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一（1 / 1）
街头篮球场。
运动鞋呲过地面的音效，脚步追逐，乐此不疲。
橘黄色球体顺着一个弧度的抛物线，就此落入篮网。
“许乐、张建，传的好！”
葛烈曼与他们击掌道贺，黑底红边的运动装格外亮眼精神，嫌热的单手抖了抖衣领，擦去额上的汗水。
“喂喂，说真的，在篮球上怕是赢不了那家伙吧。”
华岳禄转身和莫盖尔摇头抱怨，后者耸耸肩，苦笑一番。
“哈，能在一个team里面，我们真该庆幸啊。”他说罢，望了望比他们高两年级的对手愈来愈不善的脸色，“不过，还是快点结束吧。中国人常说的树大招风，也不是没有道理。”
华岳禄叹了一口气，不停摆手。显然，他不认为行得通。
花俏地出了个从口中吹出个口哨，莫盖尔示意不远处三人过来。
“今天就打到这儿怎样？”
许乐和张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拇指所指的身后，心下了然，都说也是。
只有葛烈曼一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高声不满道：“哈！？我们还有一局就能赢了，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好啦好啦，老大这不过是场游戏，别太认真。”张建和许乐对视一眼，不由劝道，“以后再玩也不难嘛。”
“能现在结束的东西，没有留到下一次的必要吧。”葛烈曼蹙起眉头，语调笃定，不容拒绝。
“算了算了，”华悦禄呶呶嘴，下巴朝那边抬了抬，“看来人家也不打算善罢甘休。”
平均身高比他们高出小半个头的高三男生，正向他们走来，看那流里流气的样子，也看得出并不是什么善类。
“小子，怎么，赶快认输吧？”
葛烈曼自是不肯。
但是——
后来的一局，对方的犯规行为简直是纯属恶意的冲撞，完全不留情面的打压。
“喂！！！你们——”
实在忍无可忍他们的挑衅，在其中一人重伤了张建之后，葛烈曼整个人都火冒三丈，怒目圆睁，犹如猛虎。
“哟？不服气啊······”
他的话还没完，葛烈曼的拳头就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下巴，足足用了六七分的力道。
那人啐了口脏话，一招手，另外几人就应声而上。
“少在那欺人太甚！”许乐大喝一声，正想冲上前去，却被葛烈曼挡住。
“都给我在这站着别动！”
气势让人连劝架都忘在了脑后。
葛烈曼一步步走上前去，从喉咙发出一股发痒的哼声，双拳攥紧，青筋暴起，如同一只炸毛的雄狮。
上拳的动作称得上野蛮，几下子落在他们的肚子上，就让他们蜷缩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莫盖尔啧啧赞叹，率先在一旁喝彩，鼓起了掌。
许飞、张建和华悦禄面面相觑，张口结舌。
“老大······你······”
“啊，咳咳，一时没克制住，”葛烈曼转过身，头痛地说，“我本练过散打，但因为不知轻重，学会基础后就被劝退了。”
“······”
“听上去是不错。”一个声音在惊讶之余缓缓响起，极有磁性，“大家玩的开心吗。”
一行人纳闷地回头，只见魏泽在篮球场旁边立着，穿着休闲毛衣，平静地挥手和他们打着招呼，脸上挂着摸不清到底几个意思的笑容，。
顿时，他们不知该作何表情，气氛迅速阴冷下来。
······
“既然在这个时间偶遇了，我就请大家吃个饭吧。”魏泽说，“不会亏待你们的。”
······卧槽！
“老师，打人是我打的，和他们没有关系。”葛烈曼蹙眉说，“你找我就是了。”
“很可惜，决定者是你不是我。”魏泽回答的风轻云淡，字字珠玑。
葛烈曼张了张口，没了话说。
莫盖尔轻咳几声，歉意地笑：“老师，我就免了，家在中区，时间正好坐班车回去——葛烈曼要去我家做客。”
“老师、我下面有课······”
“对对，我还有人找我······”
男生们不客气莫盖尔开辟的道路，前赴后继的准备撒腿就逃。
魏泽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他一一扫试过所有人的脸，淡淡地道，语气平缓：“我不记得有征求过你们的意见——跟上来。”
······
女生口上天天挂着的一品温柔老师到底是哪个地方的哪个家伙啊！！
······
欲哭无泪的，男生们还是缴械投降，哪怕在心中悲鸣。
“叮铃——”
“布可”宠物店的门被人推开。
“欢迎光临！~啊，黎空澈你来了~”
“嗯，果子姐好。”黎空澈礼貌地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换下鞋，从门旁的衣架上，取下男店员应穿的深蓝色背心式围裙，熟练的在背后打了个活结。
去用香皂洗过手后，才推开里间的门——
地上全是追跑打闹的猫猫狗狗，还有滚来滚去的松鼠，白白胖胖的豚鼠，有飞来飞去的鸟类，鱼缸里有各种鱼在游动，架子上还有关在玻璃盒中的蛇、蜘蛛和蜥蜴······
如果古板的顾客进来，肯定会说：“简直是胡闹！”
所以，这里才不得不安排了里间。
黎空澈见怪不怪地走入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一抬眼，一只黑色的影子就扑上前来，两只眼睛亮堂堂的，不住地发光。
“等······”
黎空澈话还没说完，眼前就感受到天旋地转，身子向后倾斜，后背老老实实地撞在门板上，声响之后，传来刺辣的疼痛。
“汪、汪！！”
金毛猎犬舔着脸，趴在黎空澈身上，不住蹭着他的颈侧。
“······芬托斯，下来。即便我无所谓，其他人也不能接受这种欢迎方式，你得学会控制力道——欸、是我教育出了差错吗？”
闻言，金毛猎犬即刻从黎空澈身上退了下来，可怜巴巴地坐在一旁，盯着他看，毛都没有了光泽，了无生气的垂下来。
“记住就好了，我也没那么生气。”黎空澈受不了它这幅模样，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他的脑后毛，冲它伸出一只手，“明白？”
“汪！！”
芬托斯欢腾地叫嚷一声，在黎空澈的手上搭上自己的右爪子，尾巴摇来摇去，甚是开心。
“乖，自己先去玩。”黎空澈不由弯起嘴角，站起身，环视了整个房间。
看来，要稍微清扫一下啊······
复而四下看看各得其乐的动物们。
丽丽要洗澡，戴尔要梳毛，还有食盆要换饲料了，等会儿去切胡萝卜和黄瓜，准备碎肉丁······
火锅店里，麻辣锅呈现一片火红的颜色，高温烘烤，飘起呛人的浓香。
牛肉片和羊肉卷都有了五六盘空碟，青菜却是极少下锅。
“干杯——”
果啤酒杯碰撞在一起，大家欢呼着，吃好喝好，气氛无比融洽。
“魏老师，你真的吓坏我们了，还以为要联系家长啊，扣分记过什么的呢。”张建将果啤一饮而尽，不住地赞美“真爽”！
有一个通情达理的老师，实在是说不上的好运气。
你打了人，还能吃到美滋滋的麻辣火锅。
“怎么，我说要请你们吃饭，打从一开始谁都推脱不是？”魏泽摘去了雾气满满的方框眼镜，脸庞年轻而英俊，一点儿也不愧对女生们送的鲜花和情书，和她们痴迷的程度指数。
“老师，你这个眼镜······”华岳禄观察了一阵，疑惑顿生。
“嗯？如你所想，它就是平光镜。”魏泽坦然地说。
葛烈曼嘴里塞满了肉，不清不楚地问为什么。
“唔······大概是为了老师理智成熟的形象？”魏泽思索了一会儿，半真半假地回答。
莫盖尔将信将疑：“老师，您不会真的只是想叫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我说是的话，你们就会信了吗？”魏泽笑着说，“老师和学生，可不止是在你们眼中有一条界限——既然彼此都不信任，我还是来说说吧。”
“首先，你们以后少来那个街头篮球场吧，换个地方。”魏泽收起笑容，霎时间显得郑重其事，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谈话的语调却极为平缓，坐在桌前，他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和他的学生保持水平，“其次，葛烈曼，你要明白不是什么事都可以一人顶替惩罚这么简单。
第三，莫盖尔，寻找借口，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都管用的办法。
最后嘛，咳、作为这次饭局的东家——你们如果足够给我面子，就别跟我客气，把盘子里的东西吃个干净。”
······
万岁！！——
一品好老师的称呼，果真不是盖的！！！
男生们在心里振臂高呼，嗷嗷直叫。
“差点儿忘了，”魏泽提醒，“这件事，你们可不要大嘴巴，捅到教务主任那里去啊。”
“不会不会，哪儿能呢。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男生们会意地连连摇头。
“明白、明白！课上老师，课下兄弟！”
“恩恩，学校您最大！说什么是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表达自己明白世态炎凉，大人也有所苦衷。
“那么，一帮好弟弟们，再给我干一杯吧。”魏泽半开玩笑地说，端起酒杯。
——“祝老哥我今天分手快乐。”
语不惊人死不休。
······
啥！！！！？？？？？
男生们怔住了，差点儿没将饭卡在喉咙里。
“老师，不是吧！！您······也会被甩？？”
魏泽一扬眉，摇了摇头，回答地掷地有声。
——“是我分的。”
······靠。
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布可宠物店。
里间的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
“你好，我是新来的，想要帮忙······”
话才说了一半，李安兮刚抬起头，就说不下去了。
——黎空澈就站在房间中心，被一群动物们簇拥着，举步维艰，脸上是一种宠溺的无奈。
李安兮却不知作何反应。
听到开门声，黎空澈抬起眼，看了看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没有吃惊的意思。
“在房间的沙发里待一会儿吧，”他说，“秦勇哥拿饲料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啊，桌子上有奶茶，不知道是不是放温了，味道不错，去尝尝吧。”
“哦，还有——欢迎你。”
“······啊、嗯，那个，谢谢。”
李安兮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绷紧的肩骨。
“？没什么。”
呼出一口气，李安兮走向茶桌，端起奶茶轻轻抿了一口。
醇香又不发腻，身体开始温暖，说不定是最适合冬日的热饮吧。
返校的日子来的很快，成绩总是几人欢喜几人忧的状态。
除了袁蝶没长进外，大家的成绩还算是喜闻乐见。
黎空澈和仇辰君的总分相同，并列第一，加上顾语嫣，年级的前三似乎已经是站稳了阵脚，建起了栅栏。
凌冽和莫盖尔，一个74，一个89也算是安全上垒。
蒲帧的数学着实有所突破，上了优秀分数线。
而李安兮只差3名就能进前五十，实在是有些惋惜。
葛烈曼的成绩虽然不足以拿到奖励，但确实进步了100多名，
而江耦益借助那个自创的程序，居然真的考出了及格。
期末考试的风波过去，大家就迫不及待地跟随时间轴，蹦蹦跳跳地进入寒假。
——在那之后的第四天，这座城市迎来了混世小魔头的降临。
诺大的机场人潮涌动，隔十分钟就会播报的不同列航的广播。
白灰的方格地板，上下行的电梯。
高出普通价位三倍的饮料让人望而却步，只有快餐店是人满为患。
有人正在托运行李箱，也有人正通过安检，与家人告别。
等候区的人或是手拿书本，或是戴着耳机，最多的是玩弄各种电子产品的年青人，每个人的表情都露出打发时间中的无聊透顶，又不得不保持高度耐心。
“MU2131航班已经抵达······”
黎空澈站在出口，看见许多人听闻后急躁起来，手机拨号通话，都希望第一个联系上各自目标任务。
——他五味杂陈地想，他无需像那些人一样。
下了飞机，走上通道的人们，都向出口移动。
几个女生交头接耳，小心将目光汇聚在同一方向。
一米八出头的少年，身穿时髦的毛领连帽大衣，老实扣上的扣子没有一个，里面是打底的纯黑色毛衣，双肩包拉长了带子挂在右边单肩上，刻意露出的长裤上的皮带和腕上的手表都是品牌，脚上的旅游鞋也是最新款。
他把玩着手机，让其在掌心中360度的旋转，十指似乎生怕闲着，嘴上吹着口哨。
走在同道的正中间，他大摇大摆，自得其乐。
通道终于结束，他摆出好高骛远的架势，单手掌平放在眉眼间，用目光将宽敞拥挤的大厅搜寻了个遍。
然后，如愿以偿地笑了，少年毫无顾忌地喊：“哥——”
黎空澈看见他，遂而点点头。
“抱歉抱歉，麻烦让一让啊。”
少年用双臂分开人群，兴冲冲地飞奔而来，伸出左臂搭在了黎空澈的右肩上，大言不惭地道：“表哥，这么久没见，坦白说，你是不是很想我？”
“······”黎空澈的眉头不自然的跳动了几下，“尚煜晴，别闹了。”
少年将双手背到脑后，嬉皮笑脸地回答：“求我啊。”
“······”黎空澈一翻白眼，撇了下嘴角，转身走向机场大门。
“！！！别啊别啊，当我刚才脑袋短路了，什么都没说成不。”尚煜晴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黎空澈，拦在他的面前，双手合十，态度诚恳，左眼睁右眼闭，居然有些可怜，“玩笑稍微开过头了，对不起。”
他快速解下自己的背包，拉开拉链——里面全都是标着英文的美国零食，展示般的给黎空澈看后，整个包都推到了黎空澈怀里：“给，我郑重地向你赔罪。”
“哦、啊······谢、谢。”
“你是我哥谢什么，别说几包零食，就是你要巧克力工厂，我也给你买下来······你不会真要的吧？”
“······不会。”
东拉西扯着话题，两人终于出了机场大门。
在踏出第一步的那一刻，尚煜晴深呼吸了一口气，敞开怀抱，冲天空高喊：“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