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章六十三(1 / 1)
章六十三
他们在等,等年轻君王的妥协,在赌他的那颗赤诚爱民之心。
仁宗似是没有多在意白玉堂的话一般,只是皱着眉头,目光在展昭,白玉堂和杨楚玉三人不停的来回扫。
四周一片寂静,几乎无人敢大声喘气。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三人。
一步错,则满盘皆输。
然今日就算冒着当场被诛的险,这件事也要成,否则……将会给宋朝百姓加重多少负担。
不知过了多久,仁宗微微眯起双眼,状似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沉声道"朕信天波府一回。"
杨楚玉仿佛得到了大赦一般,抬起头,清淡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欣喜"多谢陛下!"
仁宗低笑几声,看了看御驾前仍是煞有默契跪着的三人,终是笑道"朕都应了你们,你们还不赶紧起来?"
展昭这才同白玉堂相视一笑,杨楚玉站起身也是冲展昭和白玉堂抱以感激的浅笑。
仁宗亦是一笑带过,三人也就跟着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前。
这最危险的时刻,终是以最完美的结果落下帷幕。
酒至半酣,仁宗更是大放言辞毫不吝啬对天波府的赞词。更是命侍从取来了一直视若珍宝的白瓷琉璃盏,要同群臣对饮。
白玉堂低笑着象征性的敷衍了几次,便借口离了席位,出了御花园园门。
信步走在空荡荡的廊坊间,耳边繁杂的喧哗之声渐渐变得越发空远,身边没有了展昭。
没有了他婆婆妈妈的关切之语,心里也变得像是丢了什么一般不安。
天色渐暗,宫宴也算是要临近收尾。
他扶着廊柱,夕阳微弱的余晖的越过重重宫墙,在他玄色的官靴上落下袅袅一缕,却是这深沉的宫苑内难得的温暖。
"宫苑深深觥酧错,流年脉脉寄故思。"
如此落寞的诗词,如此凄婉的女子低吟,却叫白玉堂有些怜惜起来。
他抬起眉,果不其然在廊坊的另一头发现了孤身一人的杨楚玉。
不像前几日到开封府商议时那般足智多谋,不像刚才在仁宗御驾前那般凌厉,无谓生死。
现在倒是更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温婉,变得鲜活多了。
仿佛意识到白玉堂再看自己一般,杨楚玉抬起头,淡淡一笑,迈着步子走到白玉堂跟前。
"杨姑娘。"
白玉堂微微行了一个礼,亦是含笑问候。
杨楚玉略微扬了扬眉,低低做了个福"楚玉多谢白大人此次相助。"
"何必如此客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白某还是四品朝廷官员。只是白某却未想到杨姑娘竟能有如此胆识……杨门女将果真不减当年风采。"
杨楚玉也只是笑笑,巧妙的避开白玉堂的虚赞"楚玉所做皆是为了边疆的爷爷同兄长。"
白玉堂看着杨楚玉沐浴在缕缕夕辉下淡漠的侧脸,却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远在千里之外江南小镇的某位女子。
究竟是哪里相似?他却怎么也寻不到相似之处。
"更深露重,眼瞅着宫宴就要结束了,白大人还不回席?回的晚了怕是展大人会忧心。"
杨楚玉低笑着,示意了一下远处一盏一盏接连点起的宫灯。
白玉堂闻言眸色却是一凝,这件事已是开封府和陷空岛不外传的家事,难道自己和展昭表现这么明显?
"呵呵,白大人不用这样看楚玉,方才跪在御驾前白大人怕是身子不适脸色很是难看,展大人也是看在了眼里想是很担心。只是白大人没有注意到而已……"
就凭这些许细节,她竟能这层关系堪堪点破。不得不说,果真是心思细腻,观察入微。
"楚玉是一介女流,也不曾知晓什么情爱之事。虽然不知道二位究竟挂念到了什么地步,但是……楚玉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看到真正属于你们的未来。"
白玉堂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少女,清秀动人的容颜下的那颗心虽然让人琢磨不清,但……她定然是个善良的人,这样想着心里也就觉得舒服多了。
"展某,这就替玉堂谢过杨姑娘吉言了。"
廊坊的尽头蓦的隐约亮起了一盏宫灯,摇摇晃晃地朝二人行来,宫灯未至,一个温润且熟悉的嗓音却先在耳畔响起。
一身绛红官服的展昭,右手提一盏琉璃宫灯左手臂弯里搭着一件外衫,衬着宫灯微弱的烛火,款款而来。
两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早已暗沉下来已是到了掌灯时分。
杨楚玉似是无意一般看了眼远处缓缓打开的宫门。
再一瞥展昭正嘴角含笑地将手中的的外衫往白玉堂身上披,白玉堂苍白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朱色,嘀咕着攥紧了衣襟。
她了然一般笑了笑,寻了一个理由准备告辞。
"杨姑娘留步,夜深雾重请点上灯再走吧。"
说着展昭递上了手中的宫灯,杨楚玉也不多想,浅笑着接过宫灯,温言道"多谢。"
一步一晃,摇摇曳曳的烛火同那个妙曼的身影一起渐渐消失在了廊坊尽头。
白玉堂抓着前襟的手指渐渐松了,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慢慢的隐入夜色中,同一片黑暗融为一体,只留下摇摇一豆烛光点亮漆黑的夜色。
"猫儿。你说以后会在哪里再遇到她呢?"
展昭替他理了理散乱的衣带,手顿了顿。脑中蓦的闪过几天前的画面。
那个少女一身淡雅的紫衣,端坐在开封府大堂手中捧着刚上的热茶,唇畔有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风轻云淡的说着一个又一个诡辩的计策。
"杨家一门,不论男女老少,最后怕是都宿在万里边疆,化为战场上的一缕英魂罢。"
他叹了口气,手中打了一个绳扣。慢慢直起身,看了看远处御花园渐渐熄灭的灯火,心里却突然变得感伤起来。
"当年杨家战死金沙滩的七位少将军如此,今朝的杨家女将们也会有那样一天。"
白玉堂尔然一笑,拉着展昭慢慢挪动步子往宫门走去。
"我终是明白自己方才为何觉得杨姑娘如此熟悉了,原是她同子衿亦是那么相像。"
展昭有些不解的看了眼白玉堂,脚下的步子却未曾停下。
白玉堂抚了抚颈子里的玉牌,故作高深地向前走快了几步"一样的为了信仰而活。"
展昭了然一般微微一笑,那个身在千里之遥的江南女子,穷其一生亦是只为一个回答。若是说她只为一个信仰而活也不为过。
只是……
"子衿姑娘,怕是终其一生也换不回那个答案。而……杨姑娘明白世事无常,一切随遇而安对她而言都是行不通的,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概。这才是这二人明明有些相似,却又有一些不同的地方。"
白玉堂回过头,有些玩味的看着目光飘渺的展昭突然上前捏了捏他白净的脸,恨恨道"几日不见,展大人这识人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嘛,尤其是对女子……"
展昭忍着颊边的痛楚,强行扯出一个微笑"玉堂教训的极是。"
白玉堂听罢,似乎很受用的样子,恋恋不舍地放开手下滑腻的肌肤,拍了拍展昭的脸,转过身晃了晃身上展昭那件玄色的外袍,嘟囔了一句"好冷,走了。",看了眼他,便头也不回的朝宫门走去。
展昭揉了揉被捏得微微泛红的右脸,心里却是欢喜的。好熟悉的口气,还真是从回京至今难得碰上除了淡漠清冷以外,这样孩子气的他。
嗯……刚才好大的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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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天色尚好,正是万里无云,晴空万里的好气候,可开封府却颇有些焦头烂额。
包拯站在开封府的后堂,来回的踱步。漆黑的脸上尽是化不开的忧虑。
几声轻微的起落声,在寂静的后堂里显得分外独特。
包拯猛地回过头,堂内果不其然立着一名身材挺拔的绛衣男子,正是展昭。连忙沉声道"展护卫,如何?"
展昭一步上前,从胸前掏出一个布包,掀开布包却是一个小小的瓷瓶和一只同体雪白的酒盏,随即解释道"这里面是两日前的宫宴上,玉堂同圣上共饮的那壶女儿红和当时玉堂所用的酒具,卑职特意从御膳房连夜盗出。"
包拯接过布包置于方桌上,忙唤来了公孙策验毒。
公孙策捻着胡须,用银针验了验毒,又着手看了看放在一旁的酒具。
展昭在一旁瞪着一夜未睡的大红眼,心里却惦念着那个此时正安心坐在开封府大牢的人。
"这酒无毒。"
展昭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了,要知道之前他是该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亲手给那个依旧笑得淡漠无比的人上枷锁。
"大人……既然玉堂的嫌疑已经排除了,卑职这就去放人。"
包拯皱了皱眉,也不去计较展昭话里过于亲密的称呼,只是有些无奈道"展护卫莫要心急,待公孙先生说完亦去无妨。"
公孙策撩了撩花白的胡子,很是爽朗的干笑了几声,道"无妨无妨,牢内湿寒展护卫早些去,白护卫也可少受片刻苦楚。"
说着也是笑着看了看一旁的包拯,包拯皱着的眉头一松,无奈的摆了摆手"你且去罢,剩下的事晚点我再教公孙先生说于你俩。"
展昭眼前一亮,明显注意到包拯说的并不是你而是你俩,心里蓦的变得明快多了,重重应了声便风也似的匿了行踪。
待展昭走远后,包拯这才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不成气的寻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无视公孙策若有所思的眼神,低声道"先生想说什么,本府都明白。然今日还是公事重要一些……"
被戳穿心思的公孙策摸了摸胡子讪讪地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换作一副严肃的腔调。
"方才……属下都一一验过了,不论是圣上饮过的酒也好,还是白护卫用过的酒盏都无毒。已然白护卫是无碍了。"
他看着桌上瓷瓶上圆润的釉纹,继续道"但圣上龙体内有微末的毒素残留引得呕吐不止,却已然是事实。"
"御前房的膳食也没问题,那么问题怕是就出在那日圣上用膳时所用的餐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