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赠我玉镯君为何（1 / 1）

我抬头痴痴望着窗外的雨，只觉她朦朦胧胧如一场好梦，纵我望断肠，也不过如此。

镜中女子玉颜如雪，生的眉不画而含黛，唇不点而露绛。有婢子为我扶好发髻，我惶惶忽忽的看着，只觉得额上的垂花红宝钿颜色过于艳丽，放在我脸上实在难看，令人腻味。

有多少人知道，这张年轻鲜亮的皮囊下，埋葬着怎样垂垂老矣的心脏？

一下又一下拨弄着只有盛产玉器的南岭郡才有的赤荔枝手镯，明明是这般晶莹透彻的玉材，可不知为何，单看着那上面的赤金绞丝与红宝石总觉刺眼。

并蒂荔枝？

我浑身发寒颤抖，忍不住要笑起来，可还未笑，便已有泪水滴落。我的好弟弟，你可知你为我送来的这只玉镯，讨不得我半分欣喜，只能令我悲从心来？

呵！爱恨不过一念，对于这一玉镯也不过如此。并蒂荔枝，并蒂荔枝，你望我多子多福，殊不知那也只是你，或是你们的心愿。至于我，我的心愿，对你来言，又算得了什么？

我猛地推到铜镜。泪水止不住地流。呜呜咽咽，连我都不知道在哭些什么。

我想要保住我腹中的孩子，不管生下他（她），是否要经历多么艰难的困苦。

朱漆花格长窗旁种植着郁郁青青的竹林、芭蕉，室内燃着的鹅梨帐中香渺渺吹起，甜香润肺。忽有一道男声响起：“不必惊慌，只是孕妇产期心虚未免浮躁，还不快去拿一盏青梅汤来去去火气。”

语音刚落，适才室内一众婢子俱都纷纷离去，步履轻快，衣袂翻飞，行走间里安然无声，如同鬼魅。

我自顾自拿了块香帕子擦啦擦脸上的泪痕，脸上换作如秋月般模糊的微笑，也不回头，只道：“清王殿下黎明到访，不拘礼数，真是洒脱。只是有没有为我这个被探望的想过呢？不论其他，单就是我身为女子这一条，王爷您就失礼了。”

陆朝明信步而来，唇角紧紧抿起，隐约发白。“不我二人不必再去打什么无谓的官司，我和……齐国公断不会害你，”他顿了顿，似有些忧虑，“那孩子，我劝你不要留。”

我紧扣着手上的象牙楼花小圆镜，一刹那握的手指发疼，隐约露出青筋。“为什么？”

“你服食太多次麝香，本来不应有孕，可偏偏……逆伦之子，不生也罢！”

我抓紧手上的赤荔枝手镯，问他：“服食太多次麝香？”

他看我的神情似有怜悯，“你每次使用的百合香中都混杂着麝香，如不错的话，应该已有三年之久！并且，你有孕，应也是药物之用。如果五月还不打掉，恐怕母女不保。”

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什么话。

他望着窗外竹林，目光无悲无喜，“你早就该猜到了，韩回是就不会让你有孩子的不是吗？只是你没想到，他不只不想让你活，还想利用你挑起西凉与北秦、东望的战争。”

许久无声。

我听到我自己微不可闻的笑声，然后一字一顿道：“母子二人，本为一体。他生我生，他死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