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大珠小珠落玉盘(1 / 1)
这夜里的雨淅淅沥沥,夏霖霡霡,阴晴不定。天色阴沉沉,兼着那雨滴竹梢,泪打芭蕉,更觉凄凉。
罗衣独自一人窝在自家院子里,身旁奶娘也早就去和几个小丫头打牌去了,竟无一人看挂着她。罗衣情知姊姊云裳在这么大的雨下不会来的,便独自一人挑了一本书在灯下随便看了起来,翻了起来才知是奶娘随手放在这里的《平安杂记》。那里面有许多千奇百怪之上古神兽,更兼许多江湖儿女爱恨情仇,罗衣年纪虽小,但也不禁被上面许许多多传闻故事打动,一时看得入迷,竟痴了。丫鬟唤了三次方才缓过神来。
“你在看什么这么有趣,连我来了也不知道?”一语未完,罗衣只见云裳头上戴了个大箬笠,身上披着蓑衣,边上的披风都被风雨打湿,行动起来落下点点泥泞。罗衣赶紧将书藏起来,站起来道:“姊姊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害了风寒怎么办?”
云裳淡淡一笑,“不妨事的,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刚才在大哥哥那里陪大哥哥说了会儿话,突然下起雨来,猛地想起你小时候最怕下雨,以往雷雨天姨娘总要在你身边陪着的,如今姨娘出了事情,我便来陪陪你。对了,你那奶娘呢,怎么不见人?”
这厢话刚落,那厢奶娘的声音便传出来,“奴婢在呢,给七小姐请安。”言罢便有一个穿着天蓝色深紫线杂银色葡萄纹长衣,云鬓蓬松只散落落带了几朵深红色小花,大约二十来岁的青年女子走来。
云裳彼时抱着罗衣,斜靠在美人榻上,抱过一个十香团花软枕,见来人钗亸鬓松,衫垂带褪,因而轻笑道:“是你啊,柳媛。”
柳媛当时身子一震,雪白的脸上一片红。她脸上本就涂了胭脂,如今血色凝在脸色,仿佛一朵颜色最纯正的红梅,红的莹莹欲滴,远远看去好像天边一片飞霞,轻薄香甜。她模样本来就生的巧,这脸一红更是娇羞可人,美艳非常。“姑娘哪里说的话,奴有什么,奴有什么……”
“啪”的一声脆响,柳媛当时就看到一柄上面绘着水墨山水的十二骨折扇摔到面前,当即吓得说不出话。
罗衣本是天真烂漫,喜怒出于心臆,比不得他其他的几个姐妹各个心事缠身,当下也不知云裳发了什么火气,便吓得窝在一团,不小心抖落她藏在枕头下的《平安杂记》。书落在地下的时候,室内静的连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这书掉下去,扑腾一声震傻了一堆人。
云裳颤这手拿起书,但见上面写着一行诗文:
“十里长亭望眼欲穿,九月里菊花渐残,八日里把梳子梳断……”云裳只当不见,只是往外翻,却见书上有那小儿女痴情之态的描写,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胸闷。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这是你从哪里拿的?”
罗衣颤声,指着柳媛道:“奶娘……奶娘、放的。”
柳媛立刻跪在地上,哭道:“不是奴婢啊!七小姐,真不是奴婢啊!一定是有人冤枉。一定是有人冤枉奴婢啊……”言罢便嘤嘤哭起来。就着雨声,当真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妙。
云裳素来不喜柳媛言行浅薄轻浮,今日见屋里只有罗衣一个人孤零零看书就已经很是气恼,又见柳媛穿着打扮实在越了本分,本就是忍耐着火气,如今见她竟然私藏这种书,甚至教唆罗衣看,一时气的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柳媛当时是罗衣的奶娘,当即指着边上两个穿着蓝色衣裳的丫头道:“给我搜!给我搜!无论是身上,还是住处!”
话音刚落,柳媛脸上便是一片惨白,话也说不出来了。
边上几个侍女当即喝命角门皆上锁,其余几个平日里伺候罗衣的小丫鬟哪里这阵仗,虽是家生奴才,但既然是伺候罗衣而非云裳的,便知家底不厚,父母估计也不怎么入得了主子的眼,一时吓得瑟瑟发抖。
云裳手里接过方才侍婢递过来的茶杯,一个人静静吃茶。未多时,便有几个丫鬟将柳媛的镜奁、妆盒、衾袱、衣包,若大若小之物一并打开,送到云裳眼前来,请云裳查阅。云裳翻了翻镜奁,见里面首饰齐全,更有几副玛瑙串子,兼几只上等芙蓉玉的镯子,另外还有几支样式极为精美的金簪,其中甚至还有一只金累丝红宝石步摇,想起南宫紫萱跟了凤天影多年,身旁也不过两支积年攒下的簪子罢了,一时不禁觉得悲伤。打开又见妆盒内胭脂颜色纯正,红的好像要滴出血来,样式颜色与别处很是不同。胭脂并不是成张,而是堆在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闻起来香气宜人,看起来好像玫瑰膏子一样,一见便知是上品。
云裳伸手将胭脂倒在手上,又用一点水化开,果见鲜艳非常,比不得寻常俗物。不禁暗里思索,柳媛不过是一个普通家生奴才,如何能用得起这般贵重的东西!又翻她衣包,当即愣住,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直直朝柳媛而去,扇了她一个巴掌。
一旁的侍女不禁一惊,将里面的东西统统翻乱在地。罗衣低头一瞧,只见是个花红柳绿的东西,原是个五彩绣香囊,甚是精致华丽,上面绣的东西与别处也很是不同,并非是花鸟鱼虫之物,而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盘踞相抱,好像妖精打架一样。罗衣年纪尚小,也不懂得什么鱼水之欢,只当是好玩,虽不懂姊姊为何发怒,但念她素日疼自己,想来拿了这香囊也不甚要紧,便想要拿来玩耍。却听见姊姊一声怒喝,“你做什么?”当即吓得把香囊丢下,再不敢做次了。
再说这厢柳媛见十锦春意香袋落地,便是面容发白,心神不属了。原本见云裳竞不给自己留半分面子,当着几位小丫鬟的面便给她难堪,很是不服气,而今又见自家多年的积藏就这么见了人,心内又是气,又是恼,已是恨不得一头撞死了。却又听见云裳对着几个丫鬟冷冷道:“还不去搜身!今儿我便要见见你这奶娘有多腌臜!”
柳媛一听便就挣扎起来,漂亮的泪上满是泪花,可奈何她身边两个婆子气力极大,一下扭打起来。片刻又有几个小丫头拿了把剪刀来,道:“嬷嬷,您就别挣扎了。七小姐这回是铁了心了,您老闹得这么难看,到最后哭的,还不是您那!小姐说了,若您不听话的话,就拿剪刀剪了衣服来查,伤了不算的。万一到时候真伤着了,难受的,可不是我们!”
更可恨的是另一边还有个小丫头阴阳怪气得道:“素问,你干嘛说得这么客气!对这种贱货,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以往是以往,今天过了,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骚蹄子罢了!伤着了就伤着了,值甚么!”言罢便拿着把剪刀气势汹汹过来,柳媛怕伤着自己,便不敢动了,由着几个小丫鬟脱了自己衣裳。外裳脱得满地都是,香肩上只有一条极艳丽的鲜红肚兜,顺着肚兜往下看,只见肌肤上斑斑紫紫,极是暧昧之行事。
云裳看着柳媛,手上不稳,把滚烫的茶水统统倒在柳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