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1 / 1)
有一句话说得很好。
考试考得好的人有三种:第一种靠的是实力,第二种靠的是能力(zuo bi),第三种靠的是神力(yun qi)。
现在科技发达,手段多样,若真有胆量和贼心,考好并非难事。
——由此可见,葛烈曼同学是个胆量非凡、没有贼心的好同学。
浑浑噩噩地趟过各种科目的碾压后,大家都心无余且力不足。
基本上呈现倒床便睡的模样。
系统提示:“三秒钟见周公”技能get!!
系统进入休眠,珍爱生命,请勿打扰。
大约三天后成绩就会批改完毕,学生都要返校。
在这期间,选择呆在宿舍或者回家都是个人意愿。
男女生宿舍转眼就空了一半。
葛烈曼约上了莫盖尔去街头篮球,江耦益则进入到和泡面战斗荧屏的酸甜苦辣之中——桌上一碗面,一双筷,一杯水,就可以熬过一天。
第二日醒来的双眼肿胀、身形颓废的憔悴样子,自不用多说。
蒲帧则每每外出,画架画板却并不带在身上。
外出的还有许多人,例如袁蝶和李安兮。
前者是出去年前服饰大采购,而后者,只是为了去散散心罢了。
凌冽和顾语嫣都收拾了东西,回了自己家,等三天后再度返校。
黎空澈和仇辰君以休息懒散为最大理由,通常赖在宿舍,解决饥饿全凭黎空澈手机里存的外卖电话。
送来的东西各种各样,甚至有些的模样不怎么讨喜,但味道和质量总是有所保障。
因为放假的缘故,街上便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学生。
说着笑着,穿着风格各异的服装。
小店里挤满了解脱了的他们,变得吵闹。
“这件名族风的短裙,还有那件牛仔背心裙,加上毛领绒衣,我统统都要!”
袁蝶指了指那件橘红白调配的蓬蓬裙,又指了指挂起来的金色纽扣的连衣裙,最后拿起一件斑点的手织毛衣,兴高采烈。
拿着顾语嫣的会员卡和现金券,她倒是花的一点儿也不手软。
这是她接近顾语嫣的目的不假,但顾语嫣好像也习惯了般,没有一点儿介意的意思,用不着袁蝶的死缠烂打,也说不上生气,撑死了也不过算得上无所谓和轻微自嘲。
嘛,袁蝶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怎么想她——她早就在女生圈臭名远扬,说她勾上谁谁谁的,一抓就是一大把。
一个说她搞上的是公司干部,一个又说她天天和某个酒吧老板鬼混,更好笑的,连说她是童养媳的人都有。
说白了,就是说她整天不三不四的就对了。
想来就连同宿舍的大家看她,也没有好到哪去——当然凌冽除外,因为她是个善良又正义的笨蛋。
顾语嫣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对她有利用的意思,她也光明正大,不会否认。但李安兮怎么想她,她是真猜不透。
不过她自己是对李安兮没什么好感就是——乖乖女、长相一般、学习做事认真又勤勤恳恳,不懂得去讨好别人······真是傻透了。
“小姐、这位小姐?请问你是顾语嫣小姐的朋友吗?”
正想着,便被服务员的一声呼唤打断。
“是啊,请问怎么了?”袁蝶甜甜一笑,谎话说的十二分真挚。
“不不、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顾语嫣小姐很少和同年龄的女孩子一起出来,所以······给了她那么多优惠券现金券,希望她能交到好朋友,但却从没见过她给谁。”服务员仿佛松了口气般,“不愧是顾语嫣小姐的朋友,长得很漂亮呢,笑得很甜,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女孩子。”
“······是、么。”
袁蝶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脸上挂的笑容差点就跌落。
——我身边,怎么尽是些笨蛋呢。
你到底从哪儿看出,我是个好女孩的啊······
——真是,一个两个都给我一种配不上你们的感觉了······
广场上的人群,大多是中老年人,或是小孩子。
动作迟缓,或者朝气蓬勃,形成鲜明对比。
蒲帧独自坐在长椅上,双眼望向天空的彼岸,放空的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昨夜做了一个噩梦——
有关于一个离去的女人,和一个最后变得一无所有的男人。
都是那篇作文害的!
蒲帧狠狠“啧”了一声。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古典的钢琴曲。
蒲帧诧异,从思绪中回神,掏出手机,看着屏幕——瞳孔渐渐睁大。
钢琴曲没有停。
他犹如被什么冲击,浑身一个激灵,手指反复多次,好不容易才将触屏滑到了接听的绿色键。
“······喂。”
他发觉自己的喉咙有些许的干涩。
“喂?”
女人的声音柔软清甜,和几年前一样,毫无改变。
“蒲卓?好久不见,不如,过来吃个饭吧。”
“吃个饭?呵。”蒲帧握紧了手机,青筋暴起,嘴上说出的话和脸色却是冷漠发寒,他徘徊在暴怒和冷酷之间,处在天平正中的平衡点,不受刺激则不弯不斜。
“你居然也能平静无事般,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不好意思,我不认为我有和你见面的必要。我和你,从那一天以后,就再无瓜葛。”
“等等,蒲卓,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别来烦我。”
蒲帧回答,一字一句,像是钉子戳穿岩石,有着金属质感的坚硬。
“——还有,我是蒲帧。不是你口中的蒲卓。”
狠狠挂掉手机,还未待冷静,钢琴曲的铃声又烦躁地响起,循环回放,不肯停歇。
再次在屏幕中看见那个号码后,蒲帧清楚地听见了脑中,某根连接的轴,断裂崩塌的音效。
“——”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高扬起手,重重地甩下。
机盖裂开,电池迸出,屏幕碎成细小的玻璃。
声音随之止步。
路人看着站在长椅边上失控的少年,急急忙忙地加快脚步离开。
重重呼出一口气,蒲帧突然瘫在了长椅上。
似乎用尽了太多力气吧。
他休息半晌,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了最近的广场上的小推车,买下一杯矿泉水,沉默,但是可怕。
就像喝醉了酒的酒鬼,可是,他偏偏又是清醒的。
“喂——!!”小贩忍不住叫起来。
他看着蒲帧,二话不说就将买下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倒扣在自己的头上方。
水咕噜咕噜地涌出,从头到脚将蒲帧浇灌彻底。
冬季,寒冷的气温使他的全身的水变成了冰渣。
蒲帧不介意地用手清扫,看向那个惊讶的变了脸色小贩,平静道:“怎么。”
“现在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贩忍不住腹诽,问出口的话却很是人性:“我说你是不是失恋啊?不要想不开,你还年轻,什么都来得及!!”
“······不是那样。”蒲帧已然恢复成正常时清冷的样子,他点点头,冲小贩说:“我只是为了清醒。”
从女生多如牛毛的小店铺里挤出来,李安兮手捧着刚买的简易针线盒,十分喜欢。
不大的米色小罐,其中装着软尺、针、和六色线匝圈。
白、绿、黄、红、黑、蓝。
简单的颜色,却是很细致的东西。
路过广场,她看到了停驻的鸽群,不由心下一动,四处搜寻,拐进了一旁名为“布可”的宠物店。
“请问有喂食鸽子的小包玉米么?”
“当然,呶。”服务员的姐姐笑笑,指了指收货架的最前面,“一袋五毛。”
李安兮这才打量起来这家店铺,不大不小,采光很好,货架上放着宠物用具和宠物粮,里间还有店员在给一些动物做清洗。
“它们有些是让我们代养的,但大部分都是流浪中被我们收养的。”那姐姐笑着看了看观望的李安兮,说。
李安兮这才回神,将玉米包拿下,递给她五毛钱。
“你们明天也工作吗?”
“基本上是轮班的,累不着啦。”那姐姐笑盈盈的递给她一个本子。
“可我只买了五毛钱的东西啊,不可以办卡成为会员的。”李安兮说,“这样对你们不好。”
“噗,我们最欢迎可爱的软妹纸了。”服务员姐姐大笑几声,“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经常来体验下?嘛嘛,虽然感觉是打工,但更像是免费劳力,如果你愿意和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呆在一起的话,休息时间就来这里当当店员吧。”
“可以吗?”李安兮接过本子和笔,双颊有些微红,签上了自己姓名,还填写了其他信息。
不过,我可能没什么用吧······
“欸?”
“怎么了吗?”
“不、并没什么——”
李安兮愣愣地看着列表中第一行的名字。
确实是“黎空澈”没错。
······兴许是重名的人吧,可不能乱下定论。
······
一辈子有多少的来不及 发现已经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恍然大悟早已远去为何总是在犯错之后才肯相信错的是自己
他们说这就是人生试著体会试著忍住眼泪还是躲不开应该有的情绪
我不会奢求世界停止转动我知道逃避一点都没有用
只是这段时间里尤其在夜里还是会想起难忘的事情
······
时常感觉你在耳后的呼吸却未曾感觉你在心口的鼻息
汲汲营营忘记身边的人需要爱和关心藉口总是拉远了距离
不知不觉无声无息我们总是在抱怨事与愿违却不愿意回头看看自己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情
也许是上帝给我一个试炼 只是这伤口需要花点时间
只是会想念过去的一切那些人事物会离我远去而我们终究也会远离变成回忆
······
“哼?张震岳的《思念是一种病》——真稀奇啊,”仇辰君走到黎空澈旁边,划过他的手机屏幕,念出里面正播放着的歌曲名称,略显好奇地眉毛上扬,“我还以为,你只对五月天感兴趣。”
“我是他们的铁杆粉丝没错,但其它歌也偶尔会听的。”黎空澈摘下一耳的白色耳机,回答,“有什么问题。”
“没有。”仇辰君笑,“只是很少见你戴耳机,不行么。”
“······表弟发过来的mail里,提到过这首歌,想着反正刚考完试,听听也无妨。”
“哦,就是你提过的那个在美国的小子。”仇辰君回想着什么,问,“怎么了?”
“他要回来过年。”黎空澈耸耸肩,“六天后的飞机,希望我给他接风。”
“······我去给顾语嫣打声招呼。”
“辛苦。”黎空澈露出微微同情的神色。
人工喷泉汩汩涌出清水,倾泻而下。
包谷米被倾撒到公园中央,鸽群扑棱棱的翅膀挥动,降落而下,红色的鸟嘴叨着米,黑豆的双眼眨眨,脑袋左偏又右偏。
李安兮半蹲在空地,看着它们的样子,不自觉地扯动了嘴角。
眼看米粒差不多被啄完,李安兮也站直了身子。
鸽群起飞,连成一道雪白色的帷幕,斜飞而去,几根白羽掉落,轻轻扬扬。
一阵风就此盘旋袭过。
发丝被吹拂,扫过她的脸颊。
好舒服的风——
飞到更遥远的天的另一端就好了。
李安兮一声不吭地注目,直至鸽群消失在视野。
那个女孩······
蒲帧驻足,观望李安兮许久,默然不语。
普通的马尾、普通的容貌、普通的毛衣、普通的牛仔裤、甚至是普通的帆布鞋和单色的斜挎包。
分明没有一点儿出彩的地方,更不用说比不上街上女生们的娇俏模样。
没有姿色和气质,存在感自然的薄弱。
但是——
很难。
画她,比他以前任何一个画过的女生都难。
几分钟的过程中,她表情的微妙变幻,笑容的由生至消,若有所思的神态······
确实呢,那个人也曾经尊尊教导。
“蒲帧你画的画,是死的,你的美学,同样是表面。”他叹气摇头,说,“美是变化的、流动的,静止就失去了生命。美丽的东西大多转瞬即逝,是因为捕捉到真实十分困难,而描绘出真实则更难。”
他无法反驳。
他只画美丽的人事物,但,将美丽的东西画的美丽根本称不上什么本事。
啊啊,话说回来,他还真算的上是一事无成呢。
这半吊子的可笑样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蒲帧?”
他微微颔首,看着李安兮稍显困惑地向他走来。
他欲言又止。
她看了看头发湿漉的他,在别人眼中可以称得上怪异的模样。
“不用毛巾擦擦,很快就会感冒。现在是初冬,气温变化很大,算得上疾病高发期了。”李安兮说的不咸不淡,“或者去商铺买杯热饮吧,让自己好受点。”
“你······”
蒲帧惊诧于她的不问一词。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我先走了。”李安兮说,“还有,就当是我的自言自语——当事情不尽人意的时候,就越是要对自己好点儿不是吗,因为要让某些人的嘲笑声吞入咽喉啊。”
——蒲帧没有答话,看着她的背影穿过广场的空地。
影子被拉长,愈来愈远。
几个烟熏妆容的女生打量着她的样貌,掩嘴偷笑。
而她坦然自若,面不改色,最终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