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战争（1 / 1）
我想我是幸运的，至少在这个繁华的都市中我还拥有一个地方可以容下我幼小且脆弱的心灵。我喜欢这儿，一大片一大片的草绿色，我站在原地，像一个发现宝藏的孩子一样，那样的喜悦像云朵一样，轻飘飘的。我想，我早就不是个孩子了吧。
一阵刺耳的叫喊声打碎了我的孩子梦。还处于半夜，楼下就开战了。
“我警告过你！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姑姑的声音。
“你凭什么警告我，你以为你是谁啊！”男声，像是闫烯铭？
“你！你说我是谁！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听你一句‘我是谁’吗？！”
我来到楼梯旁。
姑姑和爸爸，闫烯铭和一个打扮有些大胆的女生，四个人分成两队，好像已经开战了。
“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过我妈！”闫烯铭冷峻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姑姑的身体有些颤抖。
闫烯铭冷笑着：“又要昏倒是吗？你能不能换招新鲜的。”
姑姑一下就坐在了沙发上，两只瞪的大大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闫烯铭，竟然开始掩面哭了起来，这和白天的那个强势的女人比起来，更像了一点女人。
“他妈的！要吵出去吵去！你们不困还有人睡觉呢！”谢泽睿开了门大声地喊道，随后一阵狠狠的关门声。
客厅里终于没有了声音，闫烯铭无所谓的揽过身边那个化着浓妆的女生上了楼。我就这样的站在楼梯口，厌恶的看着他，。
“小妹妹，让开啦，不要打扰哥哥做正紧事哦。”闫烯铭带着那种讨厌的笑容伸手要拍我的脸，还好被我躲开了，转身赶快离开时，听到了后面传来一声不屑一顾轻哼。关上房门，我又听到了姑姑哭泣的声音还有爸爸不停地劝解。我突然感觉很奇怪，苏其妍哪里去了。我轻轻的打开房门，躲在门后静静的看着苏其妍的房门，丝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隔壁传来了闫烯铭和女生快乐且放肆的声音。
“靠！”谢泽睿的房门像是被踢开的：“闫烯铭你能不能要脸一点！”
声音伴随着叫喊声弱了下去，谢泽睿刚一转身碰巧看到了半掩着房门的我。
“唉，小妹妹。”谢泽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很随意的靠在了门框上：“这可不是你该偷听的哦。”她的声音像是在嘲笑着谁。
“我没偷听。”我反驳到。
“哼。”她冷笑着，关上了房门，没在理我。
略过谢泽瑞的房门，我的视线停留在了苏其妍的房门上，只是片刻，我也关上了屋门。这个家庭到底是个怎样的群体，为什么大家的性格都这么的不相对，我该怎么办，是静静的当我的旁观者，还是要做些什么，我靠在门上，脑袋里一片混乱。
“咚咚咚。”我打开房门，是闫烯哲。
“希望声音没有吵到你。”手机上的文字。我摇了摇头表示还OK。
“以后像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出房门了，知道吗？”我点了点头。
他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离开了。又一间房门关上了。
突然，闫烯铭，闫烯哲……
关于早饭，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吃，面对若大的餐桌，一个人显得未免也太单调了些，我本想要和李嫂一起吃，但是介于自己在这个家庭中有限的地位而言，我还是选择了接受安排。抬头看着二楼一间间紧闭着的房门，突然一阵寒冷的气息穿梭在过道与走廊中，一下就吹进了我的心里，我不由得打了个颤。
感冒好多了，总算不用去医院了，不过吃完饭还是要继续吃药，我讨厌那种干苦的味道，像一个人走到了绝境还非要不转身的选择逃离，这样的执拗可不适合我。
有人开门了，是苏其妍。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顶着一头乱发下了楼，撇了我一眼就去喝水了。我一直注视着她，今天好像没有昨天那么有精神了。
“姐姐。”见她没说话就要上楼，我叫住了她。苏其妍无力地转过了身
“你要不要吃早饭。”我问到。苏其妍摇了摇头，转身上了楼。这一次我看清了她的脸，很深的黑眼圈。
苏其妍的门才刚关上，闫烯铭的门就开了。闫烯铭粗鲁的拽着女生的手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闫烯铭你疯啦！”女生的叫喊声。
“滚！”闫烯铭停在了楼梯旁。
“你凭什么叫我滚！”女生很有气势的声音：“你拽什么拽啊，你有什么资格拽，你现在能够这样还不是有个有‘本事’的妈，哼，我告诉你闫烯铭，你和你妈妈一样贱！”
“啪！”很清脆的巴掌声。
“你他妈给我滚！”我看到了闫烯铭气红的双眼。
女生不服气的转身下了楼，看见了正在吃饭的我，伸手就把桌子上的盘子打碎在地。
“闫烯铭，你迟早要遭报应的！”随着狠狠地关门声的传出，女生离开了。
“靠！”闫烯铭转身狠狠地将拳头砸向了墙壁上的相框，‘哗啦’一声，相框碎了，掉在了地上，闫烯铭回了房间。我看见了他的手在流血。
李嫂很平静的过去收拾了残局，我起身要去帮忙，李嫂却拒绝了，只是一边摇着头一边叹息着弄干净了地板。我听话的坐回了座位上，看着地上还残留着的菜渣。幸好这不是我喜欢吃的菜，我突然这样想到。
一上午，姑姑都没有出家门，爸爸劝她去看看医生，她说早就习惯了，不用那么麻烦，反而还更关心我，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摇摇头，决定出门去看看。
“让苏其妍陪着你去吧。”姑姑说。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我说。
“老三！”姑姑开始叫苏其妍。
苏其妍懒懒的开了门，下了楼。
“陪小多出去熟悉熟悉环境吧。”姑姑的语气好了很多。
“恩。”苏其妍闷闷的回答。
外面的空气真的清新了很多，可能是家里太过压抑了，一出来，我就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转头看看苏其妍，她还是早晨的那个摸样。
“这里的人真少。”我故意找着话题。
“恩。”很敷衍的回答。
“姐姐不吃早饭不饿吗？”我想慢慢的适应这个家庭。
“还好。”她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不再说话，可能她有她的事情在想，我也就不好再打扰她。
小区公园的桥边。
“小多。”苏其妍终于先开了口：“你说，一个人在等待血慢慢流完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她愣愣的看着河面。
“应该很疼吧。”我说。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笑着。”苏其妍好像忘记了，我对于她说的这件事来说还只是个初听者。
血？难道从昨天下午开始心情不好就是因为血？我一下就联想到了我当时的情景，满地的白纸团。
见我没有回答，她回头看了看正在回想的我，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我不喜欢别人揉我的头发，那样显得我太小孩子了，可这一次却没有躲开，看着苏其妍的笑容，我好想抱一下她，就像以前妈妈抱着我一样。
“姐姐。”我开了口。
“恩？”苏其妍等待着我的话语。
“能给我讲一讲这个家庭吗？”我问到。
苏其妍先是一愣，后又恢复了笑容：“小孩子，没必要知道那么多，知道吗？”
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再追问，可是，既然我已经闯进了这团迷雾中，想要走出来就必须要清楚周遭的环境，进而适应，接而改变。我想，一个小孩子就是这样成长的。
中午的饭厅，只有我、姑姑、爸爸和苏其妍。
“小多，多吃点，下午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新学校。”姑姑给我夹着菜。
新学校？又是一个新环境。
“哦。”我闷闷的应了一句。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上学，所以过去的七年里，我连幼儿园都没有去过，爸妈也因为接二连三的吵架直接忽略了我的上学问题。但是我的童年并不是在玩中度过的，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我身边几乎都没有什么朋友，那些富人家的小孩不屑于同我玩，而那些穷人家的孩子又早早的当了家。我曾经试着去挣钱，为爸妈做些什么，可这只会引来爸妈的埋怨声，我知道我做的不好，但是他们连让我改正的机会都没有给我。每天爸妈吵架的时候，我就会搬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双手托着小脑袋，一愣就是一上午。
然而我还是有朋友的，他是我们隔壁家的最小的孩子，家里不是很富有，但因为他的哥哥姐姐比较多，所以他一直和我处于在同一个阶段——没有人陪着玩，也没有机会去帮忙。
“喂，你要不要吃。”那天我还在发呆，就看见他有点黑的小手上拖着两个红红的樱桃，那种红色对于小孩子来说真的很诱人。可我还是摇了摇头。
男孩坐在了我旁边的门槛上，拿了一个樱桃塞到了我的手上，我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樱桃，却时时舍不得放进嘴里。
“你不喜欢吃吗？”男孩问。
我立刻转身进了屋子里，男孩扭着身子看着我的背影。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了，我给你们吃樱桃好不好。”我记得我当时努力的裂开嘴，希望摆出一个最可爱的笑容给他们，风一吹过来，我都能闻到甜甜的味道。
“啪！”樱桃随着一个巴掌滚落在了地上。
“给我滚出去！”我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也早就该明白大人和小孩的思维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他们理解不了我的渴望，我也从来都没有懂得他们所谓的大人事。
“我再给你一个。”还是那个男生。
我看着在我眼前摇晃着的、被阳光照亮晶晶的樱桃，我起身一把就推倒了眼前的男生，他没有反抗。我看到他的额头磕到了门框上流了血，可他依然没有哭，只是坐在门框旁看着我，一动不动。从那时起，我就开始讨厌他，我讨厌他从那以后，看我时那种可怜又小心翼翼的眼神，我讨厌他拿着樱桃想要逗我开心又迟迟不敢进门的犹豫，我讨厌他就那么容易的看到小时候的我和狼狈不堪的家庭。小孩子的想法就是这样的偏执与绝对，即使现在的我已经七岁，我依然忘不了那种讨厌，所以我拒绝交朋友。因为害怕了被发现，也就懂得了最好的隐藏就是没有视线的出现。
可是我还是把他认为是我的朋友，唯一的一个朋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别看我才七岁也没上过学，可我还是认识很多字，这也是拜他所赐，他很聪明，哥哥姐姐教他的，他一遍就会，之后就来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拒绝。可能是因为这个，我才感觉到了他的好。不过大概一年前，不知什么原因他就搬走了。之后常在树下乘凉的老奶奶就常常教我认字、写字了。听说，她年轻时，是一名很出色的语文教师，《红楼梦》就是她讲给我听的。
下午去学校只是报了个到，我在校长室里看着校长对姑姑一脸的奉承的笑容就知道姑姑的角色一定不简单，同时对于校长报以鄙视的态度，看到他一脸恭维的样子我就恶心。
回来的路上，姑姑接了一个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要马上回公司，就让司机开快一点先送我回家。
“没关系，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就可以。”我不想给姑姑添麻烦。
“这怎么行，这个城市你才来几天，迷了路怎么办。”面对姑姑的否定，我也说不出什么。
这时一个催促的电话又打来了。
“我们已经很快了。”姑姑不耐烦的声音。
我看着车窗外飞速后滑的风景，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叔叔停车！”一个急刹车差点让我和姑姑翻到车前座。
“怎么了小多。”姑姑惊慌的问到。
“是闫烯哲哥哥，我和他一起回家就好啦。”我指着路边那个清爽的少年。
姑姑顺着我的手向外看：“烯哲？”姑姑打开门，下了车：“烯哲。”我也下了车。
闫烯哲愣了一下，继而朝我们走了过来。
“烯哲，我现在有点事必须要回公司，你能不能帮我把小多先送回家。”姑姑急切的声音。
闫烯哲看了看身旁怯生生的我，点了点头。
“谢谢。”姑姑的脸上的笑容突然让我觉得他们好陌生。
姑姑很快就走了，剩下了我和闫烯哲，我们走在路边，一句话也没有说，其实他也说不了话。
我偷偷的看了看身旁的闫烯哲，他的手中拿着一本书，书名好像叫做《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一个男生看一个女生的来信。这不禁让我有些不能理解。
“你识字？”闫烯哲的手机上的文字。
我笑着点了点头。闫烯哲露出不可思议且稍带些赞许的表情。
“很好看的书，等我看完后借你看吧。”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不爱看书，我讨厌那些蚂蚁一样的小字一个一个的慢慢爬进我的脑袋里，那样会让我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到家了，闫烯铭在厨房的餐桌上喝得烂醉，啤酒瓶倒了满桌子。
“贱货！一个一个他妈的都是贱货！”还伴随着叫骂声。
闫烯哲皱了皱眉，示意我回房间，我以为他会去和闫烯铭说几句话，或者不动声色的收拾一下他的残局，可是就在我上楼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闫烯哲又出去了，好像对于闫烯铭造成的现状他就只报以了皱眉的态度而已。可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兄弟吧，闫烯铭，闫烯哲，这也太明显了。可是为什么他却……
算了，不想了，我转身要上楼，这时又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我转身，是谢泽睿。她看到了餐桌上喝得烂醉的闫烯铭，轻笑了一声，就走了过去，高跟鞋‘哒哒哒’敲击地板的声音，让我突然有了一种紧迫感。
“哼，原来你也就这点本事啊。”谢泽睿打开了一罐桌子上的啤酒喝着。
闫烯铭吃力的抬起了头：“你凭什么这么说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啪！”谢泽睿一把甩掉了手中的易拉罐：“我再怎么不是东西，也比某些人好吧。平时一副公子哥的高傲劲儿，现在还不是因为女人弄成这样，你这也算是咎由自取吧。哈哈”谢泽睿笑了起来。
“你他妈说谁咎由自取！”闫烯铭突然起身抓住了谢泽睿的衣领。我看到了那种眼神，愤怒，却还是有掩盖不住的底气不足。
“你放开我！闫烯铭你他妈疯啦！”谢泽睿努力的挣扎着。长长的指甲在闫烯铭的脖子上狠狠地留下了四道血印。
“啊！”闫烯铭疼痛的放开了谢泽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流血了。
“我看你他妈才疯了呢！”闫烯铭看着泼妇一般的谢泽睿。谢泽睿喘着粗气，同样狠狠地对视了回去。
这也算是停战了吧。我很淡定的见证了一场战争，也很庆幸我并不是这个家庭中的真正一员，也痛恨，可能接下来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可还好，我只是个孩子。我笑了笑，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