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六十四章(1 / 1)
江亦行僵硬着身体,迟迟未动。
夏寒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最后的一点儿温存。
在一起是伤害,那就不要在一起了,长痛不如短痛。
大约又过了一分钟,夏寒推开江亦行,她扬起头,与他的视线平齐,“要是能早点就好了。”
要是早在十一年前,我看清了你的样子,就不会白白蹉跎这些年,就不会让感情背上这么多累赘。
江亦行的过往虽与夏寒并无直接关系,可是夏寒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现在迟了?”江亦行说话时,勾起嘴角,眉眼弯弯,永远都像是在笑,在她的面前。
“不迟。但是我不要了。”
夏寒挺直着背,江亦行微微低着头,两个人相距并不远。
放在以前,这是再靠近一点就能够接吻的距离。
夏寒抿了抿唇,目光朝旁边稍稍偏了些,艰难地说了一句,“再见啊。”
她转身要走,江亦行拉住了她的手臂,“夏寒。”
他舔了舔唇,“那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夏寒背对着他,江亦行手上的气力像针一下扎进夏寒的皮肤,她觉得胸口酸胀,眼也酸胀,有种物体想要喷薄而出。
她忍着,在等着他放手,或者再说句什么。
他说,“从今往后,我们没有死别,只有生离。”
“我们只有死别,再无生离。”这句本是钱钟书写给杨绛的话。无数人羡慕这样几十年如一日平缓流水般的爱情。
而江亦行说出口的,却把其中的两个词换了位置。没有死别,夏寒和江亦行不会天人两隔,而是在接下去的余生之中,有着各自的独立的生活,与对方无关的。
这一次,分开了,就是永远分开了。
他后悔了,他回头了,他意识到种种对夏寒造成的伤害了,可是这一段人生,只剩下生离了。
夏寒清楚地明白,江亦行能做到如此,已经是极限。他们都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也都不是没有了什么就过不下去的人,更不是非她不可。
正因如此,夏寒爱他,尊重他。
“好。”夏寒动了动手臂,江亦行无力地放了手。
一阵风吹起,花瓣漫天地落了下来。小女孩的欢呼声又在耳旁响起,夏寒偏了偏头看她,她正在树下奔跑。
夏寒没有这样的童年。也因为不会笑,被人恶意地骂过面瘫。
夏寒回想起一些被孤立的情形,心中再无大的波澜。
从医院出去,夏寒打了个电话给陆焱。之前陆焱的号码已经被她删除,但夏寒手机那寥寥几个通话记录,一翻就能翻出陆焱的号码。
她对数字,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喂,你好。”陆焱接起电话时,正在看一个学生交上来的presentation,没多看,便滑屏接了起来。
“我是夏寒。”夏寒听出陆焱的语气,并不知道来电话的人是她。
陆焱听到夏寒的声音有片刻的失神,一只手离开了键盘,把手机从耳边拿下,黑屏的手机一下子亮了起来,主界面也显示着夏寒的名字,他连忙回话,“噢,怎么了?”
“明后天你有没有时间,见个面。”
陆焱看了一下日程,对夏寒说,“后面中午可以吗,明天上午我要去参加一个学术报告研讨会。”
“好。”夏寒挂了电话,打算去画室。
马思宁正好在画廊,跟辛瑜谈下一次的合作。
夏寒到的时候,她们正打算去附近新开的一家餐厅吃饭。
“夏寒。”辛瑜看到夏寒从马路的另一头走过来,眼尖地看到了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夏寒朝前走去。
“吃饭了没有,跟我们一块去吧。”辛瑜拉着夏寒就要往车上带。
“去哪啊?”
“街口新开的那家中餐厅啊,马思宁也一起,走吧。”
马思宁回去拿了一下东西,出来时看到夏寒和辛瑜站在车前。
“夏寒姐。”马思宁笑了笑,“好久不见。”
“嗯。”
“走吧,吃饭去了。”辛瑜开车,夏寒和马思宁坐在后排。
到餐厅后,辛瑜坐在夏寒对面,马思宁坐在夏寒的旁边。
“什么时候出发啊?”辛瑜问马思宁。
“再过一星期吧,很多东西还没准备好。”
“要是我有时间,就跟着你一块儿去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西藏呢。”
夏寒正在吃东西,听到辛瑜的话抬起了头,“你要去西藏?”夏寒转头问马思宁。
马思宁笑笑点头,“要去拍一个专题,回头还是在你们画廊办公益展。”
“噢,好。”夏寒又继续吃东西。
胸口发慌。这种感觉比之前那次分手更甚,那时候好像也难过,但忙于种种事情,回想起来倒也还好。
“你要西藏哪里来着?我给忘了。”辛瑜的记性一向不太好,上午发生的事情她下午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阿里。”平均海拔四千五百米以上的高低,被称为世界屋脊的屋脊。国家专门建立了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其范围几乎涵盖整个阿里地区,野生动物种类丰富,是摄影爱好者的一处绝佳拍摄场地。
电影《白日梦想家》中,男主角寻找的那个摄影师,就在雪域高原之上。一只野生雪豹冲进镜头,而摄影师却没有按下快门。
对摄影师而言,并不是为拍照而拍照,摄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时间到了,这些就会定格在镜头上。
“美好的东西永远不会寻求关注。”
“我喜欢某个瞬间,我不会为拍照而拍照,只想享受在那一刻,就像这一刻。”
摄影的迷人之处是在于展现世间的真实,而不是故弄玄虚的作秀和夸张化的虚无。
马思宁转头对夏寒说,“摄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对吧?”
马思宁也看过夏寒的一些摄影作品,是辛瑜给她看的。构图、光线一些理论性的东西无可挑剔,可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的画也是。
“嗯。”夏寒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不是说一起的摄影师要带着一个朋友去么,夏寒可以跟你一块儿去呀。”辛瑜又对夏寒说,“是吧?”
“那可以啊,夏寒姐,你有时间不如可以跟我一块儿去看看,我去年去阿里的时候是在冬天,不光把我给冻傻了,相机都冷到无法启动,最后都没几张片子出来。现在天气回暖了,正是去西藏的好季节,有时间不妨考虑一下。”
夏寒怔了怔,还是拒绝了。
她还没有准备好要去西藏。
马思宁自己打车走了。
辛瑜又跟夏寒说,“反正画廊最近也不忙,你要是想去,我不会拦着你。”
“没有。”夏寒兴致缺缺,不太想说话。
事实是,她真的心动了。她也想去看看他曾经说过的那个很美丽的地方,有着最原始的冲动和最野性的自然,温柔的旷野,善良纯真的生灵。
“看你不太对劲的样子,怎么了?”
辛瑜虽然有点二,但对夏寒的了解深入。她冷着一张脸,细微之处,辛瑜便知道有什么地方是不正常的。
“今天中午的时候,我见到江亦行了。”夏寒并不避讳谈到他的名字,也不会用个名称代词来顶替这个人。
对她而言,他是不同的。不同于这整个世界,世上人千千万,为何单单遇见了他。
缘分妙不可言,只剩热泪盈眶。
“然后呢?”辛瑜一本正经地问夏寒,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没有然后了。”
早就分手,没有和好。那几句对话算是什么,交代最后的事,再说句这辈子都别再见的决绝之言。
有些幼稚得像小孩子过家家。
爱情里的人,大多脑子进了水,零部件都生锈,正常的思维运转都是问题。
“真分了?”辛瑜低头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我之前还觉得你们会和好来着。”
“嗯。”夏寒补了一句,“不会和好。”
“真分了也好,反正人家不都说,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祸害么。没事出去外面走走,看你最近也没画画,不如去西藏转一圈,没准就有艳遇了呢。”
辛瑜话说得好好的,到了最后一句又开始不正经。
夏寒斜了她一眼。
“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我是认真的啊,我看人家微博上都说西藏是艳遇天堂啊。”辛瑜没说那是约炮天堂。有些时候,用词还是得文明一些。
夏寒又不是去找男人的。
“说认真的啊,要是画廊你来管,我就跟着马思宁去西藏了。”
夏寒当然管理不好,天天大大小小的应酬和交际分分钟就让画廊关门大吉,她还没那么傻让自己投资的钱都打水漂。
现在的生活多亏了辛瑜的商业头脑。
把艺术作为赢利的某种形式,可能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艺术的纯粹性,但也很大范围地保证了艺术的传承与发展。
任何事都有利弊面,存在即合理。
夏寒又被辛瑜说动,联系了马思宁。
“西藏大概要去多久?”
“在那至少要呆半个月,可能还要去其他地方,现在还没确定下来。夏寒姐,不如一起去吧。”马思宁也说不出什么缘故,很喜欢夏寒,对她总想要去亲近,一张冷冰冰的脸丝毫没有影响她对她的喜欢。
“嗯,那好。”夏寒身体素质很好,但也不一定去了那就没有高原反应,马思宁叮嘱她这几天适量做些运动,最好再提前服用红景天。
夏寒一一记下,并去买了一些必备的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