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观九鼎（1 / 1）
羋月突然恶狠狠地看着羋姝:“你也希望稷儿死，稷儿死了嬴荡就能即位了，是也不是？！”她冲上来抓羋姝。魏冉大吃一惊，拦在羋月面前，将羋姝护住。
“小冉，你也护着她？为什么？小冉，我才是你的亲姐姐！我们的母亲是威后害死的！”羋月受到刺激，又激动起来。
魏冉越发觉得羋月可怜:“早在我从军前，你就悄悄地告诉我了，可是，即便是真的，那也是上一代的恩怨了。”
羋姝本对羋月生出了恻隐之心，没想到羋月这个时候还在挑拨，羋姝指着羋月说:“是你害了稷儿！是你把他骗出宫的！以白起的身手，可以把稷儿毫发无伤地救下，你为何要突然冲出来？你可是以为白起会对稷儿下手？！”
“稷儿，稷儿，谁都不要伤害我的稷儿……”羋月抱起枕头，仿佛抱着一个婴儿般轻轻地摇晃。
羋姝又说:“稷儿小时候体弱多病，都是我不眠不休地日夜照顾，我用了八年的时间，将他从一个早产的婴儿，养成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少年，你居然以为我会杀他？！现在，你看看稷儿！看看稷儿身上那吓人的刀疤，看看稷儿躺在床上喊痛！一点轻微的响动，都能把他吓得哆嗦……”羋姝的眼泪流了下来。
羋月又开始陷入疯癫的状态，时而哭，时而笑，羋姝说什么都如同对牛弹琴。魏冉说:“姝儿，我们走吧，不必与她多说了。”
羋姝说:“穰侯，以后你还是叫我惠后吧。”
魏冉脸上闪过失落，可他随即就恢复了平静，行臣子之礼说:“是，惠后。”
羋姝如今想杀羋月，却不得不顾忌着魏冉的想法，其一，因为魏冉对她的情意，她不想伤了魏冉的心，其二，大秦还离不开魏冉，她不能因为已经疯了的羋月而使君臣离心。
回到椒房殿，羋姝又去看望赢稷，她抚摸着赢稷的头发说:“稷儿，等你完全好了，把蜀郡给你做封地可好？”蜀国已然是大秦的蜀郡了。
“蜀郡？母后可要和稷儿同去？”
羋姝摇摇头:“母后如今还不能去，以后可以去。”
“何时能去呀？”赢稷好奇地问。
“等到你荡儿弟弟长大了，等到他亲政以后，母后就可以去陪稷儿了。”
“稷儿不想离开母后，等弟弟长大了，母后陪稷儿一同去蜀郡看熊猫好吗？”赢稷提起了熊猫，却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羋姝心里宽慰，可见赢稷心理已经不似最初那般脆弱了。
“好呀，到时候母后陪着稷儿一同去。穆辛，如今天气和暖，稷儿精神好的时候，你陪他在园中走走。”赢稷出事后，羋姝本想将穆辛杖毙，可是赢稷的状态不佳，若是换个陌生寺人，只怕他会抵触，也只能将穆辛训诫了一番，还让他随侍赢稷。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经是五年后。
仲夏时节，烈日骄阳，蝉鸣声声，椒房殿内几个硕大的玉碗中放置着冰块，婉儿站在羋姝身旁，轻轻地给她扇着扇子。卫良人羡慕地说:“王后有婉儿这么一个贴心的公主，当真是有福气。”
羋姝斜倚在榻上:“按说卫姐姐也该跟着恢儿去封地享享清福，含饴弄孙了，这几年卫姐姐打理后宫实在辛苦。过些时日婉儿跟着你学学家事为你分忧吧，将来也好做当家主母。”唐夫人自秦惠文王去了以后身子一直不大好，跟着公子奂去了封地休养，这几年宫务一直由卫良人打理。
卫良人轻笑:“是啊，婉儿公主也到了婚嫁年龄了，只怕求娶婉儿公主的人要把这王宫的门槛踏破呢。”
这时，赢稷喜滋滋掀开帘子进来；“母后，好消息，魏冉舅舅和甘相回来了。”
羋姝心疼地说:“我的儿，看看那一头汗，快来这冰碗处凉快会儿。珍珠，拿个帕子来给公子擦擦汗。”玳瑁年事已高，羋姝不舍得她劳累，就让她在宫里颐养天年，平日里多是珍珠和珊瑚侍奉。
赢稷接过帕子擦过汗说:“甘相他们攻下了宜阳，从此秦国东进更加方便了。而且，魏冉舅舅回师的时候路过洛邑，顺便将九鼎带回来了。”
“什么？九鼎？”羋姝激动地站了起来。这几年羋姝用心培养嬴荡，嬴荡也确实孺子可教，可有件事却是她的隐忧，那就是九鼎。前世，人人皆笑嬴荡荒唐，以君王之尊而冒险举鼎，只有羋姝知道嬴荡的执念所在。据传大禹在建立夏朝以后，用天下九牧所贡之铜铸成九鼎，象征九州，九鼎象征着王权，象征着天命。眼下周室微弱，各国都有问鼎之心，秦惠王在世时，张仪也曾主张攻韩，意图夺得九鼎而号令诸侯。
前世嬴荡即位之初就向往九鼎，曾言：“得游巩、洛，生死无恨。”嬴荡最终惨死于洛邑，天下人以成王败寇论英雄，以至于嬴荡累累功绩被人忽略，加上羋月刻意引导，嬴荡问鼎天下的宏图大志竟成了笑柄。
“稷儿，快，快带我去看看！荡儿呢？让荡儿也去。”羋姝激动地往外走。
“母后慢些，大王已经在那里了，就是他让我来请母后的。”赢稷说着上前来给羋姝打上一把凉伞。
到了承明殿前，羋姝看到了九个硕大厚重的铜鼎一字摆开，她欣慰总算完成了嬴荡前世的心愿，也饶有兴趣地上前观赏。嬴荡指着雍字一鼎兴奋地对羋姝说：“母后，你看，此雍州之鼎，乃秦鼎也。这九鼎没有儿子想象的大，再过几年，也许儿子能把它举起来呢！”
羋姝闻言色变，厉声训斥道:“胡说！这么硕大的铜鼎，岂是人力所能举起的？！若是伤着你，岂不是要母亲的命？！”
嬴荡见母亲动怒，急忙跪下解释:“母后，儿子只是随便说说，博母亲一笑罢了，儿子再也不敢了。”
赢稷也帮嬴荡解围:“大王只是孝顺母后，说来逗母后开心的，母后莫恼。”
羋姝正色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真的重孝道就应该爱惜自身，不能以身试险。更何况，你是一国之君，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政局就会动荡，其他各国虎视眈眈，岂有不趁机咬上大秦一口的？”
嬴荡羞愧地说:“儿子再也不敢了，定然不敢不自量力的冒险。”
羋姝却还怕他不重视，叹口气说:“你去明堂跪在你们赢氏的列祖列宗前，好好地想想母亲今日所说的话，想想怎样才能做一个好君王。稷儿，咱们走。”
嬴荡一人去了明堂。羋姝想起前世心烦意乱，她问赢稷:“稷儿，你可是觉得母亲小题大做了？”
“没有，爱之深，责之切。”
“稷儿，你也大了，也该去封地展现才华了。”
“母后，儿子说过要等大王亲政以后，带母后一起去封地。”
自从赢稷被劫持以后，他一直没什么野心，或者说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是十分重视亲情。羋姝心疼他，说:“稷儿也十三了，该成亲了，可有中意的姑娘？母后亲自去为你提亲。”
“母后，稷儿还小，再说婉儿姐姐都还没成亲，我才不着急呢。”赢稷拿婉儿做挡箭牌。
已经到了傍晚，母子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宫室，大门紧闭，许久没有人走动，门前已经生出了青苔。先王的妃嫔多已经跟着各位公子就封了，有些有公主的妃嫔比如景氏也被公主接出了宫奉养。嬴荡年幼没有妻妾，许多宫室都闲置了，现在的秦王宫十分清静。
赢稷说:“母后，咱们回去吧。”
羋姝转身，正在这时，从宫室内传出了女子凄厉的叫喊声，赢稷一惊，摆出架势护住羋姝，大声问:“谁？！谁在里面？！”
宫室内静了下来。赢稷走到宫门口，里面又传出女子的哀嚎声。赢稷吓得脸色煞白，却强自镇定，对羋姝说:“母后不要怕，儿子进去看看。”
羋姝后悔不小心竟然走到了这里，暗叹这一天还是来了。她说:“你叩门吧。”
赢稷这才发现宫门是反锁的，他叩了叩宫门，“吱呀”一声宫门开了，一个寺人探出头来，看见赢稷和羋姝有些吃惊，连忙跪下行礼:“奴才给惠后请安，给蜀侯请安。”
羋姝带着赢稷走进了这个破败的院落，正殿中，另外一个寺人正在收拾桌上的饭菜，看到羋姝忙跪在地上。而殿中的那个女子，蓬头垢面，因长期被关在室内，脸色白得像纸，衣服上有斑斑点点的油迹，指甲很长，指甲缝里都是黑乎乎的泥。房间内一股酸臭之气，蚊蝇乱飞。那女子看着来的两个人，仔细地想着。
赢稷大叫:“是她，是这个人！母后，她怎么会在这里？！”赢稷步步后退，扑在羋姝怀里。
那女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冲了过来:“稷儿……你是稷儿吗？”寺人拦着她，免得她冲撞了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