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之十二（1 / 1）
之十二
鷇音子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点10086个赞。
只是再怎么机智的鷇音子对眼前这个不肯说话又要哭不哭的小祖宗也没了辙。
时间倒回半小时以前。
当鷇音子拽着无梦生上楼，经过正进行鸡腿争夺战的一人一汪时，北狗忽然一松手，于是汪星人咬着鸡腿差点像个炮弹似的直接飞出去。随即北狗一闪身站到鷇音子面前杵着，紧接着便使劲往无梦生身上嗅了嗅道，“嗯？不是无梦生。”
鷇音子一惊，手一哆嗦差点把无梦生摔地上，腹诽这人的鼻子居然比旁边流着哈喇子啃鸡腿的汪星人还灵了几分。但鷇音子就是鷇音子，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道，“他喝多了有些不舒服，你们再去吃点东西，我一会儿下来。”
嗯，俗话说骗人要先骗过自己。
于是乎鷇音子伸出手，把无梦生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些，像是怕他真的站不住摔下去似的。
无梦生此刻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安安静静看了看对面北狗之外没了任何表示。
反观北狗又歪了歪脑袋，伸手摸了摸狗头帽子上的黑色狗鼻子，哦了一声后就无视了鷇音子，自顾自地转身找绮罗生蹭吃的去了。
等长吁一口气的鷇音子终于越过“千难万险”把无梦生安顿在卧室床上再急忙赶下去的时候，众人却像是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协议一样说是已经吃饱了，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天色已晚，这就告辞，留步不送。
然后一行人由带着一脸不明笑意的步奇葩打头阵，风风火火地往小区外面走。
顺便，北狗是被绮罗生拖走的，一边在地上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边和绮罗生嘀咕自己才没吃饱。
心系楼上那个此时心智恐怕不足十岁的成年人，鷇音子便也没打算跟他们多客气。等客人走后随便把东西往水池里一扔准备明天处理，人就风风火火再往楼上跑，一开门，见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
无梦生正坐在床沿，见鷇音子推门进来，就抬头望他，那一双暗红的眸子睁得大大的，被暖黄的室内光源照映得水汪汪的。
很好看是真的，有那么一股子天真无邪的味道。
很久之后的鷇音子不得不承认，有这么个弟弟的感觉其实也蛮不错，只是这么想的时候，鷇音子正把扒在他脖子上当树懒的四智武童往下拽，防止自己被勒死。
但眼下鷇音子想的只是——这娃儿要再这么憋下去，估计要憋出问题。
要再让无梦生创造一个半个人格出来，第一个得精神分裂的估计就是他鷇音子自己——要知道现在照顾无梦生一个病人等于照顾三个，要再多来几个，然后每个人格再制造人格，这可就是要成几何趋势发展下去啊，天知道无梦生在制造人格这方面到底还有多大的潜力未开发？
一想到以后见到这个朝夕相处的家伙想打个招呼，说不定还得先在脑海里数十个名字中做个单项选择题，鷇音子突然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不过鷇音子比较淡定，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见这个人格，而且这人格也不具备攻击性，所以并不用紧张。于是淡定的鷇音子随手抓了个小笔记本和水笔过来，便坐在了无梦生正侧面的软凳上。
“你好，四智武童，我们又见面了。”
四智武童看看他，张了张嘴，“你好。”
声音还是一样，虽然少了几分无梦生本人的果断干脆，但也没有太多怯生生的感觉。
“知道我是谁？”
四智武童点点头，“鷇音子——”后面好像还有什么，但还没说出来就这么意犹未尽地戛然而止了，然后有点歉意地冲鷇音子腼腆地笑笑。
典型的小孩子的笑容，让原本有点尴尬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一点。虽然在鷇音子意识到四智武童没出口的后半句保不准是个称谓，更说不定是那两个字的、对男性长辈的普遍性称呼的时候，鷇音子还是不由自主地以转了转手上的笔来代替抽嘴角的举动，防止自己的表情变得不那么自然，或者说——狰狞。
好吧，对方是小孩子的心理年龄，年龄相差个二十岁左右，叫自己叔叔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嘛，虽然他一点都不想被看起来跟自己实际年龄差不多大的同学叫叔叔就是了。
“是的，我是鷇音子，你知道无梦生和天踦爵吗？”
这是关键，鷇音子必须搞清楚眼前四智武童这个人格是不是知道另两个人格的存在，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方便找到症结所在，对症下药。
“嗯嗯，哥哥们。”四智武童将手撑在床边，两只脚在床下晃，“上次吃汉堡的事情让无梦生哥哥知道，他很不高兴。”
“你怎么知道他不高兴了呢？”鷇音子继续循循善诱。
“无梦生哥哥对小四说那是垃圾食品，不许吃垃圾食品，会长不高。”四智武童说到这里皱皱眉，“但是小四很喜欢啊。”
一个“说”字，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无梦生和四智武童是有联系的，且这种联系是可以直接对话的那种直接联系，第二，他们交流过。
“你无梦生哥哥说的对，”在笔记本上随手记了几笔，鷇音子的视线并没有离开四智武童，见四智武童面露纠结，鷇音子又马上改口道，“不过偶尔吃一点也没关系。”
“嗯！”
四智武童闻言马上变得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就是好哄啊。哪像那个木鱼——死倔。
“你还认识天踦爵哥哥？天踦爵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啊，能告诉我吗？”一连说了两个“天踦爵哥哥”，鷇音子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好在鷇音子觉得自己还是比具备一个演员的良好自我修养的，所以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颇为和蔼可亲的。
就当是哄小孩子的历练吧。
“听无梦生哥哥说的。”四智武童扬起脸，眨了眨眼睛。
“哦，你无梦生哥哥还说什么？”
“他说要听天踦爵哥哥的话，如果我遇到的话。”
“你身上有酒味，知道是哪儿来的吗？”
突然话锋一转，鷇音子这么问的目的在于确定四智武童是不是对无梦生经历过的事情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顺便也设了个圈套，如果四智武童能说实话，那说明四智武童对他鷇音子有着足够的信任，以后对四智武童说的话采信度也能高一点。
“不是小四做哒，”闻言，四智武童居然弯了眉眼笑了起来，一股子小孩子恶作剧被发现了要吐舌头的那种神色，“无梦生哥哥故意的，他不想喝酒，就把酒瓶摔碎了，酒溅到身上了。”
“哈，你倒是很清楚嘛。”鷇音子打从见到四智武童以来第一次真正笑了出来疏了口气。
好嘛，这小鬼纯粹是一个住在无梦生肚子里的蛔虫，而且这蛔虫还很信赖他，能把无梦生不愿意说出口的话都说出来告诉他。有这么个小蛔虫在，他就能更清楚无梦生的病情是怎么一回事了。
想到这里，鷇音子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天踦爵神秘兮兮又有点幸灾乐祸的那个表情，关于四智武童的出现，天踦爵怎么说的来着？
——跟、你、有、关！
这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鷇音子刚想问些什么，就见那边四智武童已经换了个表情，又变成那种要哭不哭的模样了，不同的是，鷇音子觉得这次他要是再不擦一下，那泪水就要真的掉下来了。
“怎么了？”不管是正面情绪还是负面情绪，精神病人在医师面前如果能够暴露出情绪总是个好的开始。
“小四不喜欢喝酒，但是那个步姐姐——”灌了小四几乎一瓶白葡萄酒。
无梦生因为有“前科”在，对酒的抵触心理肯定非常大。这点鷇音子早就料到了，所以在步香尘灌酒的时候，无梦生就下意识地逃避了吧。
只是就算逃避也不换天踦爵出来而是要换四智武童出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刻四智武童看鷇音子的眼神近乎于一种哀怨，看得鷇音子是一头雾水，只得拽了个纸巾过去递给他，“你在生我的气？”
“……”四智武童赌气似的并没有接过鷇音子递过来的纸巾，只是定定地看着鷇音子。
一秒。
两秒。
三秒。
然后泪水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呃……”好吧，看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在自己面前这么“光明正大”地掉眼泪，其实还真有点不适应。虽然以前接触过的病人也有控制不住情绪而落泪的，但那只是半个路人的甲乙丙丁，是因为自己的职业特性才有所接触的医患关系。
可眼前这个是自己相处了好多年的老同学、老同事，平时倔强坚忍的一人突然来这么一出梨花带雨，鷇音子还真有点懵。
不过鷇音子应变能力还是很厉害的。想当年他和无梦生一起实习，遇到双向障碍躁狂发作的波旬拿刀砍过来。鷇音子反应极快，上一秒还在和无梦生商讨治疗方案的鷇音子下一秒就能把无梦生撞出去自己硬承了波旬一拳。不想这波旬还是个练家子，双方过招拆招几十来回，波旬这才被无梦生紧急叫来的保安和医护人员制住。而那时鷇音子胳膊也挂了个彩，打了石膏，光荣养伤月余，期间还是无梦生鞍前马后地照顾着的。
鷇音子也没说什么，无梦生说了谢谢以后余下就都用实际行动代替了。不过鷇音子偶尔会感觉到背后扫过来的视线，就总是有那么几分委屈的味道。
想来，要是正面被自己看到，估计那时无梦生的表情就是四智武童现在这表情，没差的。
不过这好像不是一回事儿吧，上次是委屈自己把他撞出去？这次是啥？
“你怪我没帮你挡住步香尘？”
因为四智武童没动作，鷇音子就只好自己凑过去，拿着纸巾给他擦眼泪，同时启发他开口。
吧嗒、吧嗒。
这泪水好像更汹涌了，那暗红的眸子映了水光跟水头很足的红宝石似得好看。
四智武童没反对，那看来就是猜对了。
无妄之灾啊！鷇音子觉得真的应该六月飞雪，来场大暴雪都不为过啊。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哄人没效果，鷇音子索性眉头一凛，把纸巾盒往四智武童怀里一塞，“无梦生信任你，才让你来应付步奇葩。”
也不管口德了，鷇音子张口闭口步奇葩倒是也不在意了，“我去冲澡，待会儿回来要看到你收拾好。”
说罢，鷇音子拿了换洗的衣服，起身带上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