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君不见25【修改增字】(1 / 1)
她柔软的语调中没有一丝起伏的音色,眼泪还真是不争气,像是穿成串的珠子,骤然间偌大的一颗颗便从眼里头涌出,荣敬城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落泪的样子,默默的走过去将她拥入怀中,却又不知此情此景该说什么好,好一会,才开口道:“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别总是动不动就掉眼泪。”
倾如哧的一声破涕为笑,似是早已经习惯了‘荣司令’式的关心,若是他突然间说了些体贴的软话,反而会觉得不甚习惯。
他话里蓄着些许怒意,“从一见到你,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好在我多了个心眼。否则你是不是真打算一辈子不告诉我?”
倾如埋头在他胸前,“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你讲。”
“怎么你怕我不认?”荣敬城伸出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宽厚的掌心内传来一阵温热,恍然间想起了些什么,锋芒一转,有些疑惑的询问道:“孩子几个月了?”
倾如还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意味,心中的欣喜还未褪去,道:“南京中央医院的医生看过的,说是已经三个月了。”
他紧锁的眉宇间透露出一缕阴霾,声音异常清冷,半信半疑的随口问着:“三个月前,我碰过你吗?”
听到这话,倾如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唇边,愣了好久后,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味,随即便猛地推开他,难以置信的冲他吼道,“你在怀疑我?”
怀里一空,荣敬城讪讪的收回手,“我到南京况且还不满一个月,孩子怎么会已经三个月了?”
他竟然在质疑她,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夹杂着冰凉的刀子徒然席来,一刀刀伤在她的心上。
她冷冷的对上荣敬城的目光,“荣敬城,我真没想到……”
荣敬城缓缓站了起来,拨开窗帘,眺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心中却思绪万千。
“在你心中,我就如此不堪入目吗?”倾如徒然的闭紧双眼,抱紧双肩,身子有些微微颤栗,再也没有比他的不信任更能击垮她的事了,“我以为即使我不说,我对你的心意你也会懂,但是我却万万没想到,你会怀疑孩子……”
荣敬城突然有些懊恼自己,即便不是他的骨肉又能怎么样?只要是她的,他宁愿替她照顾她的孩子一辈子,这原就不是他的本意,却不知道怎就鬼使神差的说出了那样一番话。
荣敬城想要靠近她,却不想她丢过来一只枕头,声嘶力竭的喊道:“荣敬城,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颤抖着啜泣起来,悲伤的似是要断了肠,“是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荣敬城不顾她的挣扎,霸王硬上弓的把她牢牢锢在怀里,她伸出粉拳不断的敲打着他的胸膛,他也不闪躲,放任她来,她挥舞粉拳之际,长长的指甲一不小心在他脸颊左侧划出一道血痕。
突然,一阵钻心的痛从小腹里传来,倾如紧紧皱着眉头,捂着腹部,疼得不能说话,她却咬紧后槽牙,装作没事的道:“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请你给我出去!”
荣敬城没有察觉出她的不适,而是面色清冷的静立了半天后,才离开房间。
门喀的一声被掩上,倾如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只感觉撕心裂肺的痛楚如潮水一般用来,霎那间便吞噬了她。
荣敬城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到了今阳,接到一道紧急的军令便匆匆忙忙的离开,连帅府都没回。他派人送她到了这里,不知道是忌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怎样,一连几周,都没再见过荣敬城的身影。火车上的一番对话彻彻底底的寒了她的心,倾如也不愿意多见他,见面也是争吵居多,不断的争锋相对还不如不见,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住在这里养胎,倒也乐得其所。
荣敬城遣了一名叫凌玉的家眷过来照顾她的起居生活,凌玉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女子碧玉的大好韶华,又生的漂亮,圆润的鹅蛋脸,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格外的招人喜欢,倾如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却始终读不懂她目光深处隐藏的莫名情愫。
凌玉站在客厅里,正在给家具打蜡,倾如望着她娇小的背影,出声道:“凌玉,快别弄了,坐下来歇息一会”
凌玉转过头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笑着说,“没事,我不累。”
倾如唇边含着一丝温笑,又低下头去看手中的报纸。
一记清脆灵动的声音传来,“倾如姐,今天的晨报上全是二爷的照片呐!”
照片上的身形欣长的军装男子,臂弯里款款牵着霍懿曼,真是好一副江山美人图,倾如苦笑着,目光跳过那幅版面。
倾如随口问着:“凌玉,你到荣家多少年了?”
“我爹是荣府大管家,我是从小就在荣家帅府长大的呢!”
“那你很熟悉你们家二爷吗?”
凌玉手中的活微微一滞,“二爷十几岁就跟着老爷大爷领兵在外,很少着家,我们做下人的很少和少爷小姐们讲话,只不过二爷打小性子就温厚,待人极为和气,待大夫人又极为孝敬,所以我们都特别喜欢和他聊天。”
性子温厚,待人和气的他,不知道为何偏偏对她是另一番模样,倾如轻笑着,“他曾经性子温和,现在可不一定。”
“二爷生长的不容易。” 凌玉拧了毛巾,擦着桌脚上的灰尘,又说:“倾如姐,你知道二爷不是大夫人亲生的吗?”
倾如惊讶,忙不迭的向她投去目光,“什么?不是大夫人亲生的?”
凌玉点点头,“当年战乱,大夫人生下大少爷的时受了惊吓,导致再也无法生育,就替老爷又续了一位如夫人,也就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只可惜生下二爷没几年就去了,大夫人倒是待二爷比大爷还好的呢!有最好的东西一定先给二爷”凌玉俏皮的笑了笑,“这些都是听我爹说的。”
倾如攥着报纸的手指倏然用力,没想到这世上他最亲爱的人全都离开了,幼时生母就离他而去,长大后回国却是为了参加父亲的葬礼,后来最敬重的大哥也一并离世,只是这些岁月蹉跎的悲伤事,他宁愿一人藏在心里,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倾如苦笑,说到底还是不信任罢了。
凌玉突然叹了一口气,“二爷结婚了也不幸福,和二少奶奶成婚这么久,也没见他俩同过房……”
“没同过房?”
凌玉柔笑道:“是啊,二爷可不是对谁,都像对你这般好的呢!”
倾如失神的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西北行营司令部
荣敬城回到司令部时,刚刚坐下,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霍然间,只见聂森面无表情的推开门,拿着一纸南京统帅部签过字的命令,啪的一声拍在荣敬城身前的办公桌上,声音中有着一股挡不住的怒意,“中央这是什么意思?驰援德定,这是拿着我西北军十几万兄弟的性命当炮灰使吗?”
不用看都知道聂森如此怒意是为了那般,荣敬城并不理睬他,慢条斯理的归拢着桌子上的公文,半晌后,才抬起头瞧了他一眼,轻声道:“坐下说。”
聂森蹙着眉头,烦躁不安的挥挥手:“不坐”
荣敬城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语调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我现在命令你坐下。”
闻之,聂森赌气的一屁股坐下,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靠在椅背上。
“你这急性子可要改改了,日后上了战场,因一时心急而下达错了命令,那可就坑苦你第五军的兄弟们了。”
聂森没再搭话,而是眯起眼睛仔细盯着他:“今阳是西北军的地盘,无论南京那边叫我们怎么着,都无可厚非。”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话锋像是含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可是叫西北军增兵去守德定,一旦日军大举进关,德定是南下的必经之路,不出两天,必将第一个成为沦陷区……叫西北军死守在这,这分明就是叫兄弟们去送死。”
荣敬城听过他的话,轻描淡写的说着:“我知道。”
“你知道?”聂森诧异,指了指公文上郑华昌署名的地方,“那怎么还会同意指挥部那帮穷酸秀才下达的指令?”
荣敬城眼底泛着忽暗忽明的光泽,“军人之责,乃守土抗敌之责任,国家之希望,民众之寄托,安定疆土,外逐蛮夷,所到之处,皆是我中华寸寸山河,我断然是没有放弃的道理。”
聂森的脸上覆上一层冰霜,“你这是铁了心了要拿西北军的家底去替郑华昌卖命?”
“不光是为了郑华昌,如果换做大哥,他也会做同样的决定,也绝不会弃德定百姓于水火之中不顾。”
聂森慢慢攥紧拳头,低着头思量万千。
“郑华昌政府,党内派系林立,争锋不断。南京这次下达的旨令,一来是叫西北军去和日本人死拼,从而削弱西北军的实力。”荣敬城踌躇了好久,开口继续道:“二来,他是要考验我的忠心,郑华昌这人生性多疑,我若拒绝出兵,德定平安还好,如果有事,他肯定会随便找个罪名送我上军事法庭。”
聂森的肩膀不由自主的一抖,“我们也可以学孙系那帮老古董,和郑华昌玩一次阴奉阳违,至于德定什么的,叫他们中央嫡系去前线给他卖命,想拿西北军开刀,门都没有。”
荣敬城无声的笑了下,循序渐进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德定被攻破,日军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通州”聂森眼睛望着别处,不假思索的回答。
“通州地势险恶,无险可守,日军肯定不会在那里长做久留,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长驱直下,寻找最近的补给点,补充弹药,可通州周围又都是村庄,兵源物资都无法供给……”
聂森略微思量,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打断他,道:“是今阳。”
今阳是西北最大的城市,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水路四通,交通八达,是入北南下的必经之地,日本人是绝不会错过这样一块充满诱惑的肥肉。
荣敬城手指轻敲着桌面:“你说,既然是这样,何有不守的道理?”
又是一片沉默,两个面对面的坐着,谁都没有讲话。
好久后,聂森班不痛不痒的问着关键,“可如果守不住呢?”
一道决然又凌厉的神采在荣敬城眼底里一闪而过,化作淡淡的四个字——
“誓死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