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1 / 1)
等要送夏寒回家出门的时候,江亦行往窗外看了一眼。
灰黑色的物体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洒下来,夏寒正在喂那只江亦行口中叫做江寒的猫吃鱼干。
猫儿温热的舌头舔舐着她的掌心。
夏寒顺着猫儿背上的软毛,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温柔过。
江亦行的声音在窗边响起,“夏寒,过来。”
他朝她招手,作出邀请的动作,夏寒放下手中的猫,走了过去。
“向外面看看。”
江亦行的公寓是有阳台的,阳台和客厅之间有一扇玻璃门,此刻她和江亦行就站在门前,窗帘被开了一半。两个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地倒映在玻璃上,十分淡,淡到只能看得起两个人身体的隐约轮廓。
夏寒朝外面看去。
下雪了。
昏黄的路灯光洒在空中,被落下的雪花映照出来,常青的香樟树树冠反着光。
江亦行从背后环住了夏寒的腰,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下雪了。”
夏寒曾经看过一个摄影展,那个摄影师偏向文艺小资风,其中有一张是一男一女站在雪中,四下无人的街道上,他们拥抱着。
底下有一行小字,“雪落在发上,这样我们是不是也算到了白头?”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转头看江亦行,他正看着窗外的雪。
南照是个南方的城市,很少见到这样的雪。
上一次夏寒印象里的雪还是在高三的时候,那时候她正在准备美术的校考和联考,几个学生在画室里专心作画,一个女生忽然说下雪了。
大家的视线都纷纷朝窗外看去。
她现在越来越频繁地回忆。
夏寒僵硬着,不知道两只手往哪里放,干脆就垂在了两侧。
江亦行把下巴搁在夏寒的肩窝处,轻轻地磨蹭着她颈边的皮肤,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味道。
猫儿吃完了那一点鱼干,又跑到夏寒的腿边,挠着她要鱼干吃,夏寒低头看了它一眼。
似乎是不能理解它的委屈。
江亦行对夏寒说,“江寒似乎很喜欢你。”
谁会给自己的宠物取自己的名字?
夏寒问,“它真的叫江寒?”
“你问它。”江亦行笑了,热气呼出洒在夏寒的皮肤上,她不舒服地动了动。
“今天晚上就别走了吧?”江亦行提议。
夏寒的眼神里忽然露出几分警觉,盯着江亦行。
他坏笑着说,“想什么呢你?”
江亦行松开她,夏寒也没回答江亦行的问题,她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舍得让我下雪天的晚上开车来回?”
“那好吧。”
夏寒没洗澡,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躺进了江亦行的被窝里。
江亦行吹完头发从卫生巾走出来,看到夏寒侧过身已经睡了,扯了扯嘴角,拉开一边的被子也进了被窝。
身边传过来几分她身上的热度,江亦行从背后环住了她。
夏寒一到时间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有些热,也没多在意。
这是这些天来第一个无梦的好觉,夏寒睁开眼睛翻了一个身,江亦行正抱着猫,四只眼睛又都盯着她看。
“睡得好吗?”江亦行问她。
“嗯。”夏寒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声。
江亦行俯身在夏寒的脸上亲了一口,“早安吻。”
夏寒像一颗泄了气的气球,脑子里还有些混沌,回不过神来,江亦行又说,“早饭做好了,快点起床出来吃。”
说完就抱着猫出去了。
两个太阳蛋,一碗热粥摆在夏寒的面前,让她有些不太习惯。
这么多年的早餐都是牛奶面包过来的,上一次吃中式的早饭,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你自己做的?”
“别那么快拆穿我,出去买的。”
夏寒低着头专心吃饭,江亦行和猫儿看她一眼,都开始吃自己碗里的东西。
“送你去画廊还是跟我去公司?”江亦行在西装外面又穿了一件大衣,整了整领子问夏寒。
“送我回画廊吧。”夏寒昨天出门没带手机,辛瑜找她也找不到。
“不用回家穿件衣服?”
“已经穿不少了。”夏寒冬天不怎么出门,长期待在室内,所以衣服穿得也单薄。
江亦行牵起夏寒的手往外走去,两个人之间已经亲昵得做这些动作都是再自然不过了。
昨晚雪下得大,地面上薄薄的覆盖起了一层,夏寒穿的雪地靴踩上去有咔嚓咔嚓的声响。
夏寒一脚一脚地踩着,脚印在路上留下一长串,和别人的重叠在一起,让人心生奇妙的感觉。
江亦行像大人一样牵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江淮。”夏寒淡淡地开口叫他的名字。
他放慢脚步,转头看她。
夏寒将被他握着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将手背转过去,手心对着他的手心,五指张开深深地扣住他的,十指相扣最是情意缱绻,难舍难分。
江亦行会意,也用力握住她的手,一双眼睛笑得弯了起来。
有个女作家在书里写,“戏本子里咿咿呀呀地唱着爱恨纠缠,新月弯弯像你笑时的眉眼。”
他的眼睛,有些像上弦月。
冬天好像都没那么冷了。
夏寒又叫他的名字,“江淮。”
她将“淮”字上翘的尾音轻轻柔柔地念出来,带着大胆肆意的深情,又有几分落入了他的心里?
江亦行自己也不知道。
这样的一个女人,单纯得过头。
辛瑜看到夏寒从回廊里经过,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冲了出去。
“你昨天去哪了?打你电话没人接,去你家没人开门?”辛瑜怒气冲冲。
夏寒回答说,“跟江淮在一起。”
辛瑜刚刚准备好的一大通骂话全部给收了回去,脸上换回夏寒熟悉的那种表情——八卦又猥琐,两眼都散发着饿狼一样的光。
“天呐,你们俩,你们俩。”辛瑜哆哆嗦嗦地话都说不利落了。
夏寒和辛瑜站在门口,经受着室内的暖气和走廊上的冷风洗礼。
夏寒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拉过辛瑜走进门内,把门给关上了。
“你们俩单独过夜的?睡同一张床?”辛瑜好奇地问。
“嗯。”夏寒点头。
“那个的感觉怎么样?”
“我们没那个。”夏寒冷冷地回答,现在想起来昨天晚上不真实的热度应该是从江亦行的身上传过来的。
“睡同一张床没那个?是你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啊?”辛瑜才不信江亦行对着夏寒这样的美人胚子能坐怀不乱,就算他能,夏寒也忍不了啊。
“我不知道。”夏寒回答辛瑜的话,面无表情地取走她要的文件出了办公室的门。
“诶。”辛瑜突然想到一件事,“昨天岑情找不到你给我打电话了,你等会跟她讲一声。”
夏寒转过身,“你手机借我一下。”
辛瑜从桌上取了手机递给夏寒,夏寒找到岑情的号码拨了出去。
陈望亲自送了一份合同到江亦行的办公室。
江亦行对着电脑,完全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陈望,陈望只好自己走了进去。
他手指轻轻地扣了几下江亦行的桌子,“江亦行,我说你可别把自己给赔进去。”
江亦行这几天的拼劲儿可跟平时的他不一样。
不是为了生意,而是他的心乱了。
“有数。”江亦行眼睛一刻没离开过电脑屏幕,死死地盯着数据,生怕漏下一丁点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真有数啊,夏寒那姑娘看起来也是不错,你非得要这样?”
“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江亦行不耐烦地抬头看他。
“我是担心你。”
“你就不怕十月想多?”江亦行笑着说,“我找女人,你担心个什么劲?”
“真喜欢人家就把过去的事忘了,那些陈年旧事也跟她无关。”陈望站在桌前,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可是,他江亦行变了。
“陈望啊,我真有数。”江亦行继续盯着电脑工作。
陈望叹了口气出了他办公室的门。
岑情电话里说今天下班之后过去找她,夏寒答应了,时间一到就打了车回家。
在小区门口下车,却看到了不速之客。
父亲夏明的司机老李就站在一辆黑色的车旁,里面坐的是谁,夏寒不敢确定。
老李也算是从小看着夏寒长大,看到她走过去说,“夏寒,老爷子来了。”
来的人是爷爷夏青山。
夏寒心头一惊,走到了车旁。
老李打开车门,夏青山从车上走下来。
距离上次他生病住院已经半年有余,夏寒开口,“爷爷。”
“怎么穿这么少?”夏青山皱起眉头。
夏寒见爷爷气色不错,心安了几分,“回去会加衣服。”
“跟我回趟家,你爸有事跟你说。”夏青山收回了一贯和夏寒的宠溺语气,十分的严肃,怕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为什么自己不来跟我说?”夏寒咄咄逼人,倔得可怕。
“他要来你肯跟他回去吗?”夏青山顿了顿,“家在那里,你能跑哪里去?”
“爷爷,你也知道,我早就没有家了。”夏寒淡淡地开口,呼出的白气在冬天的寒冷中一瞬间消失。
远处的树影显得不真实。
“这像什么话!你爸在,我也还在,怎么就没有家了!?”
“爷爷,我不想回去。”
夏寒本能地逃避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故地重游最是令人心碎,更何况是装满了前十几年最最不愉快的记忆的地方。
“听爷爷这一次,好不好?”夏青山也知道自己这唯一的一个孙女,脾气倔得很,吃软不吃硬,只得放缓了语气跟她讲话。
夏寒犹豫了,缓了一会说,“我去跟门卫说件事,马上就跟您回家。”
夏寒走到门卫室,这次换了一个另一个保安,“夏小姐。”
“待会要是有个高个子女人过来找我,你帮说声我回家去了。”
“诶,好的好的。”
夏寒上了那件黑色的车,车子开动,缓缓地朝着城南的那座房子里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