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之十三（1 / 1）
之十三
其实鷇音子心里还是有点小愧疚的。因为不管怎么说，确实是自己和绮罗生聊天聊得太高兴，以至于疏忽了无梦生这边的状况。不过后来的事实也证实，恰好就是绮罗生当晚说的这些话，给了他日后不少启发。
再一个，无梦生是个坚强而倔强的人，就算无梦生的人格碎成乱七八糟的一大堆，那也还是无梦生，而无梦生才不是一个会遇到点事情就想不开到要拿饼干抹脖子拿面条上吊的玻璃星人。
反而，无梦生的自我修复能力是很强的，跟小强有得一拼。
正在冲澡的鷇音子想到这里就少了不少的负罪感，连带着心情也瞬间变好了。于是一边忘情地哼着以前常听无梦生弹的那首泉音飞羽，一边关了水龙头拿来浴巾擦干身子心情倍儿舒爽的鷇音子刚掀开浴帘，就差点被吓得三魂六魄去了一半。
鷇音子当时的脑子里只有八个大字，明晃晃的鲜红白亮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大意失荆州啊！
可就算你再怎么不大意，你也没法预测到会有人冷不丁地站在你浴室外头对吧？正常人的脑子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心理准备和心理建树呢？
不过自打这次以后，鷇音子还真的就不算是这个“正常人”的范畴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鷇音子吓得一身冷汗，基本上让他刚洗的澡算是白洗了，但人却硬气得一声没吭，仅仅是倒吸了一口气而已。
“对不起，吓到你了？”
门外的声音传进来有些发闷，还有点鼻音。
是四智武童。
鷇音子定了定神，这才转动了门把手从浴室出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门外的四智武童顶着俩红红的肿眼泡望着他，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然后就这么扯开嘴角笑了道，“没事啊。”
鷇音子扬了扬眉毛，闪身挪到一旁，让出身后的门，“要上厕所请便，地上有点滑自己小心。”
“哦。”四智武童应了，但是也没动，依旧这么望着他。
鷇音子开始觉得有点尴尬，尤其是在自己就只裹了这么个白色浴巾遮体的情况下——他刚刚是被吓得一愣神，连贴身衣服都没赶得及穿上。
虽说内在是个小孩子魂魄的人看过来的目光绝对纯洁无辜，但，再怎么纯洁无辜，这外在也是个大人的躯体，身高上的心理落差绝对不是一个眼神就能够完美弥补的问题！
鷇音子有点欲哭无泪。
“我要去换衣服。”
“嗯。”
“你要上厕所吗？”
“不要。”
“那我要换衣服了。”
“嗯。”
“换衣服需要空间。”
“哦。”
四智武童很听话，他离鷇音子稍微远了一点点，给他让出了些地方。
于是鷇音子退回浴室里，可刚要关门，四智武童就挤了进来。
鷇音子现在不是欲哭无泪了，鷇音子现在是想泪奔了。
不过很好心的天踦爵后来知道这个故事以后很好心地提示他——抱歉，你那个不叫泪奔，你那个叫裸奔哈哈哈。然后天踦爵就笑得趴在床上半天都爬不起来了，至于为什么爬不起来，这都是后话了，此处暂且先按下。
刚洗完澡的浴室比较闷，空气也很潮湿，外加空间比较小，同时装两个大男人进来就显得有些挤了。
鷇音子坚定无言地看着无梦生脸的四智武童。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鷇音子怕自己再开口会被气得三高。
静了大概有一分钟，四智武童突然伸手捂住了眼睛，无比欢快地说，“嘻嘻嘻，叔叔居然害羞。”
鷇音子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但是仍坚持不懈有气无力地纠正他，“是鷇音子。”
“哦，鷇音子叔叔。”
鷇音子抹了把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汗，继续努力，“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这也太差别待遇了吧！
不过既然那边捂住了眼睛，这边鷇音子就赶快背过身去麻溜地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为什么你叫无梦生和天踦爵是哥哥，叫我就是叔叔？”鷇音子穿好衣服转过头来看他。
“因为啊，”四智武童把手指张开些缝，看到鷇音子已经穿好，就把手拿下来指着鷇音子眉头中间，“看起来比较老啊。”
看起来比较老……起来比较老……来比较老……比较老……较老……老……
这句话在鷇音子脑海里回旋成了空谷绝响——鷇音子受到连续攻击并命中，掉血3000+，卒。
童言无忌啊童言无忌！
“这是习惯性皱眉。”誓要维护自己年龄清白的鷇音子一秒内原地满血满状态地复活了。
“那有不习惯的时候？”
“……”好像并没有……
等等，哪里不对吧？！“习惯性皱眉和习不习惯没关系。”
“诶？但鷇音子叔叔不是说习惯性皱眉吗？”四智武童还特意加重了“习惯”两字的读音。
“……算了，”鷇音子觉得自己再和这小鬼辩论下去，自己的血压会飙升到一个新的世界水平，创造一个医学奇迹都成！
“来，小鬼。”
鷇音子从闷热的浴室出来，在厅里的冰柜拿了瓶橙汁递给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四智武童，然后又给自己拿了听啤酒，二人这才坐在阳台上吹风晒月亮。
“不能以貌取人，无梦生没教过你？”鷇音子拉开了啤酒听上的拉环，喝了一口。
“没说，”四智武童学着鷇音子的样子拧开橙汁喝了一口后，窝在并不柔软的塑料椅里甜甜地道，“不过无梦生说你是好人。”
这是被发好人卡了么？呵呵。
鷇音子嘴角一抽，“哦？他还说过我什么？”
“他还说他很喜欢你。”
咯噔。
这是自己心脏停跳了一拍的声音，刚喝到嘴里的啤酒差点没如数馈赠给地板。
自己是幻听了吧，一定是的，所以他现在需要冷静地确认一下刚刚四智武童到底说的什么。
“无梦生什么我？”
“喜欢你啊。”四智武童眨了眨眼睛，好像说出口的事□□不关己一样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理论上来说确实是事不关己也没什么错啦。
鷇音子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是没听错了，于是鷇音子猛喝了一大口啤酒压压惊，皱着眉思考四智武童这句话的前因后果。
如果四智武童说的“喜欢”就是一般的友情的话，那倒也无所谓，他也蛮喜欢无梦生的，甚至天踦爵他也不讨厌。但如果是超越友情的那种——联想起之前，无梦生认为鷇音子因为同性恋而来找他治疗的事情。这事情绝对是子虚乌有没错，而鷇音子直觉认为，这应该是天踦爵对无梦生说谎，故意误导的结果。
凡事都要有个动机的，虽然鷇音子并不是搞刑侦的，更没兴趣去抢老同学金银双秀的饭碗，但这句话放哪儿都不会有错。
没人会不带目的地故意编个谎话骗人，尤其是各种意义上的“骗自己”。
“被人喜欢不好吗？”见鷇音子半天没说话，四智武童皱着眉问道。
“……不是不好，而是——”而是什么呢？鷇音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脑子里一团糟的状态，奇了怪了，素来让他引以为豪的大脑此刻居然有点罢工的倾向。
鷇音子望着一桌之隔的四智武童，对方也很不解地望着这边，然后有些小心又有些失落似地问道，“会造成鷇音子哥哥的困扰吗？”
困扰吗？
也不算是，于他鷇音子来说，这半生过下来，最不缺少的就是各式桃花。而鷇音子本人又有那么几分“不理世俗”的味道，这类事情从来不往心里放，自然也就说不上困扰和苦恼了。
但为什么对别人无所回应鷇音子就觉得理所当然，而面对眼前这位，他就有一种深深的欠了情债的愧疚感呢？
“也不是——”
“那就是鷇音子哥哥也喜欢无梦生哥哥咯？！”四智武童现在的表情，绝对可以用喜出望外来形容了，那整张脸都要放光了一般灿烂得堪比小太阳。
就像那首歌唱的，太阳出来咯喂，喜洋洋哟咯喂！
等等！这是哪门子逻辑？！
孩子！孩子你醒醒！这不是能赶鸭子上架的事儿喂！
“太好了！无梦生哥哥还一直怕他跟你说了以后你会不理他呢！”
四智武童全然无视了这边已经僵成石头人就差一阵风吹过来烟消云散的鷇音子，完全沉浸在了自我陶醉之中开启了絮絮叨叨的自说自话模式。
鷇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脑子里还是麻线一堆纠缠不清的状态，只能间或给四智武童点个头或者嗯一声作回应。
不过无梦生居然会有这种小心思，倒也还真是条——
别扭的鱼。
眼看着临近凌晨，那边四智武童却还在边打着哈欠边强撑着给鷇音子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以倒叙的方式已经逆时间流而上，讲到他们大学时候了。
要不是看在四智武童说话连续而又有点逻辑的份上，鷇音子一定会认为四智武童伴发有思维奔逸。
“——那次你给无梦生哥哥催眠你还记得吗？”
“嗯。”
“他怕被你知道他喜欢你，所以推天踦爵出来哒！”四智武童以一副八卦在握，天下我有的王者之姿坐在塑料椅里，手里攥着橙汁瓶跟握着权杖似的往桌上一顿，溅出的橙汁有几滴还喷在了鷇音子脸上，“哈！我就说鷇音子哥哥不会不理他的，他就是不信！”
基本上四智武童每讲完一个故事，结束语都是上面这一句，就像是要反复提醒鷇音子自己的想法有多准似的。
“四智武童——”
“你可以叫我小四。”讲得口干舌燥，四智武童拿了橙汁豪饮一大口。
“小四，时间不早了，要不要休息一下？以后有的是时间跟哥哥聊天。”鷇音子是真困了，而且以他现在一团浆糊的脑子实在没法分析四智武童说的任何话，不如让他以后再慢慢跟自己讲。
“嗯嗯，好哒！”四智武童点点头，“那要先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