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转进奇遇（1 / 1）
弗丁还没走到哨塔前方，就有狮鹫侦察兵脸色苍白地降落在他面前：“灰烬使者大人，默德雷萨方向出现大批天灾亡灵！”
“请详细说明情况，士兵。”弗丁的眉头几乎可以扭出水来，但他还是紧紧地攥着拳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狮鹫骑士沙克兰做了个深呼吸，开始汇报自己在侦查时的所见所闻。
正如沙克兰此前在狮鹫背上远远看到的：九天前，一支联盟的敢死队从东拥山脉的边缘潜入冰冠冰川，不顾一切地将侏儒特制的炸弹安防在铁墙水坝下，并且成功进行了爆破。事实上，侏儒的炸药只是炸开了一个小缺口，真正彻底摧毁这道大坝的是整个冰冠冰川的融水——整整五天，冰川融水不断地向下方涌出，同时不断地扩大原本并不大的爆破口，直到大坝的闸门不复存在。
惊天动地的爆炸和疯狂向晶歌森林流泻的洪水不仅惊动了原本坐镇天灾城指挥军队冲击银白十字军的巫妖王，也惊动了部落。就在联盟军队踏着碎冰和天灾军团向默德雷萨发动进攻的同时，部落的侦查队也跟在他们的身后出发了。如果联盟和部落的军队联合起来，刚刚被洪水清洗过的默德雷萨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兵力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事实上，这也正是巫妖王匆忙离开天灾城赶往默德雷萨的原因。但阿尔萨斯很快就发现，他根本无需亲自动手，甚至不需要新复活更多的亡灵——被战斗的欲望冲昏了头的部落兽人侦察兵帮了他的大忙。
“来吧，让这帮自大的联盟狗看看部落的神勇。我们将会踏过他们的尸体，然后占领死亡之门！”当沙克兰骑着狮鹫来到默德雷萨前方进行侦查时，正听到一声兽人狂战士的战吼。他循声低头向下方看去，却正好看到冲向死亡之门的联盟军队阵型被兽人狂战士完全冲散。尽管部落派出的仅仅只是一支只有十余人的侦查小队，然而正在与默德雷萨守军艰难交战的联盟军队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不仅无法继续前进，甚至没有余力将幸存部队撤走。此时此刻，沙克兰只恨自己没练就一手好枪法，可以把这些完全不懂得权衡战场形势的部落狂战士一一撂倒。站在默德雷萨顶端的巫妖王毫不客气地把刚刚倒下的联盟战士们统统收入麾下，还有站在联盟军队后方，仅仅只有十几人的部落侦查小队……
自从加入银色黎明以来，沙克兰见识过的大场面也不在少数了。但即使是两次圣光之愿礼拜堂保卫战时那种黑压压的大批天灾亡灵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情景，其震撼程度也远远不及他在默德雷萨的空中看到的画面。
“愚蠢！彻头彻尾的胡闹！”即使是提里奥·弗丁，在面对如此惨痛而荒诞的现实时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帮蠢货不仅害死了自己，还给巫妖王送去了大批兵力，我们真得好好谢谢他们——”他猛然咬断话头，一言不发地登上哨塔，借了一副望远镜侦查下方的情况。
如果联盟军队顺利攻破死亡之门的话，十字军之峰和回音谷的基地将会成为一个准备充分的后方基地。银白十字军加上联盟与部落的兵力，再配合黑锋骑士团从北部发动的两面包夹，就能轻松地再下一城，夺取荒凉之门奥尔杜萨。如此一来，距离冰冠堡垒就只剩下最后一道城门，而这支联合军队的战斗力可以轻松突破巫妖王最后的防线。只可惜，现实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完美地实现计划”。部落侦查队这种彻头彻尾让亲者痛仇者快的行为使得巫妖王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把默德雷萨的守备兵力补充完备，甚至可能还翻了几番——那可是联盟军队中的精锐之师加上部落强有力的兽人狂战士。更糟糕的是，自愤怒之门事变以来，瓦里安早已放话与部落不共戴天，现在的情形无异于火上浇油。弗丁摇了摇头，多年的隐居生活已经让他不再想去考虑联盟或部落的立场，现在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在解决掉巫妖王——艾泽拉斯当前最大的威胁——之前，不要爆发任何瓦解有生战斗力的内讧，不管是谁先挑起的。
弗丁步履沉重地走下哨塔，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请把伊崔格顾问找来，我需要他代我去和萨尔和加罗什·地狱咆哮谈谈。另外，请为我准备与乌瑞恩国王的通信，我得亲自和他会谈。还有，传达我的命令，银白十字军全军拔营，我们必须绕过默德雷萨向北进发！”
“不会真的开战吧？”卡伦德尔一边收拾行装，一边不无担忧地向四周张望。
“我不知道，”尼古拉有些黯然地摇摇头，“我记得我们刚刚打下了纳克萨玛斯那天，维茜娅带着一面盾牌到了暮冬要塞，她把那盾牌交给了封·泽尔迪格公爵，没多久维姆班恩就撤走了第七军团的大部分人——据说是国王下令要对幽暗城发动军事行动。”尼古拉耸耸肩，叹了一口气，又埋头专心收拾营帐。
“这样的情形，最高兴的人，大概只会有巫妖王了吧。”尼古拉有些惊异地瞥了卡伦德尔一眼，后者自知失言，也连忙住口，专心打包行李。
暗影拱顶外，不远处矿场里的缚魂尸依然在勤勉地挖掘水晶和萨隆邪铁，只有少量的缚魂尸或者食尸鬼会因着习惯朝这座刚刚被黑锋骑士团占领的天灾基地靠近——他们毫无意外地都在黑锋骑士团守卫的刀刃下化为一滩滩烂肉。如果不是出于服从命令的考虑，维茜娅也许会冲下台阶，到下面狠狠地砍杀一番亡灵天灾，把胸腔里那种前所未有的躁动彻底释放一通。有什么东西，某种感觉，正悄悄地在死亡骑士的胸腔里生长着，它要冲破黑色板甲，就像树苗要顶开压在上面的石板一样。
“我刚刚接到消息——”达里安·莫格莱尼，黑锋骑士团最高指挥官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维茜娅连忙回身行礼，达里安回了礼，用完全不像是上级对下级的口气接着说：“大领主已经带领银白十字军走山路绕过默德雷萨向北前进了。虽然他们的速度会比原本计划的慢很多，不过应该能顺利抵达北部滩涂。”
“收到。”
“埃雷恩今天又来跟我要人手，去处理那些血色十字军。你知道，我本来考虑调一些拱顶守卫——比如你……”
“请问长官，我可以抗命不从么？”
达里安躲在头盔里沙哑地笑了起来：“还是‘宁愿剁碎一千个亡灵，也不想杀害一个活人’么，嗯？我还以为经历了‘那些事’之后你会有点不一样呢。”维茜娅耸耸肩，没吭声。
“别急着抗命，我还没下令要你去死亡高地——黑锋骑士团还需要留几个和银白十字军比较熟的人，等他们在新的营地安顿下来以后负责通信联系，作为信使或者大使之类的。”达里安摇摇手指，“斯特凡都告诉我了：黑锋骑士团的所有成员里，会为了‘去找银白十字军要增强瘟疫抵抗力的药水’和‘为某银白十字军成员领取每天的配发干粮’这种理由去借骸骨狮鹫的，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人了……”
如果她冰冷的身体里还有一丝血液可以流动的话，此刻她的脸就该变成烤熟的龙虾了。
达里安沉思片刻，顺手砍倒了一只跌跌撞撞朝暗影拱顶靠近的食尸鬼：“别着急，我只是要你做好准备，等我一收到大领主的消息，就会立即派你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那边会比在这里更有用——算了，别在意。”他匆匆结束了对话，转身朝拱顶里走去。
从十字军之峰出发，沿着天灾城里已经大致铺平的山路，就可以登上默德雷萨东侧的山脊，沿着山脊继续北上大约一天的路程，就可以从山顶俯瞰北方的滩涂了。巫妖王似乎早已料到了银白十字军的动向，大批的食尸鬼、蛛网怪、石像鬼……不分昼夜地滋扰着这条漫长的行军队伍。尽管在灰烬使者的面前，这些天灾军团的散兵游勇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威胁，但它们依然有效地拖慢了整个队伍前进的速度。他们花了将近一个星期，先头部队才开始下山，迎接他们的不再是食尸鬼和石像鬼，而是从刚出壳的雏龙到活了上万年的巨龙，各种尺码一应俱全的冰霜龙。
辛达苟萨之墓，曾经埋葬了前蓝龙王后的这个大坑，现在成了阻拦银白十字军继续前进的天堑。只要先头部队试图向山下发动进攻，冰霜龙大军就会在诅咒教徒的指挥下疯狂抵抗和反扑。少了火炮掩护，再加上十字军无法完全铺开攻势，往往上半天推进了几百英尺，下半天就又会在冰霜巨龙的喷吐之下完全退回去。战事呈现出一种难熬的胶着状态，白昼在一天天地缩短，对于银白十字军而言，下山的希望似乎也在随之减少。
“我不明白，”尼古拉一边小心翼翼地吃着冷冰冰的干粮，一边感慨，“这太不寻常了。我从来不知道诅咒教徒会那么疯狂——他们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复活这些冰霜巨龙，要知道诅咒教徒也是活人啊，没有哪个活人是可以一直醒着施法还不休息的。”
“一点儿没错，”沙克兰哼了一声，小心地拈起一小撮儿烟草塞进烟斗里点着，“我可是在天上亲眼看见：他们就一直站在那里复活冰霜巨龙，从来不休息，也不吃东西，直到彻底累死一头栽到在地上，然后旁边其他的诅咒教徒就会欢欣鼓舞地用那些恶心的法术把那个死人拉起来变成一个负责捡骨头的食尸鬼……呸！”
“简直就像是巫妖王亲自在督工一样。”卡伦德尔一边搓着双手取暖，一边忧心忡忡地猜测道。
“但愿不是。”尼古拉□□了一声。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这里可不比回音山谷，我们没法在这种地方展开大规模攻势，尤其是天灾军团还可以源源不断地制造出冰霜飞龙来攻击我们……”沙克兰咕咕哝哝地抱怨着，但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改善战况。
休息时间稍纵即逝，然而卡伦德尔欲言又止噎在喉咙里的话却刺激得他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要是可以去探听清楚诅咒教徒营地内部情况就好了。”这个念头自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其他事情，即使是在站岗的时候也依然如此。他不是一个容易起执念的人，但有的念头一旦无法消融，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大。无论是当初自己开始在壁垒山脉上寻找开掘“秘密基地”的打算，还是现在想要潜入诅咒教徒营地想法，都一样在萌生之后就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而且不断吞噬掉他的注意力。卡伦德尔可以找出一千个理由来阻止自己去把这种想法付诸实践，但总会有第一千零一个去做的理由冒出来。他只等换岗休息的时间一到，就躲进帐篷里匆匆卸下那身阿古斯之手的标准铠甲、盾牌和水晶战锤，只披上毛皮斗篷，随手拿了一把放在武器架上的长剑就向山下溜去。
德莱尼守备官现在已经不在乎手中拿的究竟是什么武器了，对他来说，胸中涌起的那股源源不断的温暖力量才是他真正的武器。他轻松地干掉了两个在前线阵地上捡拾骨头碎片的食尸鬼，麻利地剥下他们身上还很完好的诅咒教徒袍子，然后胡乱交叉批在自己的身上。当这一切都完成之后，卡伦德尔有些陌生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真的是我的手么？”他有几分不敢置信地低声感叹着。即使只回溯到几个月前，他也依然无法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利落地做好潜入敌人营地的一切准备，而且冷静得几乎不带什么感情色彩。但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擅离营地本身已经是违反军令的行为，如果不能侦查清楚诅咒教徒的营地，那这次违纪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虽然这次没有什么魔法来增强伪装的效果，不过应该不会很快被识破。卡伦德尔叹了口气，捡起一些骨头，模仿着食尸鬼的蹒跚步伐向诅咒教徒的营地里走去，心里暗暗期待着尼古拉可以及时发现自己压在水晶战锤下面的那张字条。
进入诅咒教徒营地，卡伦德尔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正如沙克兰所说，诅咒教徒几乎全都专注于复活冰霜龙的工作，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关注那些收集骨头回来的究竟是一个食尸鬼还是一个伪装的德莱尼守备官。冰封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卡伦德尔一边要小心地盯着地面的情况，一边还要仔细打量营地里的情况。
“连最强大的龙族都要听从他的召唤，像你这样脆弱的凡人要怎么抵抗他呢？”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卡伦德尔循声望去，看见一个人类小男孩模样的幻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脸忧愁地看着他。他一惊，这才注意到在小男孩身后更远一些的地方，有一个穿着更为华丽的长袍的诅咒教徒，正背对着他，朝供奉在一个祭坛上的一块拳头大小的水晶顶礼膜拜。水晶像是有生命力似的，脉动着有节奏的光芒，甚至好像并不是一个坚硬的晶体，而是有一层透明的琼脂包膜一样。
“好奇特的水晶……”卡伦德尔想着，不自觉地朝祭坛走过去，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扯住了肩膀。
“不得放肆！难道死了一次你就不知道那是等同于吾主本尊的至高圣器了？”一个诅咒教徒低声朝他咆哮道。
卡伦德尔缩了缩肩膀，这个动作对于一个食尸鬼而言十分不协调，不过刚刚抓住他的那个诅咒教徒并没有再管他，而是已经回到复活冰霜龙的位置上继续刚刚被打断的工作。卡伦德尔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绕开眼前正在复活一头中等体型冰霜龙的诅咒教徒，朝外围退出去。
一个对于诅咒教徒而言等同于巫妖王本尊的圣器，大概就是这个东西在激励着这些诅咒教徒。对于卡伦德尔和他的银白十字军战友来说，这个发现的好处就是他们现在已经知道巫妖王不在这里，之后的战斗大概会更放得开一些；而至于坏处——
“抓住那个假食尸鬼！”几分钟前还跪在祭坛前的高阶祭司突然一跃而起，手中的法杖直指向卡伦德尔，“将他献祭给吾主！”
高阶祭司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几个诅咒教徒便立即中止法术，朝卡伦德尔扑来。卡伦德尔这时才想起自己在潜入辛达苟萨之墓前为了避人耳目，特意扔掉了长剑，现在他已经手无寸铁，唯一的选择就只剩下了拔腿狂奔了。不等他的头脑开始下达命令，德莱尼守备官就甩开了裹在身上的长袍伪装，两条腿也已经自动自觉地带着他的身体朝山坡上的银白十字军营地狂奔而去，身后还跟着一群高喊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词句的诅咒教徒。
从银白十字军营地到辛达苟萨之墓不过一两英里，但此刻却好像有一二十英里那么遥远，更糟糕的是，原先在攻击银白十字军防线的冰霜龙，现在也都掉过头要阻击他。卡伦德尔真恨不得两只手也能变成蹄子，像善跑的塔布羊一样冲回去。
“圣光……帮帮我，”除了奔跑之外，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剩祷告了，“我不能在这里就倒下，告诉我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去侦察是值得的，请你——”答复来得比想象中的快，一发弩炮正中正朝着卡伦德尔喷吐寒冰的冰霜龙，一道金光闪过，冰霜龙就已经碎了成了几段，龙骨像下雨似的打在卡伦德尔头上和身上。追在卡伦德尔身后的几个诅咒教徒，一个被灰烬使者的余威扫过，像截木头似的倒了下去，其余的见势不妙，纷纷狼狈逃窜而去。
“我希望你带回来的是个值得为此冒险的消息。”提里奥·弗丁静静地期待着这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德莱尼小伙开口。卡伦德尔做了几个深呼吸，又等着鼻孔里和嗓子眼里的冰渣都融化了，才尽可能简单明了地把诅咒教徒营地里的祭坛和那块神秘的水晶的情况报告给银白十字军的最高指挥官。弗丁在听完报告后，沉思良久，才下达命令：“所有战斗部队，立即出发，突破辛达苟萨之墓！”
然而，大大出乎银白十字军意料的是，尽管只过了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那块曾经被供奉在诅咒神教营地中央的神秘水晶却已经连同高阶祭司一起失踪了。诺大的营地里，除了还在指挥冰霜龙负隅顽抗的诅咒教徒，已经别无他物。而这仅剩的一点抵抗，比起此前凶猛的反扑已经完全不成气候，在经历了十来天的拉锯战之后，银白十字军终于跨过了横亘在他们与冰冠冰川北部滩涂之间的最后一道门槛。
“我相信你。”见卡伦德尔有些沮丧，提里奥轻轻地拍了拍德莱尼小伙的后背，“除了‘最重要的圣器离开’之外，我很难想象出会有别的理由能让这些诅咒教徒溃散得如此迅速。”
卡伦德尔默默地点点头。他的眼角似乎瞥见了一个人类小男孩的幻影正忧愁地看着他们，再定睛细看时，那孩子却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