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五十三章（1 / 1）
方涵转头看了一眼身边江亦行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原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她对于他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
不远处的那两人已经上了车，离开了。而江亦行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望着外面，视线没有焦点。
江亦行站在商场的另一个出口，看到了夏寒和陆焱的身影，一把红伞在雨天中格外醒目。他清楚夏寒的性格不会回头，可此时好像忽然有些心烦意乱。
“你自己回去，我就不送你了，先走了。”江亦行没等方涵的回答径直走了，还把唯一的一把伞带走了。
“听说，你和他分手了？”陆焱也没打算说点客套话，夏寒一向喜欢直来直往，更何况现在是他对她施以援手。
“要说我对你没有念想了，这是假的。”
“......”夏寒不想说话，她随意地把头转向窗外，玻璃上都是水，并看不清外面的什么东西，但也好过被陆焱的余光焦灼得无所适从。
“但至少不会再死皮赖脸了，你大可以放心，我知道我们之间不再可能。”陆焱说完，轻松地笑了。
夏寒到底是夏寒，她对这种话根本无动无衷，并不关心任何关于感情方面的事情。
“你是哑了？”陆焱见夏寒长时间地不说话，也有些尴尬。
“没有，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好像就是应该什么都不说，才没那么绕。
“我之前跟江亦行是大学同学，他的导师是我的父亲，我曾经跟他一起参加过一个项目研究，本来要申请国家级的，我跟他那时候有过节，所以我之前怀疑她接近你的目的是这个。你现在没必要对我这么抗拒。”
“你跟他一块做项目？大学的时候？”直到听到这几句话，夏寒的情绪才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她有点激动地看着陆焱，看着他的眼睛，眉头紧拧着。
在对江亦行的所有事情上，她不仅喜欢欺骗别人还喜欢欺骗自己。
以前爱他时说不爱他，后来明明还在意他却说毫不关心。
她也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彻底学会了自欺欺人。
陆焱看着夏寒的脸，表情松懈下来，可夏寒并没有注意到陆焱眼神的变化。
“你一点都不知道？”
“不知道。”
看来江亦行在和夏寒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里，并没有告诉他以前发生的事情。
夏寒家离那个超市很近，几句话的时间车子已经开到了小区门口。
“你想知道？”陆焱询问。
“想。”夏寒犹豫了一会之后，才给出了这个肯定的答复。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儿疙瘩，太假了。她是女人，好奇心多多多多总会有那么一点。
何况是这么关键的事情。
“去附近的餐厅吧，一块儿吃个饭。”
夏寒有些头晕，这一次次的，她根本拒绝不了。有求于人有时候显得挺没原则。
吃简单的中餐，陆焱倒没说等吃完了再说之类的客套话。
“我跟他就是那种你死我活的关系，哪里都不会允许有两个第一存在。我跟他不是一个专业，他学地质，我学的是资源勘探，你也知道。”陆焱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夏寒一眼。
夏寒表情没有异常，思考了一会，才说，“好像是。”
陆焱忽然很挫败，有些念头打消了就别生起才好。
“我父亲是地质学教授，在大四那一年，有个项目，江亦行接的，调查淮阳周边的环境，那里你也知道，工厂多，污染很严重，但这些涉及到很多部门，弄不好触及政治，有点敏感，那时候我们一群人也算是有点热血的，对这些都无所谓。”
“我跟江亦行有一次吵了架，因为一组数据的测试，我把一个公式推错了，导致整组数据的计算都是无效的。这在研究上是致命的伤害，本来要追究责任，后来不得不退出了。”陆焱顿了顿，决定把影响更大的原因告诉夏寒，“其实也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一直不如他，也有点嫉妒和受不了吧，再加上他是我爸的得意门生。”
“所以你退出了？”
“是，后来另一个编程的跟我负责一个板块的人也退出了，本来这种国家级的项目是不允许随意加入和退出的，其中也有我父亲的原因，后来他们又招了一个高中生来编程，之后我家里出了事，项目的导师换了另一个教授，再后来，听说的就是江亦行退学了。”
“高中生......”夏寒默念着，没猜错的话，那个高中生应该指的就是自己，“那个项目叫FS？”
“你怎么知道？”陆焱此时的惊讶程度远高于夏寒知道陆焱和江亦行大学做一个项目时。果然不出当初所料的，这个项目涉及某些方面最后不了了之。当时年轻气盛的江亦行是如何接受这个结果的，陆焱不会知道。
他清楚的只有那组错误的数据给整组人带来的重大打击，后来间接地导致了所有的心血付之东流的事，陆焱不会知道。
江亦行因此被迫退学的事，他也不会知道。
“我见过一份报告，它曾经在我的手上。”
“那个高中生是你？”陆焱在理了一会思路后，恍然大悟。早在几年前就知道夏寒在高中时获得过国家级的电脑竞赛一等奖，他应该想到的。
当时一伙人那么重视那个项目又怎么会找一般人来编写程序。计算机那边的专业导师找来的人一定是比优秀更优秀的。
那......夏寒怎么会不知道那个项目，陆焱刚想问她。
就听到夏寒开口说，“我好像记不得那时候的事情了。”
只有那段时间的事情她记不太清楚，好像是记忆出现了一个断层，那里不是空白，只剩下点儿模糊的东西，隐隐约约前段时间好像记起来一些什么。
包括车祸时的场景，一直以来都是模糊的。
终止治疗时，张医生跟她说过，长期的PTSD可能会让她永远想不起来那时候真实发生的事，夏寒当然清楚。
即使是在接受治疗的情况之下，她也不一定能全部想起来。
如果真相和记忆不同，她必将经受二次伤害。
夏寒对于痛苦都是选择主动逃避，然而在听到陆铮远和岑情的对话时，她就有一种直觉，事关她记忆和真实的出入。
多年来，致力于印象派画作创作的她比大部分人都要懂得如何去尊重真实、重现真实。
艺术创作者需要虚构，但是必须是建立在立足真实的前提之下。
夏寒决定了走进揭开真实的画布之中，就没打算要空手而回。
后来到吃完饭，陆焱和夏寒都没在交谈，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心事。
陆焱送夏寒回家，停车后，说是要帮夏寒把东西拿进去，夏寒坚持拒绝，陆焱见她一人拿着两大袋东西，一箱牛奶还有一把伞，看起来并不多吃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说了句小心点儿。
下着很小的雨，夏寒没有撑伞。
往前走了几步，夏寒回头对站在车前的陆焱说，“今天麻烦你了。”
“客气了。”陆焱缓缓笑了，一如当年的模样，但没能像当年一样在夏寒的心底激起点儿涟漪。
见过江亦行笑之后，她笃定不会再有比他笑起来更好看的人。
夏寒对着陆焱，没有笑容，但也不再排斥，“谢谢你。”她认真严肃的，口吻清晰地对他说。
陆焱这次没有再答话，只招了招手，示意再见。
在这平静的一刻，多年来的心结他才彻底地放下了。
两个人之间岂止隔了一个江亦行。没有江亦行，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万水千山走过，惦记了无数个日夜的人终于和他剩下一个有缘无份的结果，只留下记忆中几天的暧昧和带着敬意的亲吻。
陆焱离开，夏寒应对了门卫大叔的热情招呼后，走进小区。
她走到单元楼下，却看到了某辆熟悉的车停在小区的过道上。
小区的过道上划了一些停车位，但非小区住户是不能把车开进来的。夏寒不知道江亦行是怎么把车停在这里的。
门口那个保安大叔已经成为了他的人？
夏寒走近看清车牌才彻底确定了下来，是他，没有错。
但她并不打算过多停留，想要绕过回家。
但忽然车灯亮起，夏寒一时并没有防备，突如其来的刺眼光亮使得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车门一关一合的声音在黑夜里刺激人的耳膜。
雨傍晚下了一会儿已经停下，这个时候，地面上依然潮湿，大大小小的水坑倒映着路灯的光亮。
夏寒慢慢地放下手臂，已经很酸，提着重物，有点吃力。
江亦行从车上下来，走到夏寒的面前。
此时车灯依然亮着，照映着细密的雨丝，雨点在光亮中变化形状，在这一个夜晚，在春雨润物细无声的时候。
夏寒肩膀垂着，手指被一个塑料袋子勒得生疼，她紧咬着后牙槽，江亦行站在她面前挡去大部分的光亮，她被包围在黑暗中。
她想冷言冷语地问他，“你来干什么？”
但他永远比她先一步，“江寒这几天有点闹，好像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