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今朝有酒今朝醉(1 / 1)
他似是不相信我的决绝,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话来劝阻,过了好半响,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我:“你可是想好了?要知道这稍有不慎,便是两条性命。”
我望着他皎白如一轮白玉盘的面容,心下几乎要冷笑出声了,却被时局所拘束,只得死死忍住,含泪答道:“此我亲子,倘若不能承欢膝下,那这一辈子也无指望了。孤独终老,说的容易,可做起来,又有几个人敢?”
他凝视着我镜中朱颜,神情沉着,唯有我知他此刻必心如刀绞。当年白雪曼怀孕九月,却在生下麟儿之际遭了血崩,险些母子俱损,后来白雪曼是就回来了,可那孩子却也终究没保下,不知他陆昭明在抱起自己未足月便身死夭折的幼子时,又可否心痛不断,不堪回想。
我不去理他,只顾从梳妆盒中拿起一支玉搔头并一对玉鸦钗,细细打量玉材是否通透漂亮。在通明的灯火下,那水汪汪的颜色照的我目色森寒,仿佛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我笑着撒开手,又去剪裁今日送来的夹竹桃。青花瓷底的花瓶里放着这般艳丽的花,总有几分突兀感受,我却只看着那花,好像看见我那刚出生便身死的子璋。
子璋,我为他起名漓桓,从水从木,又为他选好字,璋,玉质利器也,子璋,意为“原为子璋,护子太平”,只可惜,他还没用过这名字一天,便夭折了。
我抱着我的孩子哭了一宿,梦里竟是他的泪眼朦胧,可一觉醒来,却不过是一方冷硬石碑。
他怕我难过,不敢告诉我孩子生下来便是死的,只悄悄葬在一处幽静所在,我记得那里有大片大片的夹竹桃,他为我从山坡处择来一朵颜色清淡的芍药,神色端庄沉重,轻声抚慰,“别哭了,孩子……还会有的。”
我望着他清瘦挺拔的身姿,一时片刻悲痛涌上心头,却哭不出半点来。
这锥心之痛,实比天下一切刑法都要痛上一千一万倍,陆昭明,不知你在揽住自己夭折的孩子的时候,可曾感受到我凤寒江曾经心中百万分之一的痛苦?
我的孩子尚还在群山峻岭之中哀哭不已,日日等着她的母亲为他报仇雪恨,而你却只失去一子,另还有三子在旁,一女承欢;我一生所爱之人葬生火海,尸骨无存,你却日日寻欢作乐,拥着美人娇娃,夜夜酣睡。你可知,你的欢乐,便是另一个人的痛苦悲伤?
多年一别,我以为你那幼子的死亡已将你从自负中走了出去,同时也应有一二分缅怀惦念,熟不知你风流不改,心思也依旧狠毒。
陆昭明,这怪不得我,要怨,只管去圆你自己作恶多端,自寻死路罢了。
我抚摸着下送服,从未有一颗这般感谢韩回,的确,若无他,我又从何得来当年秘辛,以及,亲眼看仇人欲死不能的快活!
我看着我套着赤金镂空护家的芊芊十指,不知,这十指抓破仇人喉咙时,该是何等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