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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出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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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很快到来,夏河起身,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身侧,久久不能回神。

秦淮离开得无声无息,夏河明白,他们都不适合传统的送别、不适合拖泥带水、不适合儿女情态。所以秦淮干脆便不让他送,彻底地解决了这个难题。很符合他的性格。夏河这么想着,却莫名的悲哀。

还是该送他一程,不用惜别,只用仰望。

这么想着,夏河急急忙忙地换上衣服,不顾下身隐隐的不适,赶往了誓师的地点。

誓师的地点在南京城西北角的仪凤门,当夏河赶到那时,周围聚满了围观的百姓,夏河一路挤到前面——誓师已经开始了。

当夏河抬头向高台上看的时候,他的视线就被那个身着明光铠、虎头肩的那个男人牢牢吸引住了。

夏河看着他头上那顶亮银的盔,以及那迎风飞舞的红缨,才突然想起他似乎从未看过秦淮身着战甲的样子。

这样的秦淮,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

秦淮手上端着一碗浊酒,他冷静地巡视了一眼地下的士兵,抬头,眼里燃起熊熊战意——那一瞬间,仿佛远在北疆的战火已经烧到了他的眼里,只一瞬,就是星火燎原。

秦淮举起手上的酒,大声喝道:“驱除鞑虏,守我河山!战!”言罢,将那碗浊酒一饮而尽,饮罢,将那装酒的白瓷碗狠狠地向下摔去。

夏河凝视着秦淮嘴边漏下的酒液——它在秦淮的脖颈上蜿蜒而下,像极了一道未干的泪痕。

夏河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悲伤侵袭了他。他耳边传来了清晰的白瓷碗落地声,他看着那白瓷碗落地、碎裂,飞溅起的雪白碎片好像生生扎入了他的心脏。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无法呼吸。

在那一瞬间,周围民众的欢呼声、士兵激昂的迎合声、接连不断的摔碗声......都渐渐离他远去了,他只是看着高台之上的秦淮——看着他染上血色的双眼,看着他坚毅冷峻的侧脸,看着他转身欲走下高台。

就在秦淮即将走下高台的时候,他突然回头朝夏河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离得实在太远了,夏河看不清他那个复杂的眼神中的含义——看不清他的不舍;看不清他的担忧;也看不清他的——悲伤。

多年后,夏河想起今天,才恍惚觉得,那时的秦淮眼里,确是有悲伤的。这个悲伤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说不清。也许同他一样,是预见了那充满绝望的未来罢。

【一个月后,北镇抚司】

夏河端坐于案台后,手中正翻着一卷案卷。但他心思却压根不在这案卷上,而是飞向数千里外的开平卫了。

“不知他现下可否安好?”夏河自言自语般轻喃一句,想起那张写满累累战功的军报。

“想必是好的。”他轻笑一声,里面却无多少轻松之意,反倒溢满忧心愁绪。

他想起昨晚的月色,冷清得很。那月正正地挂在乾清宫上,他远眺,想着里面的人,想着他们的曾经、现在,突然感到一阵迷茫。

他原以为他同朱钰是心意相通,可这些日子以来,朱钰做下的事已渐渐不再能为他所揣测。他承认,他开始不安了——朱钰的所作所为已屡次威胁到秦淮,也许这是因为他私自将秦淮带入他们的局里的缘故,可......

夏河低下头,看着那张漆黑的案台,想起诏狱中那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也许是,他真的变了。

而他甚至没勇气亲自去找朱钰求证。

沉默了将近一炷香后,他给秦淮写了一封信,信首信中种种忧心问候自不必说,但在信尾,他写了这么一段话——我昨日独自观月,月色美极,辉映得那宫城都如笼了层轻纱般,飘飘渺渺。煜衡,你在漠北,肯定也见过那漠北的月罢,依你看,那漠北的月,同这应天府的月,有何不同呢?

写罢,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唤来站在不远处守着的千户,将信交予他,叮嘱他一定亲自送到秦左都督手上。

“是。”那千户干脆地应下了——纵使军营不好进,将军更不好见,可又有谁敢拦一位拿着锦衣卫指挥使亲笔信的锦衣卫千户呢?

大致十日后,他收到了秦淮的回信。依旧是前面的报安、关切等絮语略过不谈,同在信尾,秦淮回道:煜衡以为,并无不同。即便相隔千里,风土人情皆有不同,这月,也不过是同一个月。若有不同,许是思想有异罢。

夏河看罢,忽然松了口气。他靠在那黄花梨南官帽椅上,出神了好一会后,摇摇头,低声笑道:“煜衡呀煜衡,没想到在这事上,我看得竟还没有你通透,莫非真的是当局者迷不成。”

【又一月,开平卫】

秦淮独自立在帐中,静静望着那副地域图。

图上用不同颜色清晰地注明了各部族的势力分布——只可惜,游牧民族的领地总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这图也只能做到大致相当。

秦淮的目光落到一处用鲜红朱砂标注的部族上——那鲜红的两个大字正是此次动乱的根源——瓦刺!

他锐利的眼神紧盯着那二字,漆黑的瞳仁里放射出鹰隼般的光,好似要把那羊皮地图给生生刺出两个洞来!

正在秦淮思虑出神之际,大帐外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末将霍离求见!”那声音虽低沉厚重,却隐隐透着一股子焦虑。

“请进。”秦淮的声线好似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都不会变,低沉而冷静,好似一盘冰水泼头而下,直叫那焦急的求见之人打了个冷战,心中的那股子焦虑却奇迹般地慢慢消退下去。

“何事?”秦淮没有转身,依然盯这那副羊皮地图——不,该说是那“瓦刺”两个大字不放。

“将军,那瓦刺自三日前一役已游离关外三十里左右多日。可今日不知怎的,竟像萌生了退意,生生后退了将近十里!”

秦淮听了一皱眉,直觉事情有些不妙——瓦刺骑兵灵变机动,他们也只能根据一些痕迹判断他们的大致位置,一般不会放弃守城的优势贸然出击。瓦刺也颇了解这套路,每次攻城掠夺不成,就急退出数十里游离,让我方摸不清其具体位置,寻找下一次进攻机会。但这个距离一般不会超过三十里,这回突然急退十里地,莫不是真要退?

“他们这一季尚无收获。”秦淮道。

“是。理说凭瓦刺的性子,不会无功而返。”霍离沉重道。

“追?亦或是不追?”秦淮转过身,看向霍离,眼神晦暗难明。

“属下认为......”还是不追的好——这后半句霍离最终没能说出口。

“那就追吧。”秦淮好似根本不在乎他的答案,抛下在一句后又转回身去看那副地图——只是这回,他的目光好似往一边偏移了些许......

“是。”霍离只是低低应了声,就立即退出了主帐。

帐外,北风萧瑟,霍离想起秦淮转身时那个冰凉彻骨的眼神,从不怕冷的他,竟也狠狠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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