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10章(1 / 1)
山居的岁月悠闲却无聊,若不是偶然闯进来一个江玄,她这大半年的时光恐怕会平淡无趣得多。
说实话,她决定把江玄拖回去照顾时,并没看见他的腰牌,纯粹是见这人长得挺好看,衣着打扮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就这么扔在山里未免可惜,被野兽叼了更令人心痛,只得花费些力气将他拖走,途中磕磕绊绊,在他身上磕出了不少淤青,陆翎舟只能顾上他的头别被磕傻,身上其他地方实在管不了,一路拖一面在心里念佛,希望这人醒来不要对她怀恨在心。
结果,将他拖上了竹帐床,整理衣服被褥时,陆翎舟才看见他腰牌上的花纹,一眼认出是亲王纹饰,心里便猜出他是晋王江玄,不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傻事。晋王丢了,随从侍卫们当然会漫山遍野地找,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他找到,根本用不着她大费周章地将人拖到这里,再说,陆氏在京城终究还剩了些风言风语,被晋王知道她是陆华言的女儿,怕是不大好。
她当时想,不如将这晋王再扔出去得了,不过她实在没力气动了,也不大忍心这么做。
等了一时,江玄醒来问她的名字,她也如实相告,陆翎舟之名京中听过的人不多,江玄没想到她是前中书令陆华言的女儿,她自然也不会多嘴解释。
她带江玄下到半山腰,江玄告辞离去,本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谁想到几天后有人叩门来访,竟是江玄带着几个随从又上了山,特地带了些礼物,正经道了次谢。陆翎舟推辞不过,将东西收下,招待他喝了杯茶,好不容易送走了他,本以为这件事总该完了,谁想到几天之后,江玄又来了。
如此这般,每隔三五天就要来一趟,陆翎舟渐渐也习惯了,有时许久不见他来,还会在心里琢磨一会儿。
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年。
对于自己早晚要回永安这件事,陆翎舟平日里刻意不去想,只因她知道,自己慢慢地已经有些舍不得江玄了。原本无意与他加深交情徒增烦恼,可还是忍不住答应了去王府住一段时日。
这就叫做情不自禁吧。
江玄就像一剂毒/药,在将近一年的时光中慢慢渗透进她心里,即便她表面上淡漠寡情了些,心却还没有硬下来,有些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还是会忍不住去接近和尝试。
还是太年轻,这些年的内功,都白练了么?
陆翎舟心想,她这一年走火入魔的次数异常多,恐怕也与这进退两难纠结万分的心境有关,可她定力好,面上从不露出什么,江玄是以摸不透她的心思,只可惜那一晚被他一激,还是说了实话,到今日只能徒留遗憾罢了。
也罢,就当做年少时的一场梦,多年之后想起,说不定还能笑得出来呢。
陆翎舟发觉自己明明年纪不大,总爱在心里这样沧桑兴叹,好像很老成持重一般,不禁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她算不上自暴自弃,却总爱把自己当成个笑话。
清晨的第一缕光破晓之时,陆翎舟策马翻过一个小坡,已能看到前方低地上长水县的阡陌人家,除夕守岁一夜,此时大约正是人们歇下的时候,县城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声,田地与屋宇皆静静躺在熹微晨光之下。
马儿奔了一夜也累了,陆翎舟摸摸它的鬃毛,安慰道:“前面就到了。”
小白马轻轻嘶鸣一声,喷了口白气,好像听懂了一般。
陆翎舟笑了笑,正要再向前,却听见背后道路上隐隐有马蹄声。
好像……不只一骑。
她回头望去,果然在越来越明亮的晨光中看见了滚滚烟尘,看这架势,来的至少有十几骑吧,莫非是皇帝派人来抓她了?
皇帝会做这种事么?
陆翎舟驱马避至路边,再向前看了看,前方道路平坦,路边都是光秃秃的田地,没有什么可藏身的地方,若这队人马真是为她而来,她只怕逃不掉。
那队人马行得极快,眨眼便至面前,果然在陆翎舟之前停了下来,将近二十人的队伍,将她团团围住,无人说话,只有十几匹马踢踏嘶鸣,小白马有些害怕,又无处可退,原地转着圈儿,眼神显得分外可怜。
陆翎舟摸摸它脖颈,抬眼看了看,看这些人服色,竟真是宫中侍卫,一个个端端正正骑在马上,身形极稳,面色肃穆,一声不吭,倒是训练有素的模样。
只是他们不吭声,陆翎舟怎知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一时间摸不准情况,手抚上腰间剑柄,随时准备出招。
正在这时,远处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这次只有一骑。
陆翎舟转头望去,瞬间愣住了。
那人披着玄色大氅,氅下露出锦衣,黑底暗金刺绣,看似低调,实则贵气逼人,连头上的玉冠都未摘下,穿这样一身骑马赶路,倒真是怪有个性的。
这不是江玄么?
他来这里干嘛?
抓她回京城?
不对……
陆翎舟几乎变成一具石像,小白马一时也不躁动了。
江玄策马奔到近前,侍卫让开一条通路,他缓缓入内,定定看了陆翎舟半晌,轻声开口:“翎舟?”
陆翎舟略微回过神来,见他玉冠已是摇摇欲坠,面色被风吹得苍白,明明天气如此寒冷,额上却急出了一层薄汗,漆黑瞳孔里似乎透着急切。
太阳在东方升起,拉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陆翎舟借着越来越盛的日光看着他,木然问:“你怎么来了?”
“我……”江玄还略略有些喘息,倒了口气道:“我来追你。”
陆翎舟蹙眉,“皇上他……”
“皇兄已允了。”江玄道,“我随你去永安。”
陆翎舟呆了半晌,手中无意识地轻轻一提缰绳,小白马倒退了一步。
“这……不可能吧?”
“是真的。”江玄恳切望着她,策马向前一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顿了一会儿,轻轻笑了笑,“你跑路跑得倒快,都到了这里才让我追上。”
原本不觉得这一夜有多累,此时此刻,或许是因为太阳升起来了,又或许是因为江玄追上来,陆翎舟心中稍安,疲惫涌上,竟觉得有些晕。
之前那些故作超脱的心思,果然只是自欺欺人而已,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盼着再见江玄一面。
陆翎舟轻叹了口气,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发觉不是梦,她再看看江玄,终于扬唇微微笑了笑。
见她露出笑容,江玄心里一松,也跟着笑了,望了望前方的小县城,上前牵起她鞍下白马的缰绳,道:“还走不走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也不知拐带亲王是个什么罪名,会不会被诛族。
“走。”陆翎舟调转马头,又向周围看了一圈儿,“这些侍卫,难道也要和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