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他确实动了情（1 / 1）

“清衍，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还俗？”

清衍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正视，和步步紧逼的话语，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未遇到她之前，他的生命中只有师父和沉肃的佛门清规。他不知道人世间还有另一种名为儿女私情的感情。

那种感情在心底慢慢滋生，在不经意的时候已经从心里最深处扎根深埋，越是压抑越是滋长，最终无法克制的喷薄而出。他无法否认，她在他心里所占据的分量。也无法否认，他确实动了情。

她微仰着头，带着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期待的雪白小脸，睫毛微颤，嘴唇无意识的咬着，压出一个浅浅的白色小月牙。白嫩的指尖扯住他宽大的袍袖，用力攥紧。

“清衍，只要你说你不愿意，我立刻就走。以后绝对不再继续纠缠你。你说啊。”略微的哭腔自她的口中传出，说完这句便紧紧的咬住唇不再开口，极力压抑着哽咽的的气息，仍旧紧紧盯着他微敛的眉目。

“若有来生，定不负相思意。”清衍双掌合十，敛了眉。

“你这是什么意思？变相的拒绝我吗？不，我才不要什么来生。我就要你现在回答我，你到底要不要还俗？如果你愿意，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让我伤人我就不伤，你让我……”说到底，他只是不愿意。他的来生已经不是他了，和另一个人的来生，要来还有什么意思。

闭上眼，她微颤着声音问：“你果真，不愿意吗？”

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她，时刻漾着浅浅笑意的那弯月牙此刻正噙着一汪眼泪，而表情这样陌生。

清衍别过头，闭上眼。师父，我该怎么做？如果您还在，一定能给弟子指点一二吧。

“清衍？”身后突然插/进一道沧桑而沉稳的声音。一回头便看见三个年轻的僧人敛眉垂首，没有一丝表情的站在一位眉须雪白的高僧身后。

清衍回过头，恭敬的行了一礼：“长水师伯。”

长水缓缓上前，手中禅杖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胡音盯着他的脸好一会，他的表情看上去严肃刻板，就像平时清衍所说的清规戒律的样子。

“你师父呢？”

清衍低了头：“师父，已经……”他将长泽的死因详细的说了，并恭敬的捧出他的骨灰坛来。交予长水手上。

长水叹了口气：“唉，你师父他一向仁慈。面对妖物也时常手下留情，须知妖便是妖，怎会有悔改之意呢？”说着猛一回头，眼神锋利的盯着胡音，仔细打量。她下意识退了一步，狐的本能让她觉得他那眼神不像是普度众生的高僧，倒像是整日除妖的道人。

“你是妖？”他步步逼近，眼神紧紧的锁住胡音的一举一动。

胡音往后退着，在那道眼神里，她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害怕。像一张紧密的网，慢慢收紧。她突然想到了那些被狼群围着的猎物，慢慢的屏息戒备，几乎连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长水禅杖一横，霎时间就展开攻势。而胡音年纪尚轻，根本没有同人打过什么架。面对长水滴水不漏，绵密如网攻击只稍微本能的抵挡了几下，便被禅杖当胸打中，摔出几步远，重重的呕出一口血来。

长水脚步沉稳，一步一步的走到胡音面前，冷冷的盯着她：“你这孽障，迷惑我佛门弟子，实属该死。今日贫僧便为苍生除了你这个妖孽。”

她第一次从自己的口中尝到血的味道，又腥又黏。但她完全顾不上擦，不住的往后退。她还不想死，刚才他说的来生……可她没有来生啊。

她们妖，哪有来生啊。

“清衍，救我。你救我，他是你的师伯，你让他不要杀我好不好？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真的没有害过人，你告诉他呀……清衍。”

长水缓缓举起禅杖，重重的砸下来。耳边有呼呼风声传来，胡音最后看了清衍一眼，闭上了眼睛等待那最后一击降临。也好，往后就……没有往后了。

下一刻，耳边就传来禅杖砸上身体的声音，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反而是一声闷吭，然后身上一重。

胡音睁开眼，接住他的身体，却因为他倒下的重量而压倒在地上。惨白的脸色，嘴角溢出的血触目惊心。头已经抬不起来了，喘息声却极重快速，一张嘴便又呕出一大口血，只有胸膛还在不住的抖着。

胡音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清衍，我不想死，可我更不想让你死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使我死了，我也不想你这么做的，你起来。我答应你我再也不缠着你了，我也不让你还俗了，你起来。你起来……”说到最后，她几乎是抱着他的身体闷声大哭。

清衍奋力抬起手，在她的眼角抹了抹，虽然擦掉了潮湿温热的眼泪，却留下粘稠的血。他艰难的笑了一下，小声说：“我师伯最是严守清规，是不会听人求情的，你快些走。也别回狐族去，去哪儿都好，只是千万别再闯祸。”

胡音用力摇头，即使眼泪模糊了双眼，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却还是不肯松开紧紧抱住他的双手去抹，只是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你别怕，我会救你的。我怎么样都会救你的。”

他缓缓的闭上眼：“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胡音听见他低低的呢喃，狠狠一僵。抓住他的手，用力掐着：“你看着我，清衍你看着我，我不要你的来生。我会救你的，你等我。”

狐族有种禁忌的法术，就是在人将死之前，将内丹打入那人身体，便可救那人性命。胡音以前偷偷去父亲的书房看过的一本书上就有这个法术的记载。

轻轻的放下他的身体，微微朝他笑着：“清衍，我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成功的，你相不相信我？”

“不，你住手……”浅浅的阻止自他的口中溢出，伴随着这句话的还有一口血，从嘴角流出，染湿了地面。

胡音盘腿坐着，缓缓从体内逼出内丹，只差最后一步时，长水一掌打上她背心。她一时不防，重重的吐出一口血，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依稀看见他走向清衍。

大概，是能救他的，那她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