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五十二章(1 / 1)
陆铮远最后妥协说过几天会给夏寒一个具体的答复,也很快否定了夏寒工于心计这种阴暗的想法。
从小到大,在陆铮远和夏寒的有限的接触中,夏寒对几乎所有人冷淡,但很多时候,她比别的人要善良许多。
夏寒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会主动在乞丐的碗里放钱的人,现在很多职业乞丐,夏寒也一定知道。
她依旧毫不吝啬,说她傻也好说她钱多了没地方花也好,至少她只是做给自己的,像她这样从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陆铮远有几个瞬间自惭形秽,在夏寒的面前,为自己的居心叵测。
她光明磊落,而岑情和他在一定程度上是生活在“暗处”的人。
关于问题的答案,夏寒并不急于一时,似乎急切地想知道答案的那个人倒是陆铮远。
陆铮远在送夏寒回家之后,在回程的路上接到了岑情打来的电话。
陆铮远开了蓝牙,接起后,听到岑情不太正常的声音,“夏寒送了我一条红色的裙子。”
“红裙子?”陆铮远在开过一个路口之后掉头去岑情家。
“车祸那天我穿的是一条红裙子,后来我把它扔掉了。”岑情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一潭死水,安静得不像样子。
岑情这些年来一直很排斥红色,所以她的衣服几乎没有红色的。
送给夏寒的那件红色大衣并不是她买的,那天她要准备一系列的presentation,所以让室友去商场买一件M号大衣,替她寄到国内。
到现在岑情都不知道她送给夏寒的是一件红色的大衣。
“你在家等着,我马上过去。”陆铮远加快了车速。
他知道岑情公寓的开门密码,进去的时候,客厅的灯大亮,岑情抱着双腿坐在沙发边上,不远处有个白色的纸袋子,红色连衣裙的一角露了出来。
陆铮远走了过去,在岑情身边坐下。
岑情转头看了他一眼。
她并没有哭出来,好像只有要哭的感觉,并没有能够哭的能力。
她有什么资格哭,更没有资格觉得委屈。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该觉得委屈和不甘的那个人应该是夏寒。
家里有老人家信佛,总是讲究轮回和因果,她现在总算相信了一回佛教的经语。
“陆铮远,我活该对吧?”岑情苦笑着对陆铮远说。
陆铮远沉默了一会,没去看岑情的表情,又说,“刚刚回去的时候,夏寒对我说了一些话,我感觉她多多少少知道点。这件事她早晚会知道。”
“她知道了?”岑情心里的最后一根弦彻底断裂,干干净净,利落得毫不拖泥带水,像利刃划破皮肤,爽快得在那一瞬间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直到那一秒过去之后,鲜血才一涌而出。
“你告诉她了?”
“没有。我说过些天会原本地告诉她,她想知道的。”陆铮远伸手将岑情脸前的头发勾到耳后。
“你不必这么害怕,夏寒她生性冷淡,但善良,这些我们都知道。”
“就是因为她善良,我才不能利用这一点要求她原谅,我良心难安,她是夏寒啊,是夏寒啊。”岑情喃喃地念着夏寒的名字。
夏日寒时,冷漠疏离但却善良宽容。
“会好的会好的。”陆铮远找不出别的话来安慰岑情。岑情其实需要的不是无谓的安慰,而是实质上的问题解决。
所以这件事必须告诉夏寒。
夏寒年后已经终止了心理治疗,一切指标与心理正常的人无异,抗抑郁的药物也在逐渐减少剂量。
若突然停药,造成的后果不容乐观。
辛瑜有天吃午饭时问起,“最近怎么不去张医生那儿了?”
“以后都不去了。”夏寒平静地回答。
“身体还可以?”辛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这样的问题似乎夏寒只是前段时间身体有些不好而已。
话一出口,大家都心知肚明。夏寒也不会可以躲避着辛瑜,毕竟除去岑情外,辛瑜是和她最亲近的人。但现在,岑情也像是瞒着她天大的事。
坚不可摧的岩石表面一旦形成一条细微的裂缝,便会随着时间和风雨,愈演愈烈,直到最后分崩离析,断裂成两半,再无重合成一体的可能。
世界上不存在最坚硬的事物,万物都要屈从时间的洪流。
我们被迫逆来顺受。
“挺好的。”夏寒闷头吃饭,和平时一样。
可辛瑜总觉得在那天岑情的生日饭后,很多事情都变得有些奇怪,包括连夏寒都不正常起来。
跟江亦行分开那会,她都没觉得夏寒都什么变化。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辛瑜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夏寒。
“有。”夏寒认真地回答。
“什么?”
“既然之前没跟我说,那现在我也不会说。”夏寒吃完饭,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
辛瑜看着夏寒气得牙痒痒,之前的夏寒可从来不会这样。
“夏寒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下午我把下一场展览的预算做好,可能会提前走。”
夏寒没有正面回答辛瑜的问题,一如从前,说话高冷且跳跃,令人不知道怎么反驳。
辛瑜有时候有种感觉夏寒是她疼着捧着的女朋友,什么事都得顺着她的意,但她竟然也不会去反对。
夏寒在新年上班第一天后进了画室后,一个多月过去,一次画笔都没有碰过。
上一次画画毫无头绪应该是在大学的时候,跟陆续的关系有点儿模糊和暧昧的时候,她也是有些焦躁。
是不能在一起的,还是因为即将要在一起的,她已经忘掉了。
也是在那段时间她第一次去了南浔古镇。
好像连陆焱这个人夏寒大概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
很多事情都记得不真切,是她刻意为之的,不去想就能省去很多浪费在杂念上的时间。她几乎不用网络社交软件,仅仅在这一块儿上,她就能比别人多出来很多时间去做自己的事。
她并不急切自己连这个混饭吃的手艺都要失去了。
灵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比命运还要无常。要说命运在某种程度上绝对公平,那灵感就是绝对的不公平。
它不会因为某个人努力就使它拥有,相反地,有些努力的人往往平庸。
夏寒知道它和感情一样难以去强求,不如就顺其自然,在这段枯燥的时间里做点儿在别人眼里看起里枯燥的事。
尽管她觉得数字和字母的组合有趣极了。
“这份报告你先看看,我先下班了。”夏寒工作起来极其专注,所以效率极其高,四点左右她就做完了工作,要早退。
“你干嘛去?”辛瑜觉得夏寒不对劲极了,忍不住开口问了她一句。
“去超市。”
“......”为了去超市就翘班,还有比夏寒更拽的人么......
“不要我送你去啊,一个人去?”
“嗯。”夏寒没有多说便出了门。
天气有回暖地趋势,中午下了一场雨,地上潮湿,空气一下子从凛冽的寒变成了融雪的暖,让人一下子有些受不了。
夏寒顺手在画廊外的伞框里拿了一把伞,正好是大红色的。
超市的距离不近,但也达不到远的地步。
夏寒拿着一把长柄伞走在街头,身上是一件黑色的大衣,脚上穿了一双略显单薄的一脚蹬,纯黑色的,脚踝露在外面,在这样的天气中,也不冷。
红色和黑色的搭配好看极了。
还未到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人不多,夏寒百无聊赖地走着,到超市后,里面人也不怎么多,多是中年妇女,在生鲜区买菜。
夏寒拿出藏在口袋里的便签,昨天晚上已经把要买的东西都列在这上头了,多半是生活必需品。
夏寒又恢复了牛奶面包的伙食,前几天有些不习惯,胃老是不舒服,吃多了也就好了。
她提了五袋刀切面包放进购物车,又选了几盒酸奶。
想到自己家里老是被辛瑜抱怨死气沉沉,又去买了盆盆栽,不用怎么照顾的万年青。
记得小时候爷爷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植物。
在院子里养了好大几棵。
夏寒一时间东西买的有点多,等到结完帐,两大袋的东西,外加一箱牛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来超市的。
并没有人帮她。
这些事不习惯了一段时间,突然有些无助感。夏寒咬了下下唇,将东西提在手上,出了超市。
外面下起雨来,雨势并不小。雨点打在地上,好像激起几分暖意,雨水冲刷走寒冬和冰冷。
雨帘挡住了人的视线,广场外的物体变得模糊起来。夏寒视力不差,此时却看不到周围哪里有计程车经过。
夏寒一向心绪平静,此时也免不了有些急躁。
站在超市前门的檐廊上,不少人跟她一样是在躲雨。
人多话杂的场合令夏寒有些许不自在,虽没有以前那么强烈,此时还是有些想脱身离开的冲动。
“你一个人?”
一张许久未见的脸闯入夏寒的眼帘。
“嗯。”夏寒在短暂地回不过神后,轻微地点了点头。
“我送你回家吧。”陆焱低头看了看,“这些都是你的?”
“......你?”夏寒不知道该怎么问陆焱。
“我刚刚陪个朋友去那边买个东西,看见超市门口有个人挺像你,就过来看了看。”
夏寒在和陆焱彻底决断之后,在这种场景下见面,陆焱又提出要帮助她,她不觉得尴尬。陆焱早就抹去了在她人生重要的痕迹,夏寒之前也想过陆焱对她一点儿都不重要。
一个人对另一个没有感情,是半分纠结的情绪都不会给的。
而此时并不用纠结什么。
但是说到底,夏寒也还没到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帮助的程度。
“不用觉得不自在,顺便也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此时再拒绝倒显得她矫情。
陆焱见夏寒没有明显的排斥,便直接提起了夏寒的东西,“我的车在那边。”
夏寒手上拎着一箱牛奶,撑开红伞替陆焱挡着雨,两个人并肩朝陆焱的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