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章(1 / 1)
夏寒回到朝云小区,也有几分庆幸自己的东西并未完全半空,她尚有栖身之处。
前段时间睡眠不足,夏寒一身疲惫,进了卧室脱掉外衣钻进被中倒头就睡。
一睡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手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床头柜边的钟,时针指向六。
冬天的天亮的晚,六点钟的天还是昏黑着的,还像是在晚上,路灯的光依然黯淡。
夏寒的肚子早已经饿了,开灯走到厨房,冰箱里是空的。
好久不回来,很多物件上都已经落满了灰尘。
夏寒开着冰箱门发了好一会的呆,知道冰箱里的冷气源源不断地扑到她身上,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凉得浑身发抖了才又把冰箱门关上。
夏寒回卧室换衣服,发现自己冬天穿的衣服一共才那么几件,都已经拿到了江亦行那边去了。
翻到柜子底下,拿出了一件她几乎没怎么穿过的大衣。
那是某年冬天岑情从美国给她寄来的,颜色太过鲜艳,纯正的大红色,一旁的LOGO提醒着这件大衣虽然已经过时但也价格不菲。
夏寒一向不穿颜色过分靓丽的衣服,但此情此景下,无奈只得套上,下身找了条颜色偏深的牛仔裤。
合上柜子门的时候,夏寒看到一个牛皮纸袋的一角出现在一条围巾的底下。
夏寒诧异,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抽出来一看,看到那个红色的印章,利落地拿了起来。
这东西,居然被她放在这里了。
她把白色的纸张抽了出来,上面都是一堆专业术语,加上很多的数据分析。
论文的用词严谨又简单,夏寒看起来并不吃力。
上次看这份论文是在几年前了,很多词句却还记忆犹新。
一直没有看到它,夏寒以为是在哪一次整理东西的过程中遗失了。
匆匆忙忙翻过的第一页封面和第二页之间有个折角,将两张纸连在了一起。
夏寒的轻微强迫症犯了,她折平了折角,又顺手将第一页翻了过去。
上头写着的名字让她没有再动作,夏寒盯着那几个名字眼睛生疼,到眼里已经有泪浮了上来,她才眨了一下眼睛。
项目的指导老师写着的是:陆国华。
项目的总负责人是江亦行,再下一行的项目组成员,陈望的名字在第一个。
江亦行?
夏寒的手指开始颤抖。
他不止一次地旁敲侧击过关于地质的问题。
夏寒没有系统性地学过地质,但她也曾经是全国中学生地理竞赛中脱颖而出的一等奖得主。
她深入地测试过arcgis,没见过猪跑,好歹也吃过猪肉。
前几天陆焱说的那个名字,是不是就是江亦行?
江亦行,江亦行,夏寒讷讷地念了两遍,很熟悉,熟悉极了。
报告有两份,夏寒迫不及待地又打开了第二份。
那一份上的东西就不是那么容易看懂的东西了,大致上列举的是一些稀缺资源在我国的分布情况,她不知道在西藏的阿里地区会有这么多稀有矿产。
那些化学元素,是夏寒见都没见过的。
这些有什么关系?
时间才过六点半。
夏寒的心在乱跳,她无法冷静下来。
她胡乱地把报告塞进牛皮纸袋里头,拿了两百块钱出了门。
大清早的,路边的出租车还很少。
夏寒站在小区门口,站了一会迟迟没有出租车经过。
门卫大叔看不下去了,走了过去,“夏小姐要打车?”
冬天早上的雾气重,空气潮湿,头发上染了一层小水珠,夏寒的脸色愈发的苍白。
一袭大红色的羊绒大衣配着她,衬着她原本脱俗的五官浓墨重彩起来。
“是。”夏寒面色如常,说不出的镇定,而手上紧紧攥着牛皮纸袋的动作却暴露了她的心慌和急躁。
她不知道这一切有什么关联。
夏寒现在的脑子里只有一团浆糊,她理不清那些关系。
一份环境评估报告,一份稀有资源分布报告,江淮和江亦行这两个名字,还有环源和那个她隐隐觉得有关系的FS,夏寒的心理防线全面的崩溃,防线崩塌之后,汹涌而来的只有恐惧和紧张。
“这个时间点这里不好打车呐,我帮你叫辆车吧。”
夏寒冷冷地应了一声。
又在原地等了五分钟,夏寒的双腿已经冻麻了,手暴露在空气中,她也不知道放进口袋里暖和暖和,指甲早已成了紫色,手指也僵硬地动不了了。
出租车终于出现在夏寒的视野里,她上了车,报上了江亦行家的地址。
七点多,整个城市开始苏醒。
新年即将到来,街上都是喜庆的氛围,连夏寒这一身都十分的喜庆,未免露出点儿讽刺意味。
到了江亦行公寓小区门口,夏寒是跑进去的。
她没有自己开锁,而是选择了按门铃。
过了一会,门开了。
夏寒的心像是活了过来。
开门的人是江亦行,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衣。
是昨天出门时候穿着的那一件,下巴的胡茬十分明显,眼底也有青黑色。
眼神有些黯淡无光。
夏寒举起手上的那两份报告,对着江亦行十分怒气地问,“这是什么?”
“或者,我是该叫你江淮,还是江亦行?”
“怎么?”江亦行慢条斯理地扣上衬衫的扣子,惺忪着一双眼漫不经心地问夏寒。
夏寒最讨厌江亦行露出这样的表情,昨天早上的温存好像已经是遥远到上辈子的事情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这一切发生得天翻地覆,也让曾经亲近得像是共生的人成为了地球的两极,生疏且遥远。
夏寒想到那些画面心里就涌上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疼得她掉不出眼泪来,也无法多说一句委屈和难受。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夏寒望进江亦行的眼睛,黑漆漆的深渊里藏着的是什么,他从未表露过半分。
这样的对视,江亦行也觉得毫不心虚。这是他谋划了这么多年得之不易的成果。
“没怎么。”夏寒冷着一张脸说,“我要听你的解释。”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江亦行靠在门边,和夏寒两个人面对面对质。
他勾着嘴角笑,眼睛弯弯的,像月初的新月,邪气又纯良。
他慢慢地弯下身去,拾起这两份他多年未见的出自他手的报告,在手中拍了几下,算是抖落灰尘。
清淡的风扫起,有几分吹到了夏寒的脸上,她的头发此刻像是在捉弄她,故意扰了她的视线。
江亦行伸出两根手指随意地往她耳旁一拢,又立刻收回手去,没有丁点儿眷恋。
夏寒被江亦行的态度逼得说不话来,她强忍着浑身的冷意,和一路上的忐忑心情,她很想跟他说,你告诉我吧。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会怪你。
我舍不得怪你。
可是,夏寒服不了软。她不知道服软这个词该怎么去实践。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强强对抗,遇强更强。
“怎么了?”有个女人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方涵手上抱着猫儿走了过来。
江亦行只是靠在门边,脸上带着一切都与他无关的笑意。
方涵看到了夏寒,又看了一眼江亦行,心下了然,顺着江亦行的意思做。
“夏小姐。”
方涵,方涵。
“你每遇到个女人就给你们家猫换个名字?”
“我遇到的女人名字里带寒字,所以我们家猫从始至终就只叫江寒。”
怪不得沈演笑着说她的名字里也有寒。
也有寒。
怪不得江亦行在一开始介绍方涵的时候刻意叫她方小姐。
怪不得的细节太多,夏寒本来就冷的身体此刻更是从脚指头开始一寸一寸地冰冻了起来。
夏寒曾经忽视的细节现在电影回放般一幕幕地在她眼前闪回。
她从来没有看清过江亦行。
辛瑜一开始说的江亦行的旧情人不是马思宁,而是她的表姐方涵。
夏寒笑了,配着她一身艳丽的大红色。
其实夏寒不知道,最适合她的就是这种浓烈到了极点的红,红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沦入无可救药的极限之中。
这是一种偏向病态的红。
夏寒脸色冻得苍白,连嘴唇都发白了,头发有些乱乱的散落在肩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方涵自愧不如。
方涵手里的猫儿看到夏寒不安地在她怀里蠕动,想要扑向自己真正的女主人的怀抱。
这是江亦行第二次看到夏寒在他面前笑。
夏寒的脸和她的性格一样,冷到了极致。
周书逸说她是面瘫,江亦行其实也这样觉得,就连最动情的时刻她也会选择闭上眼睛来遮掩自己眼底涌动的潮流。
夏寒的背后有什么故事,他无从得知。
她此刻笑着说,“游戏很好玩,对吧?我也这样觉得。”
夏寒说完转身就走。
“你跟她,怎么了?”
江亦行靠在门边一动不动,眼神也是木然的。
猫儿看到夏寒离开,也闹起了情绪,跳出了方涵的怀抱,自己找了个地方去神伤了。
“这不是你的事。”江亦行说,“昨天麻烦你了,你先回家吧。”
方涵看着他,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夏寒冲出江亦行家走在小区的路上。
那一路都是回忆。
心头疼得像是被钝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着,血肉粘连,浓稠的液体在身体里翻滚,胃也开始闹腾了起来,疼痛感一波又一波袭击着她。
真是痛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