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特殊来客（1 / 1）
第二天，我的房门是被凿开的。
“小多，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学，不要迟到，快点开门啊。”苏其妍的声音。看来她的心情已经恢复不少了，我很不情愿的起身，开了门。是的，昨晚我是插着门睡的，这样至少让我觉得多了一些安全感。
“小多！你怎么还没起啊！”苏其妍一副妈妈的样子：“快！快去洗漱，不然真的要晚了！”
在苏其妍的催促下我不得不用我最快的速度弄好上学前的一切，我讨厌这样的忙碌，所以尽管我已经坐在了车上，但神情仍然是恍惚的，看着车窗外模糊的景象，我的头突然晕的厉害，一旁急的恨不得飞出去的苏其妍显然没有看到我的不适，算了，这一上午也够麻烦她的了，给她省点事吧。我闭上眼睛，希望头晕会好一点。
上课了，在众目睽睽下，我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我甚至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反正我也没想要在这里交什么朋友。
上课、下课、下课、上课，这一连串的反复把我的头脑弄的一塌糊涂，难道上学除了上课就是下课吗？我好怀念以前不用上学的特权。
“嗨，新同学。”在我发呆的时候，前面的女生好像回头跟我了些什么，我没听清，也就没在意。那个女生也没趣的回过了头。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我从没上过什么体育课，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很好玩的课程，结果老师说了一声解散，大家就自己玩自己的了。我站在硕大的操场上，发现以自己为圆心五米为半径，就这样的被老老实实的被困在了里面，周围一片漆黑，我以为我再也走不出这片黑暗，谁知，生命总是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故意露出一点光芒，让我不得不维持着这仅有的几秒钟。
“喂，新来的。”我刚在花坛边坐下就被一群人围住了，我抬头看了看他们，四个女生，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其中好像有个女生看着很眼熟，哦，对，她是我的前桌。
“你们想干什么。”我懒懒的问到。
“我们在玩跳皮筋，你来给我们支皮筋！”女生蛮横的声音。
“不要！”我拒绝。
突然一只手就把我狠狠的推倒在了花坛里，我的头一下就栽进了常青树中，坚硬的树枝扎的我有些痛。我心疼的摸着头看了看她们依然高傲的表情，我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一转眼就和四个女生扭打在了一起。
我讨厌被人欺负，我讨厌被别人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你以为你是谁！
“你们在干什么！快放开！”老师气愤的走了过来，女生们一溜烟的跑掉了，剩我一个人坐在地上，灰头土脸的。
“孔致多！跟我到办公室来！”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跟在了老师的后面，一转头，看到了那几个女生在一旁看好戏的笑容，我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可毕竟，我还没有学会忍让。我骑在女生的身上，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出了我的怒气，我从来就不理会这样做的后果会是怎样，我只知道我不允许别人看不起我，一眼也不行！
“小多！”苏其妍的声音，不用看我也知道。可我还是抬头看了看她担心的表情。
“小多，你在干什么！”苏其妍把我从女生的身上拽了下来。
“你们是孔致多的家长吗？”老师的表情明显的比刚才纠结了很多。
“恩。”苏其妍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我们能谈一谈吗？”老师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些。
“好。”苏其妍看了看我，苦笑着点了点头。
我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被我打得很惨的女生，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哭，而是以同样的眼神瞪了回来。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刚走几步就碰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谢泽睿，她双手抱肩，一副看了好戏的样子。原来她是这样的人，不过看她的性格也就知道这样做出自于她的理所当然，算了，反正我也没想让她帮忙。我继续向前走。
“不错嘛，有我的风范。”经过谢泽睿旁边，听到了这句不知是夸奖还是嘲笑的话。
“姐姐。”苏其妍变了调的声音。
我没理，跟在苏其妍后面进了办公室。
几个小时的批评教育听得站在一边的我都快睡着了，真不知道原来老师的口才也可以这么的好，看来在这当老师还真是浪费资源了呢。
“我们以后会注意的，还希望老师多管管小多，她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苏其妍充当起了家长的角色。
“好，我们也会尽力的。”
“哦对了，以后如果有关于小多的什么事的话，就打这个电话吧。”苏其妍递过了一张纸：“您也知道，她太忙了。”
“嗯嗯，好的。”
“那麻烦老师了。”
我撇了一眼那张大概有七立方厘米大的纸片。苏其妍总比姑姑好糊弄，我庆幸了一把。
就这样总算是解放了。走出校门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感觉轻松多了，那个四面围墙的长方形一点也不适合我。苏其妍一路上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偶尔会回过头来看看满脸伤痕的我，我没有抬头对视，或许说是不敢，只是还是那样若无其事的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风景，到是谢泽睿，看我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些许的笑意，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回想着什么。
终于到了家，家里空荡荡的。爸爸找了一份司机的工作，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才回来，虽然他不说我也知道，他不想完全得靠姑姑养活，他想让我在这个家里可以抬起头来生活，我感谢他，很真心的。关于姑姑，我只知道她好像有一家公司在经营，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我还是看得出，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一个女人，竟能支撑起整个家庭，这让我对她的敬佩倍加。
一到家我很自觉的回到屋里，我知道我的行为会让大家有些难堪，所以现在还是避开的好，省得让他们看见堵得慌。一不注意还是会碰到了脸上的伤口，好疼，我不由得发出‘嘶’的声音。
“小多。”苏其妍不敲门的习惯看来已经养成了：“很疼吧，我来给你涂点药水。”她无奈的提着医药箱进了门。我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等待着她把母性的光辉发挥到极致。
“小多，这次为什么要打架呢，不喜欢新学校吗？”苏其妍一边帮我擦着伤口一边关心的问到。
“我讨厌她们命令我，也讨厌她们看我的眼神。”我愤愤地说到。
苏其妍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这时，谢泽睿推开了门，很随意的扔进来一个东西。
“抹这个吧。”谢泽睿看了我一眼，淡笑着离开了。
苏其妍拿起药膏看了看，又看了看早已无人的门外，抿了抿嘴，就打开了药膏。
“姐姐，你也在上学吧。”我还没有放弃要了解这个家庭的念头。
“恩，在这个市里的一所大学里就读。”她丝毫没有戒心。
“那谢泽睿姐姐呢？”我问。
苏其妍停下手来，看了看我。
“我只是随便问问，我看她的打扮，应该不是学生了吧。”我开始有些小心翼翼。
“恩。”苏其妍简短地回答。
“那她是做什么的。”我穷追不舍。
“没有工作。”苏其妍继续给我上药。
“那可以跟我讲讲她吗？”苏其妍又一次的停了下来：“小多，我说过，你还是个孩子，不要知道这么多比较好。”
“我想成为你们中的一员。”我坚定地说道。
苏其妍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药瓶：“姐姐是从国外回来的，听说，她在外国干那种工作，爸爸死后就回国来找这个女人了。”
我看到了苏其妍为难的眼神，也就住嘴了。那种工作？是什么？
吃完午饭就一直呆在屋里，用了谢泽睿的药膏伤口好了很多，起码没有那么疼了。姑姑还没有回家，苏其妍也没有再来逼我去上学，一个人就这样的呆在屋里，闷闷的，不敢做自己喜欢的事，也不敢出去走动，我小心翼翼的生活在这个家庭里面，以一个小孩子的思维去保护着自己仅想要的一席之地，七岁，我想我可以是七十岁了吧。我笑了笑，年龄可能对于我来说，是隐藏我心事最好的挡箭牌，不用解释，不用隐瞒，七岁，一个很好的数目就可以把我隐藏的很安全。
“咚咚咚。”
“请进。”
很惊讶，是谢泽睿。
“怎么样小妹妹，伤还经的住吧。”她靠在墙上，她总是一副洒脱高傲的神情，也就是这样的一副神情一直吸引着我。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我像一个好奇的男人一样想走进她。
“这么一点小伤还不能把我怎样。”我想我也开始高傲得有点像她了：“谢谢你的药膏。”
她无所谓的笑了笑：“会不会无聊啊，姐姐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看着她诡异的笑容，我想我拒绝不了她的神秘。
一个地下舞厅前。尽管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但我还是明白这种地方可不是我一个七岁孩子该来的。
“怎么，不敢进？”谢泽睿挑衅的眼神。
“才没有。”有她在身边我有什么不敢的，毕竟她知道姑姑很喜欢我，不想也知道她是不会让别人伤害我的。
一声轻‘哼’后，我就随着她进入了这个大人的世界。
“嗨！GIRL！好久没来了！”一个男生和谢泽睿很有默契的拍了下手，看来，这是她常来的地方。
“这是谁啊，你女儿？”男生开着玩笑。
“滚吧你！”谢泽睿狠狠地推了男生的头：“这是我的小妹妹，带她来见见世面。”谢泽睿坐在吧台上，男生识相的离开了。她叫了杯酒，招手叫我过去。
“给这个小妹妹来杯橙汁吧。”谢泽睿明显的把音调提高了。我无视。
我坐在高脚凳上，看着五颜六色的灯光晃洒在红男绿女的身上。这些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来到这种地方的，为什么大人们都喜欢把自己沉醉在恍惚与晕暗当中，他们应该比孩子拥有更多的自由和物质，我不理解。可能，现在年龄还小的我不懂得来这里的意义，等到长大后，就不一样了吧，那时的我又是带着另一番的情感再次踏入这个所谓的好孩子与坏孩子的界限，那时的意义，可能与我，与他人，都无关了吧。
“你很疑惑为什么我会带你来这里吧。”谢泽睿喝着手中晃了好一会儿的酒，那种痴迷的眼神，是我见过她最美的时候。
她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其实你很像小时候的我。”说完，她跳下了凳子，转身进了舞池中，我看到她放纵的舞姿以及那种无忧无虑、豪放响亮的笑声。我突然就想到了苏其妍说的‘那种工作’。我环视了周围的环境，男人女人们的放纵，也许罪恶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谢泽睿玩到很晚才拉着我离开，她喝了不少的酒，脸上泛着红晕，尽管穿着二十厘米的高跟鞋但走起路来依然和常人无异，不得不佩服她惊人的平衡力。
广场的阶梯上。她歪过头来看着我，我木讷的转移了目光，她爽朗的笑声好像一下就遍布了全世界。我转过头来看着她发呆的样子，突然就联想到了‘疯子’这个词，不过想到白天我打架的情形，看来我也蛮适合这个词的，我不由得笑了笑。
“你笑什么？”被谢泽睿发现了：“在嘲笑我吗？”我不知道怎样解释。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在想，这个疯女人……”谢泽睿回过头来看着我，我依然没有表情。她突然就笑了，笑得好开心：“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
可她还是流泪了。
“小妹妹，你来这个家庭就是个错误，趁自己还没有被沾染上什么赶快离开吧，否则有一天你会活得还不如我。”谢泽睿的眼神让我有点畏惧。
“你们都是些怎样的人。”我问。
“怎样的人？都是一群疯子，一群傻子，一群没人要的流浪人。”谢泽睿看着远方，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安静的就只能听见她重重的呼吸声。看来一个女人的洒脱还是需要勇气的，一个从千里迢迢的国外返回国内，一个在别人看来风尘洒脱的女人，在一个孩子面前，竟能这样安静的眺望远方，她到底在看什么，明天？后天？还是更远。
很晚，我们才回了家。
“小多！”苏其妍紧张了跑了过来。
“切。”谢泽睿鄙视的声音。
“谢泽睿！你过来！”谢泽睿刚要上楼，就被姑姑叫住了。姑姑一板正经的样子，看来她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谢泽睿懒懒的坐到了沙发上，爸爸在一旁出了一口长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子。闫烯哲很安静的坐在沙发的一头，随意的翻着手中的书，丝毫没有发觉周围气氛开始凝固。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弄得一身酒味。”姑姑严厉的口气。
“舞厅。”谢泽睿丝毫没有畏惧。
“舞厅？你带着小多去舞厅！”姑姑气的站了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气势看着增长了一些似的。
“对啊。”谢泽睿对上了姑姑的眼神，像是在赌气，没有丝毫的逃避。
“你！”姑姑摇了摇头，压了压心头的怒气：“你自己不检点就算了，又何必带坏小多，她还是个孩子！”
“就因为她还是个孩子，我才要让她早早的体验一下社会，以免她长大后什么都不知道，受人欺负。”她到是挺为我着想。
“还有，请注意您的用词！”谢泽睿转身就要走。
“谢泽睿！”姑姑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
“哼！恐怕在你心里早就不承认我这个女儿了吧。”谢泽睿甚至都没有转过身来说话，但那声冷笑，还是让我们听得清清楚楚的。
姑姑一下就愣住了，眼泪不由得从眼角流出，爸爸和苏其妍赶紧上前安慰着，我安静地目送谢泽睿回了房间，她进门前回头看了姑姑一眼，又转头对上了我的视线，怔了一下就进了屋。闫烯哲也放下手中的书上了楼，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刚才的那一幕丝毫没有在他的空间里发生一样。他不应该是这样淡漠的人，我想。
这时闫烯铭回来了，他看了看客厅里哭泣着的姑姑和在一旁劝阻的爸爸、苏其妍，什么也没有说，直接绕过我上了楼。相比对于这种人的淡漠，我还是更容易接受。
第二天，大家还是各做各的事，而我还是被逼着上了学，尽管学校里那些女生还是看我不顺眼，不过经过上次的教训她们也不敢再把我怎样，我也不想再动手给苏其妍找麻烦，况且下一次就不知道会不会让爸爸和姑姑发现了。就这样，很安静的等到了冬天的降临，家庭里的战争好像也少了很多，每个人都独来独往，像多条平行线，不管怎样的延伸都不会有交点，我也再没有和谢泽睿说过话，只是有时会偷偷的观察她。而苏其妍也因为学校的事很少回家，听说她在帮忙办学校的春节晚会。
春节快要到了，在这个家庭里面我也已经有二个月了，我有好多次都感觉自己就快要融入进去了，可是一转身，又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于简单。算了，过了年，就又长大了一岁，八岁了，自己又老了。我不禁的笑了笑。
我还是喜欢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发呆，不管站多久我都喜欢这样好像会一尘不变的景象，因为它让我看到了静止，又看到了有些人自然或不自然的就闯入了这片静止，进而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恢复了静止。
“要不要喝果汁。”闫烯铭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边，他一边喝着红酒一边递过一个盛有果汁的玻璃杯。
“谢谢。”我接过杯子。他看了我一眼，像是在惊讶于我的感谢。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呢。”闫烯铭的声音。
我看了看他的侧脸，近乎于完美的棱角，可惜长在了这样性格的人的身上：“我只是觉得……”
“他来了？！”还没等我说话，闫烯铭就抢先出了声，他端着杯子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眼中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我转过头，望向窗外，一个中年男人驻足在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