒地一摆他额前与众不同的几撮刘海——自打我出生以来,司徒恩是我看见过的唯一一个留刘海的男人。他摆了好几摆,才说:“喂,这个是我朋友,叫以晋,当兄弟处啊,生死之交。”甩下这么一句,就拉着阿水扬长而去了。
这人真奇怪,你的生死之交,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很是纳闷。
我面前的那俊俏少年,脸有些红,直勾勾看着我的脸,轻声问:“赤烛,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