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1 / 1）

夏寒原来的家在南照著名的一片别墅群中，每幢房子都长得差不多，差不多的豪华。

车子停在门口，大门缓缓拉开，黑色的记忆鲜活起来，夏寒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正值晚饭的点，房子里扑面而来饭菜的香味，夏寒的肚子也饿了。

父亲夏明坐在客厅里，似乎就是在等着她来。

夏寒走近，喊了一声，“爸。”

夏明应了一声，瞥了夏寒一眼，“回来了啊。”

“嗯。”

“先吃饭去。”

夏寒跟着夏明走了过去。

走到饭厅，爷爷已经入座，朝夏寒招手让她坐到自己的左手边，夏明和方月梅坐在了右手边。

夏寒和夏明这样面对面吃饭，上一次已经是在高考后填志愿的时候。

离开家，已经七年。

夏寒吃饭有个习惯，只喜欢夹放在自己面前的菜。

今天放在她面前的正好是她不喜欢吃的肉末茄子，她从不吃茄子，只能夹着汤汁里的肉末吃。

夏青山看到夏寒这样，给她换了一盘菜放在前面。

“夏寒啊。”爷爷开口，“画廊做得怎么样？”

“挺好的。”夏寒回答。

“那边不忙的话，来公司学点东西。”夏明开口说。

“不去。”夏寒拒绝得果断。

“爸爸的公司迟早要交给你的，趁早学东西，趁早接手。”

夏明说完这句话，坐在一旁闷声吃饭的方月梅抬头看了一眼夏明，又把目光转向夏寒。

夏寒扫了方月梅一眼，淡淡地说，“那是你的公司，不是我的。”

“说什么呢！？”夏青山听到夏寒这话，一把放下手中的筷子，对着夏寒说，“你爸的东西不给你给谁，还给外人去啊？”

方月梅脸上一阵不自在，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夏寒放下筷子，抬头说道，“我以前就表过态，我从来没有觊觎过这家里的一分一毫，偏偏有人跟我过不去，把我妈妈逼上了死路，我离开了，你们又把我叫回来，我夏寒不是人吗？”

夏寒的情绪易走极端，睚眦必报，有些事过去了就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夏明看着夏寒说，“你妈妈的事是我们对不住她，她在世的时候也过得不快乐，你也知道。”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她该死？”夏寒的脸上因为恼意染上了不正常的红色。

夏青山开口，“夏寒，你知道你爸爸他不是这个意思。”

“夏寒，你别总拿死去的人说事儿！”

方月梅的眼神此刻能把夏寒千刀万剐，但是夏寒毫不畏惧。

“方月梅，这个家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给我闭嘴！”夏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瘦高的体型让她看起来气场分外逼人，寒意一阵一阵地散发出来，比外面的北风还要强烈。

“夏寒，有话好好说。”夏青山的语气里全是无奈。

夏寒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钻牛角尖，随时都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克制着。

一只手握成了拳头藏在桌下瑟瑟发抖，她不能在别人面前示弱。

“你爸查出来胃癌，你非要这个家支离破碎了才甘心。”方月梅双眼瞪得通红。

胃癌？

夏寒的目光一下子转移到夏明身上，眼神里全是无法置信。

“检查出来只是早期的，配合化疗再割除一部分胃，能治好的。”夏明努力把病情往轻里说。

夏寒的气势弱了下来。

“夏寒，听你爸一次，爷爷年纪这么大了，也再折腾不动了。”

“夏寒，我勉强不了你。”

夏寒小时候只觉得自己的爸爸要比别人的爸爸帅出好多倍，夏寒的美貌也大多遗传自父亲。

几年过去，即使他现在步入中年，却还是有一股成熟男人的气质在身上，也不枉方月梅爱他这么多年。

夏寒低头沉默，过了一会，才开口说，“给我点时间考虑。”

夏青山说，“好好好，你好好考虑，先坐下吃饭。”

夏寒吃完了碗里的白米饭，眼前的菜再没有动过一口。

吃完饭夏寒在门口穿鞋，夏明走过来说，”今天住一晚再回去吧，你的房间天天有人在打扫。“不用了。”夏寒穿上鞋，“我那里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夏寒走到门边，抓着门把手站了一会，微微偏过头，“我过几天再回来。”

别墅区少有出租车经过，天已经黑下来，夏寒在空旷的路上走了一会，寒意不断地渗入皮肤，她冻得发抖。

头发没梳起来，发梢擦到脸上，有些刺痛感。

周围的房子里大多亮着灯光，夏寒的脸已经被风吹得冻麻了。

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男人，手上牵着一只萨摩耶。

夏寒犹豫了一会，还是迎了上去，“你好，能不能借我用你的手机打一个电话？”

出入在这个别墅区的多是有钱人，那男人也没多怀疑，又看夏寒的样貌穿着，的确不像是某种人，便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

夏寒道过谢，拨出了熟悉的号码。

江亦行被周书逸约出来喝酒，听着周书逸讲着他恋爱的那点破事儿，耳朵里一堆又一堆的彩虹糖倒进又倒出。

放在台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周书逸正讲到关键的地方，被这声音打断，正要抢过手机掐了电话，却被江亦行抢先一步拿走。

江亦行看到那号码本来想挂断，但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喂。”

“江淮，我是夏寒，你能不能过来接我？”夏寒的声音里没有起伏，但江亦行却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你在哪？”他拿着手机站了起来，捞起放在一边的大衣大步走了出去。

周书逸正喝了一口酒还没反应过来，江亦行已经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回想着江亦行刚刚一连串的动作，脑子的反射弧绕了地球三圈之后，才反应过来，江亦行走了。

江亦行走了？？你丫的老子还没讲完呢！！

夏寒报出了地址，挂断电话把手机上的拨号记录删了才把手机还给那个男人。

江亦行利落地上车开了导航就飞快地往目的地赶去，车上的仪表盘数字瞬间飙高。

江亦行的车驶进别墅区的时候放缓了速度，他盯着两边的路况，在一座房子前看到了蹲在路边的身影。

夏寒被一阵车灯的亮光给刺到了眼，想要站起身来，但是脚却麻了。

江亦行停了车，从副驾驶上拿过外套，下车朝夏寒走去。

夏寒的双手双腿已经被冻麻。

别墅区离市区远，江亦行飚车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赶到。

刚刚在家里的委屈、不忍、不甘心、懊恼一股脑儿的全部涌上心头。

她忽然有点想哭。

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她回想不起来，这种眼眶湿湿润润，液体从身体里剥离的感受有些陌生。

但行动快于思想，她确确实实落下了泪来。

车前的大灯开着，更加把夏寒的脸照得苍白。

夏寒蹲着，抬头看他，江亦行还没把外套给她披上去，夏寒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这不是江亦行第一次见到女人哭。

方菡也曾经在他面前哭过，崩溃的失声的大哭。

但是夏寒这种安静的，没有一点点响动的落泪，让他措手不及，拿着大衣的两只手的动作顿着，不知道如何动作，让他一阵心疼。

他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心动了。

答案是肯定的。

江亦行把自己的大衣披在了夏寒身上，衣角碰到地面，沾了一大块的灰。

他轻声问，“怎么了？”

夏寒不说话，哽咽着发不出声音来。

她蹭到他身上，趴在他的肩膀上，企图用他的肩窝来盛满她的泪。

温热又冰凉的液体站在江亦行的脖子上，夏寒没有克制，只是任由自己的情绪发泄。

用这种她并不擅长的方式。

夏寒很少有烦心的时刻，因为她鲜少对事物上心。

但是她是真的害怕在失去了妈妈之后连爸爸都没了。

之前一赌气离家几年不回去，是因为她知道无论怎样，那个家都还是在那里的。

人总是这样，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但是癌症，现代医疗科技如此发达，却依然没有找到能根治它的对策。

高功能自闭症的患者对于情感体验再迟钝，也无法做到对这些的漠视。

江亦行单膝跪着地，抱着夏寒，她身上冰冷的温度不断地传到他身上来，他把自己身上温热的温度渡给她。

是不是爱就是这样，是一个相互传送的过程。

他有的，他都愿意给她。

等过了几分钟，夏寒不再流泪，江亦行脖子上的液体也都蒸发，留下干巴巴的有些让人不舒服的涩感。

江亦行站起身来，一只手伸出去要拉夏寒起来。

夏寒却用沙哑的嗓音说，“我脚麻了。”

江亦行一笑，直接一把打横抱起了她。

双腿的血液不流通，被触碰到还是酸麻得不行，夏寒的头皮都绷紧了。

江亦行把她抱进了副驾驶，车内的空调温度高，让夏寒舒服了不少。

他打开另一侧的车门坐了进去，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都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的事。

他开口问夏寒，“饿不饿？”

“饿。”

“还要不要吃我做的饭？”江亦行刚刚喝酒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是自己饿了，才问夏寒饿不饿的。

“嗯。”夏寒眼睛略微有些肿，没有转头去看江亦行。

可他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夏寒反射性地朝后面靠了一下，江亦行将她的安全带咔嚓一声给扣上了。

“以后安全带别忘了。”江亦行说完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