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是非何必太在意(1 / 1)
长风吹起我宽大的衣摆,在朦胧的月色里只能看到翻飞的衣袂飘飘,我半垂下头,使得头上摇摇悬挂着的金步摇半坠不坠,不得已只得自己动手将鬓边斜斜别着的累丝金凤扶好,以免衣衫不整,鬓角散乱,平白惹了麻烦。毕竟这么晚都没有回府,难免会被有心人惦记上。
如今残冬已过,春末夏初,并不应有花,只因陆昭明平生最爱姹紫嫣红,九朝烟粉的繁华,故早有上好的园丁精心伺候桃柳,以供陆昭明一时之欢。而此时便也就成了园丁安排桃花半放的好时候,院内一片红韶艳光深浅不定,裹住郁郁生嫩枝叶,便就不是春天,也留下一院春色融融。所谓“闲来淡淡春”,大约也不是如此。
只可惜纵如美景如斯,也不过被我二人平白糟蹋。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人变景不变,何其讽刺?却叫人欲哭无泪!
恰在此时,天边猛然放开一朵绚丽烟花,好似在浓重的夜幕上凭空铺落一笔盛世华章,我抬头望她,一时竟分不清她究竟还是不是当初那个被人推来我身边,却只敢怯怯望一眼的凄凉孤女,还是当初与陆昭明邂逅在平阳河畔偶遇烟花的娉婷少女。
悲剧开始总是毫无征兆,命运也只是默默伸手将恶果埋下,或有一二个智者巧语相探,再接着一语成谶!
只是征兆来的太晚太晚!以至于你明明知道再往下走是什么结局,却还是抽不出手来拉她一把。
若人生只如初见,若人生只如初见,那该多好?一个仍是他的一代贤王,另一个只管做她的旷世佳人,从始至终便只是静静观望,那该多好?没有开始,便没有结果。
这世间男子胜之以城池,女子胜之于眉目,这是一个注定只属于男人的世界,即便权倾朝野如南楚圣女乌黛也需依靠韩回,而在乱世中飘萍无依的你我,又算得了什么?
值得吗?
我想问她,却终究不敢对此提一字。也生怕,她问我,是否值得?
当初我离开苍茫群山的时候,那个人也只是转过头低声问我:“值得吗?”
我早已忘却他的音容笑貌,却唯独只记得那时他拂过我衣肩的手。
我记得那双手骨节分明,细腻犹胜不出闺户的千金小姐。那双手常被各式各样的药材浸泡清洗,握起来的时候,总有一种酥软入骨的错觉。偏偏是那样一双瘦削叫我不止一次以为只能去握住紫毫笔或者稍稍调试药材的手,却在那一刻令我平生第一次感到难以置信的安全感而不舍放开,并为之嚎啕大哭。
这世上只有一种人会问你是否值得,那是因为那个人怕你吃亏。就像同一种招数你用再多次还是有人上当,因为在那一刻,即便他知道你是撒泼卖娇,却也还是压不住心软。
只可惜我最后还是甩开那双手,独自一人走回只有孤独寂寥的帝都,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那云深之处,再无相见之期。
我想我恐怕要一辈子活在过去了——因为只有记忆里,才有那个人衣裳如练,轻颦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