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五彩雾谷（1 / 1）

“喏。”我将从凡间带回的几样东西一股脑儿地掏出来甩给他。

他看了看我带的这几样东西，笑了，问我：“赤烛啊，你的性子是像谁呀？“

我微微一愣，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给你东西跟我的性子有什么关系？他又接着说：“我见过狐王啊，一脸威仪，处理起事情井井有条；我也见过狐后啊，长的仪态万千、温柔和顺。两个都是高高的上仙样儿，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他停顿了一下，估计是想在肚子里面搜刮出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我。

哈，瞧他口中的我爹我娘，我就对自己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信心——我定是嫁得出去的。我爹，那么猥琐阴险的老狐狸，却被他说得那么道貌岸然，跟天帝和如来佛祖似的。我娘，比公的还公的，那样的性格竟被他说的跟那清幽婀娜的嫦娥似的。大概我在众人面前也不会怎么龌龊去。

兴许我低头想坏主意的时候，人家会觉得我沉静温婉呢？兴许我引着一众仙妖打群架的时候，人家会觉得我仙缘极好、呼朋唤友呢？兴许在姐妹们吟诗作对的时候往后退，人家会觉得我谦逊有礼、尊老爱幼也说不定！

现在想想，大概天帝和如来在没人的时候或许也是我爹那副嘴脸，天帝必也是媳妇儿说西不敢指东的，如来佛祖也不好说，大概也听见人家打架先不出来，待到都两败俱伤得差不多了，再出去调停——我爹就这样，省得双方再有力气打起来伤及他。再有，那人们口中温婉多才的嫦娥，比照着我娘，大概也是个会装的。在广寒宫没人的地方，指不定怎么抠脚呢，待有人来，又拿那刚抠完脚的手给人斟茶，说这茶如何采了才清新、如何泡了才雅致，必都是装的，都是！

我正腹议的乐呵，恩鬼打断了我。他手里拎起我给他的一件东西，笑问我：“赤烛，你知道这是个什么？”

“这不是个威风凛凛的老虎吗？我买的时候就是想着你买的呀。”这句话倒不是瞎掰的，恩鬼最是流里流气，喜欢跟青丘的小仙小妖们殴斗一番，我当时买的时候确实是想到了恩鬼才买的，要不这等粗沉的东西，我买它作甚？

“你单就看到了这是只老虎，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吗？”

其实我倒是没细看过。我仔细打量打量，有个座儿，沉的，看着眼熟，看着看着我的脸就红了，这这……不是镇纸吗？虽然我不喜舞文弄墨，但我爹常用，我见过呀。我噌地变成了狐狸跳到恩鬼身上，拱着他的脖子，嘴里撒着娇：“恩鬼——”声音尽量拖长，显得娇滴滴的很。

恩鬼拎着我的一根尾巴把我倒掉起来看着我，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想提醒我大字不识几个，没什么学问？”

我倒立着看着他：“我真没注意那是个镇纸！就想着威风凛凛的老虎跟你很配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恩鬼放下我，拿起了下一个。是个玉的扇坠子。这个本是想给以晋买的，出来时候随手一掏，竟把它也拿来了。“你什么时候见我拿过扇子？”恩鬼的眼睛瞪得，我都想帮他接着点儿了。

他又拎起一样，没好气地说：“这个也是给我的？”我倒立着用眼睛仔细去看，那是个绸缎做的玩意儿，上面绣的是一对鸳鸯戏水，彩色的银线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拿来的时候它瘪瘪地趴在那儿，我也没细瞅，就以为是幅刺绣。现在他给打开了拎着，我才看了个明白，我都想揍我自己这个不长心的脑袋了。我奋力一挣扎，把尾巴从他手里挣脱开来，撒欢地跑，这他要是追上我，准一顿毒打呀！

“赤烛，你给我回来。你送我个女人用的肚兜是怎么回子事儿？”恩鬼在后面追我，想是有些气急败坏了。

我哈哈大笑着，跑了起来，边跑边笑着喊：“恩鬼，我们赌一碗五味酒的，你追不上我！”飞快地遁走了。

想我小赤烛，也是狐王的女儿啊，别的不行，逃跑的道行是不低的。我御空而去，疾如闪电。可恩鬼也是毫不迟疑，在树枝儿顶上跟着我跑来跳去。我是有多年战斗经验的，从来不跑直线，在林间左荡右晃，绕来绕去，向前狂奔。他的手刚一抓来，我就顺着林势逃了。我们俩你追我赶，你笑我闹好不快活。好久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一时间，青丘后山，白影在前，灰影紧随，追逐奔跑，笑声连连。我们俩不知不觉已经追出去好远。我一路疾驰，管都在林子尖儿上疾走。突然，林势一转，前面竟是出现了一道悬崖，我晃了两晃，连忙收住脚，在这里一边好奇地向下望着，一边儿等恩鬼追上来。

打眼望去，悬崖下是一个山谷，白雾迷茫，里面的事物瞅不大仔细。恩鬼此时追了上来，见我停下，也看见了底下的深谷，奇道：“咦，这里我们以前倒是没来过。”

“这地方偏僻，又没什么果树。都是些不落叶不长果的，我们怎么会来？”我看着他说。

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挑眉问我：“咱去探探？”

我把我的纤纤玉爪放到他手里，说：“探探就探探。”

我和恩鬼依言而行，急不可待地依山势向下飞去，越向深处雾气越重、越向深处越是寒冷，让人觉得心里不踏实，我心里有些害怕，握着恩鬼的手紧了紧，恩鬼似是看出我害怕了，握着我的手也紧了紧，说：“没事儿，有我呢。以前咱们四个探险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怕过！”

他一句话让我想起了过去的时候，直觉得时光飞逝，年少不再。如今以晋和恩鬼都拜了师，不会有时间跟我们胡混，再过些时日，我和珠澜都会许了人家，嫁了人，再聚更难了。这么想着，心里有些难受，我心定下来不少，好好地拉着恩鬼的手，直希望这时光不再流逝最好。

待得快到谷底，从上往下去，耳边隐约听到水声潺潺，山顶上的阳光照着迷迷茫茫的大雾，隐约可见谷底似是有一片开阔的空地，中间一个小水潭，碧波荡漾，波光粼粼。扑鼻而来一股花香，隐隐约约有一片片的花海在水潭周边。此处，竟开着一片片的山牡丹，各色各类，美丽绝伦。

我和恩鬼对视一笑，吓，竟是让我们找到了世外桃源！

我们一看是这景象，立马松了手，腾腾两声跳下了谷底。我们的脚刚触及谷底，呼一下一团彩虹一样的彩雾从谷底冲到当空，轰隆隆向空中升腾。我俩都暗地里下了小心，护住了心脉，定睛看去，竟是一个个巴掌大小的五彩翅粉蝶受了惊吓，一团团地逃向天空。

我一看没了危险，当时来了兴致，用爪子抓向那些蝴蝶，想抓住一两只仔细看看。这五彩翅粉蝶最是珍惜，一般的地方是没有的，我娘说这蝶是祥瑞之蝶，可是这些蝶太过灵巧，又见我扑得疯狂，左拥右挤得四散跑开，我竟一只都没扑住。

谷底的土有点松、有点软，但一点都不粘脚，走起来松沓沓很是舒服。我和恩鬼深一脚浅一脚向小潭走去，一路浅草低花，美不胜收。我们两个在小潭边儿上打了几个滚，突听得潭水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就像人们支支吾吾说话的声音，扒在潭边儿往潭水里看，怪不得远远看去这潭水是绿莹莹的，还有一道道的波光，原来一条条通体碧绿、脊背赤红的鱼正在水里游得欢畅。

“哈，滑鱼！我以为只有求如山上有这鲜嫩可口的滑鱼，没想到这里也有！”恩鬼见了那些鱼顿时来了精神：“赤烛，你在这儿等着，我给你抓鱼去，抓它个三五十条咱俩大吃一顿，这滑鱼的肉，最是好吃！我以前跟我师傅吃过！”

这还没怎么样呢，“师傅师傅”叫得倒欢实。我也来了劲了，没等他反应，我一个狐狸钻被窝就钻进了水里，等着吃鱼哪有逮鱼来的有意思？这潭水看着浅，钻进去却是挺深。我跳将进去鱼儿就在我身边噼噼啪啪来来往往。它们碧光闪闪、结着队逗弄我。

看来这么一片一片的逮是不行，需得瞅准一条。我在水里猫着腰、屏气凝神，看着一条大的，以雷霆之势一把按去，猛地一抓，这条滑溜溜黏糊糊的鱼就落到了我手里。正当我欢呼雀跃着准备庆功的时候，这狡猾的鱼死命挣扎，用尾巴狠拍了一下水面，溅起的水花迷了我的眼，我被浇得一松手，得，到手的一锅好汤没了。

恩鬼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抓了一手的绿鳞却半晌一条也没捉到。抓了这么久，我们才终于懂了这鱼为什么叫滑鱼了。

“你不是说这鱼好吃？”我趴在岸边气哼哼地说。

“是好吃啊。我没吹牛，我真吃过！但是老金抓的！我看他抓起来没这么费劲啊？”累拖了气的恩鬼也很无辜。

“哎，可惜这里没有爬仙萝，不然我还可以涂一涂用我的老办法钓鱼。”我撅着嘴，吃不到鱼我很懊恼——特别是在得知这鱼很好吃的情况下。

“咦，赤烛，你看那潭水里什么闪光呢？”恩鬼打断了我的话。

我看都没看，“还能是什么，鱼呗，你没见那鱼多亮。”

“不是，好像是镜子之类的反的光！”

“有吗？”我顺着他的指头尖儿望去，果然，一道亮闪闪的光自潭底射出来，晃着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