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经此一别长忆君（1 / 1）

夜色深深，青树翠蔓，红衣金冠，是谁夜伫玉阶，只为一人步出过往时不会迷惘。微昂首，笑语烟花，灿烂的不可一世，“抱歉啊回芜，舅舅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月色如水，恰好能照见那人一双墨眸涟漪如秋池寒水，在深深夜色被风掠起圈圈涟漪，一尺秋寒，精髓尽在于此。

犹记得当日沙场上金戈起舞，我衣衫染血，衣袂翻飞间，宛如桃花新绽，落于我衣袖上翩翩飞舞。遥看墙头处战士厮杀举剑，细算兵尽粮绝的无奈，到头来真是想不出一点班师回朝的可能，真是欲哭无泪。本以为还要马革裹尸，却不料一对铁骑驰马奔来，为首之人身着红衣，面如冠玉，微微挑起的唇角似笑非笑，揽我入怀，轻声抚慰：“抱歉啊回芜，我来晚了。”

是啊，韩回，这世上若论谁能最让我恨得牙痒痒，定是你，可若是问谁能最让我感动，那一定也是你。

是你不顾一切救我于战火之中；是你在我不堪忍受现实残忍的时候揽我入怀，给我一个躲避现实的地方；是你在我儿时遇到危难的时候偷我离府，与你一同游览四方；是你在雪曼背叛我的时候，为我一个发泄的机会，为我教训陆昭明。

韩回，谢谢。舅舅，谢谢。

泪水终于坠下，估计我的妆容一定惨不忍睹的可怕，不知我今早梳的桃心髻是否凌乱不堪？我精心绘的梅花妆又是否脏乱丑陋？我的仪容一定狼狈的叫人不耻，平白辜负了你长达十数年的教导。可现在我却来不及整理妆容，只能含泪看你。就这样看着，仿佛这世上只有我二人——就这样，天长地久。

“滴溜溜。”一支滚珠金步摇顺着我的手掉落在地，然后摔落在青石砖上，发出清脆声响。古有文人雅客，以金钗委地来形容佳人逝世，我如今来，也不过是给凤家小女做个头七，以聊慰思。

韩回，你那么聪明，你那么了解我，了解凤回芜，了解凤寒江，那么一定知道我是在干什么吧——韩回，我是在跟你告别呢！

你看，你曾经说过女儿长大了一定要嫁人，但是嫁了人就是别人的了，嫁出来的女儿泼出来的水，简直白养了，简直是亏本生意，将来你是一定不要养女儿的。我记得我当时气得直跳脚，一个劲儿地在你怀里耍破皮无赖，可如今，你一定在心里暗暗叹息一语成谶的绝不仅仅只有吉言。

我想我真是被你惯坏了，竟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家族，放弃了自己的姓氏，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亲人——那里面甚至还有将我养大成人的你。

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的胆怯，原谅我今日所作的所有一切，就这样，让我好好看看你。

从今以后我所有的一切都将与凤家无关，也将与你无关。当日从母亲手中接过我的你，又可曾想到过今日手中的懵懂女婴终有一天脱离你的掌控，做下这大逆不道之事？不顾一切的扔下所有，只为一句良心？

莫若飞曾说过，我是他见过最狠心的女子，而也正是因为那一句话，我认他为知己——我从来自私，而自私的人，也从来心狠如铁，心如磐石。

我允许我在这一刻胆怯，因为我知道摆脱这一天无论有多苦，都只有我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才可以克服，这是一场注定没有援军的作战，我义无返顾。

我不会去回忆从前，因为我知道，人只能为明天活着，也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去做出选择。

从今以后，任我拍遍阑干，也不会有你在旁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