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章五十二(1 / 1)
章五十二
那男子梳着寻常的书生头,身上的衣饰早已不是展昭同白玉堂熟知的华贵织物,只是寻常百姓所穿的棉布衣料所制的长衫,也难怪展昭没有人出来。
白玉堂上前以拳轻击男子的肩膀,眨了眨那媚态百生的桃花眼,语气略带调侃之意“林兄,怎生不好好在家做你的小少爷,跑到这处来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难不成又是为了博得佳人一笑?”
原来这人正是之前同白玉堂有着深交的林君浩,相对于此次林君浩突然再一次出现在了此处,同展昭表现出来的过多惊异相比,白玉堂反倒显得沉着多了,似是早就料到此人会来一般。
林君浩不似以往那般光彩照人,穿着寻常人家的素净衣衫就算脸上的神情在他人看来依旧很是清高,但是却是少了一分冷淡,多了几分孤傲。
才几日不见先前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纨绔子弟气息的他竟是蜕变的这样彻底?
难道,今日他受了什么莫大的刺激?
展昭无奈于口不能言,只是一个劲的盯着林君浩端详,眼中透露出来的情绪连白玉堂看了也有些发毛。
白玉堂拽了拽林君浩的衣袖,示意他不用过多在意展昭反常的表现,径自拉过林君浩就往门外走。
展昭皱着眉头细长的手指微微露出衣角,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手指慢慢的绞着袖口的花纹,心却是沉到了谷底。
也罢,都说了随着他去,只要他不要在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就好。
只要记得他出了什么事,我会担心也好。
他缓缓的踱步到床前榻上的矮几前,伸出手慢慢的拾起桌上摆着的一堆瓷瓶中的一个,瓷瓶上粗糙却不失油滑的冰冷触面,教他一接手就有些淡然的心惊。
却又不知为何的多摸了几把,眼睛也就不自然的往瓶口望去。
红褐色,还有……他缓缓的深吸一口气,鼻尖充斥的一股淡淡的幽香,看似正常却又看似神秘摸不清孰是孰非,莫名其妙的让他感到头晕目眩。
他将衣袖掩于唇下,小心翼翼的将那浓厚的味道驱散了些,眯起眸子手指慢慢的摸到瓶口处因为方才那般大动略微溢出来的药汁,反复的碾磨。
一股子难闻的血腥味就这样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的晕染在这间并不算大的客房中,展昭的眉头在闻到这种味道的那一霎那皱在一起就没有了舒展开来的趋势。
这样浓重的血腥味,这小小一瓶药剂是究竟用了多少生血才能打到这般效果?
小离同画未失血过多的死因,手腕上深可见骨的划痕,张杨儿被抽干血的干瘪尸体,利器阴冷的寒光下白玉堂煞白的脸庞……
这一幅幅画面一个劲的在展昭眼前闪过,有些他记得清,有些他却只看得见一个朦胧的背影。
有些令他感到无比的愤怒,有些却令他感到无尽的恐惧,无限的放大心中最为恐惧的执念,白玉堂……白玉堂。①
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分不清真假。更加分不清自己这般恐惧,害怕却又不愿意放手,更加不愿意寻根刨底,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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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君浩漫不经心的甩了甩衣袖,从袖子上弹下几粒微小的灰烬,目光透过客栈熙熙攘攘的木质栏杆望向斜对面红袖招的一片残垣断壁的痕迹。
“林兄,可有什么线索?”白玉堂斜靠在廊柱前,双手环抱着胸。视线却是抬头望着湛蓝的天际,头顶上有一只毛色雪亮的鸽子不停的盘旋着,他浅浅一笑,修长的手指搭在肩膀上,就等林君浩一个答案。
林君浩慢慢的除下身上披着的粗糙棉布长衫,露出里面华美,贵气的外袍,手指轻轻的附上衣领,细细的整理“白兄可有抓过泥鳅?”
除下衣衫后,毫不留情的将衣衫弃于一旁,视线不曾离开红袖招分毫,继续道“抓得越紧,却反而会让它溜得更快。一旦隐匿与泥水中更是无法寻觅到半点踪影。”
白玉堂不可厚非的挑了挑眉,眼睛似有似无的在林君浩和那件被他弃于一旁的长衫之间游移,过了良久却是蓦地呛出一声轻笑。
“泥鳅白某是没抓过,不过林兄,对这件事这般上心可让白某有些受宠若惊啊。”
林君浩没有多做理会,只是迈出步子绕过木柱,准备下楼梯,硬底的靴底在年代久远的木制楼梯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吱呀”声。
走到半路,听的白玉堂略带调侃的语调,侧过半张脸,嘴角蓦地绽放出一个像极了秦子衿那般的清冷的笑容“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一个情字罢了。”
惊鸿一瞥的笑容,洋洋洒洒的迈着步子,就这样晃出客栈门口,外面的阳光正好,抖落了一地的散碎心情。
白玉堂抬头看着不断盘旋在半空中的白色信鸽,嘴角勾勒出自己熟悉不已的弧度,伸手摸了摸胸口处的玉牌,思虑了一会终是像是想通了一些事一般,慢慢的拾起手边的那件被林君浩废弃的长衫。
手紧紧的握住,力气的大的连骨节都泛着点点白色。
“五爷我偏生要试试看抓住那只狡猾的泥鳅。”
“客官……可是有什么吩咐。”正巧这时替宿客们送早点的小厮打巧路过,看白玉堂浑身煞气,脸色泛白,竟是不怕死一般哆哆嗦嗦的问了一句。
白玉堂眉头稍有舒展,静静的看了看小厮,慢慢的松开手将长衫抛给小厮,一伸手早就在空中盘旋多时的鸽子一个俯冲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他的肩头,只看得小厮一愣一愣的。
“去将这件衣裳丢了,顺便再拿两份早点上来,爷要用。”
白玉堂视线别了别,似有似无的向之前居住的客房望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补了一句“只要要麻糕和豆腐汤就好。”
客栈里房客们都已经开始梳洗着衣,开始新的一天。
原本静谧的客栈瞬间变得有些嘈杂起来,但越过嘈杂熙攘的人流和声响他只想听的声音始终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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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刻花团锦簇,石榴裙下醉倒温柔乡的青楼,后一霎那竟就在那一夕间毁于一场大火中,没有留下半点有价值的东西。
看着这满目狼藉,到处尽是残壁断垣的现场,更有不少从火海中逃出来的青楼女子就这样跪倒在废墟前嘤嘤哭泣。
谭殷身着皂色便服站在废墟间,眉头深锁看着周围的衙役们来来去去的忙碌身影,心中蓦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最近有太多的事端发生,叫他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去相信这只是一场平常的火灾。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所有的风平浪静下隐藏的许是惊涛骇浪,许是万丈寒冰。
这所有的一切竟是从那两人来到永安镇时开始一桩桩一件件的接踵而至。
那样安定的外表终是没有维持的下去,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两个人出现的契机下尽数翻滚出来。
人性最为丑恶的一面也随着这股势头慢慢显现出来。
许是自己无能,最终还是没有守住永安镇的【永安】二字。
更没能还妹妹一个安定,幸福的下半辈子,竟是将她硬生生的丢进了漩涡的中心。
谭殷撩了撩下摆,提起步子走到废墟前,冷冽的眸子一一扫过在场的红袖招幸存的人:“可有少什么人?”
一个女子用绣帕拭去眼角的泪珠,呜咽着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姐妹们,点过人数后却又猛地将绣帕捂住整个脸,哽咽道“绮红姐姐……绮红姐姐没有出来。她已经……呜……”
谭殷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女子不用在叙述了,上前走了两步,往衙役最多的地方看了几眼,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若还是这般雪藏下去,这里还会出现什么乱子,他可无法预知。
终于在众人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将红袖招倒塌的阁楼清了出来。阁楼的正厅处仅仅只卧着一具烧成焦炭的尸体。
谭殷环视四周,如果这次只是同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平常,那么这具焦尸定是红袖招唯一在大伙中失踪的花魁娘子,绮红没错了。
可是……他静静的看着周围女子们花容尽失,浸染惧色的苍白面孔。除了这个绮红,所有的人都及时的逃出了火海。
这能说明什么?是巧合,或是人为?
在那两个人将所有的矛头指向这个绮红的时候,这里恰到好处的起了大火,更是恰到好处的只烧死了那个名为绮红的女子,这一切太多漏洞了。
多的竟然让他觉得有些刻意。
谭殷缓缓的走到尸体跟前,并没有在意随行仵作的阻拦,只是好奇心很重的蹲下身子,想要试着查看尸体已然辨不清面目的脸。
伸手刚想要触碰那层焦黑的表皮,皂色的衣袖轻轻的拂过尸身的表皮,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却突然出现了,他瞪大双眼看着皂色衣袖上碰触过尸身的一角竟是以一种奇怪的姿态从中央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般,慢慢的化开来。
他连忙一拂衣袖,后退一步远离尸身。身旁的仵作目不斜视的掏出随身的小刀替他削去半片衣袖。
“好厉害的□□……”
他皱着眉头看着无法近身的尸身,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辨清这死去的人究竟身份是何人?他有些疾病乱投医的看向立在一旁的那群死里逃生的女子,朗声道“你们可否辨得出来,死者是谁?”
“不是绮红么?”
“应该就是绮红啊?”
“我看到她腕子上的红玉镯子了,定是绮红没错。”
谭殷有些头疼的听着这群女子尖细却又杂七杂八,让他听着心烦的语调。心里好不容易被调动起来的判断力近乎要被尽数打散了。
“妇道人家都给我一边呆着,不要妨碍大人查案。”
人群中蓦地爆发出一个清冷低哑的男声,原本在他周遭嘈杂不堪的声音也因为这一吓也渐渐隐匿下去。
他慢慢的转过头,眯起双眼循声望去。却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