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君不见24（1 / 1）
果真，倾如的行李箱内除了几件旗袍和大衣外便再无其他的东西了，荣敬城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便拎着向外走。
下楼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陈婶，陈婶一脸疑惑的站在楼梯口处看着两人，“小姐，你这是要走？”
倾如裹紧身上的风衣，眼中带着些许的歉意，“对，我要去今阳。”
“到今阳可不近呐！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了……”陈婶脸上有一刻的诧异，随即便被倾如轻声打断，“陈婶！”
此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倾如顿了顿，走过去握紧陈婶的手，嘱咐道：“您多保重，替我照顾好君临。”
陈婶僵在原地，许久，默默的点头。
荣敬城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口，表情颇为烦躁的低头看着手表。
倾如又认真的对着陈婶道了一声‘保重’，便匆匆赶出了门，倾如实在找不到平跟鞋，只好在柜子里选了一双较为舒适的鞋穿上，前院的碎石小路甚是不平稳，倾如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荣敬城嫌她走得慢，不禁放慢了步伐，皱着眉走到她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腰。
分明是体贴的动作，他却偏偏装出一副满不耐烦的样子。倾如轻柔的笑着，阳光倾洒在她脸上，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更添了几分温柔。
荣敬城伸手去拉动铁门，倾如却伸出手，拽住他的军装袖子。
荣敬城疑惑问道：“怎么？”
走出来的那一刻，她突然思及到她腹中未及世的孩子，此时孩子的父亲就站在她面前，可惜他的父亲对于他的存在却丝毫不知。她可以不在乎身份，可是她的孩子却不能像她小时候那样，没有双亲的疼爱，苟活于世上。那样的悲惨的生活，她定不会再叫她的宝贝尝受一次。
倾如静静的看着他，“我这样悄无声息的跟你去了今阳，算什么？”
几个月来，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身边，宁愿遭受旁人的唾骂也不顾，可如今为了孩子，断然是再也无法忍下去了。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责问，令荣敬城的眉拧的更深了，他眼底里似是泛着一片波澜不惊的汪洋，“你想说什么？”
倾如茫然的开口：“敬城，事情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毁掉的……”
“你知道就好。”
荣敬城悠悠然的回道，虽然深知大哥去世的事情和她其实并无太大的干系，但一想到当初她是奉了陈兆充命令才接近他，心就立刻冷的像块冰一样。他曾扬言要亲手杀了她，可当真真切切的再遇见她的那一刻时，所有的仇恨全都被抛之脑后，是的，他舍不得，即使她用锋利的刀子在他心口上划过，他也说服不了自己的心，放任她离开，所以他不顾一切，也想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边。所谓由爱生恨，大抵就是这样的吧。
“你想让我休了霍懿曼，然后娶你？”
倾如哑言，“我……”
他握紧门把的手徒然落下，荣敬城转回身子，盯着她的眼睛看去：“如果换做是当初，你要月亮，我摘下给你便是，你想的要一切，哪怕再难，我都会把它捧到你面前，陈倾如你扪心自问，我荣敬城做过一丁点对不起你的事吗？可是你呢？如今说这些，不觉得是徒劳的吗？”
同样的话题，一如既往的冷言相对，倾如僵在原地，下意识的抬起手轻轻覆着小腹。
“跟着我，断然不会叫你受委屈的，至于别的，顺其自然吧。”荣敬城瞥了她一眼，伸出手拉开铁门，便走了出去。
倾如失神的盯着他的背影，几不可闻的喃喃道：“可是我有了你的孩子……”
一声响亮的汽笛声过后，火车隆隆的从南京站驶出，窗外的景色飞快的倒退，消失在视线深处。
一路向西，天色慢慢暗沉了下来，整个天空竟是一片乌云密布，不一会的功夫，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从天际线的裂口处汩汩倾泻下来，稠密的雨线，像无数条鞭子，抽的车窗啪啪作响，一道电闪雷鸣稍纵即逝，闷雷倏的在耳边炸响，倒是把睡梦中的倾如给惊醒了。
舟车劳顿，又因着坏天气，令人心情难免不舒畅，倾如缓缓撑起身子，想要伸出手去拿桌子上的杯子，可是手上软绵绵的，试了几次都没抓住，收回手的时候，手指却不小心的缠上了台灯的线圈，她一用力，灯罩与杯子却齐齐的跌下床头柜。
荣敬城就呆在外面，正听着杨哲生的报告，忽然听到里间里传来一阵叮咣的响声，就立马起身走进去。他推开门，面色清冷的瞧着半躺在床上的她。
她亦不说话，只是愣愣的与他对视着。
荣敬城走了进去，弯腰捡起地上的杯子，重新放回到桌面上，似是自言自语的低低骂了一句：“连睡觉都不老实。”
杨哲生不敢进来，只好站在门口，问着：“司令，没事吧？”
荣敬城回头向他吩咐道：“去把我办公桌上的那封信拿过来。”
“是”
他从杨哲生手上接过信封，又道：“没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杨哲生敬了个军礼，迈着阔步转身离开。
荣敬城坐在离她两米远的沙发上，就那样漫不经心的一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摩挲着下巴，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她看去。
倾如同样也毫不畏惧的看了回去。
荣敬城突然哼笑了一声，转而将手中的信隔空丢给她，信封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平旋，毫无偏差的落在她面前。
“看看吧，陈君临给你的。”
倾如轻轻蹙眉，撕开信封，信上只有短短的几句客套话：“吾妹倾如，兄近日公事繁忙，故不能伴其左右，此去不知多久后才能与你相见，无需多言，唯有愿你母子二人平安，若他日麟儿诞生，请告之与兄，珍重且安好，兄君临。”
没动荣敬城开口问，倾如便把信装回信封里，道：“他只是说了一些叫我保重身体的话。”
他却漫不经心的说着不相关的话，“他们军统，上个月在重庆查到了一批大功率的通信电台，截获了关东军对华战略部署的情报，倒也是真是帮郑先生立了大功了。陈处长刚上任不久，这等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确实值得人另眼相看啊！”
“军统？”
“怎么你不知道？”荣敬城反问她，“如今中央所有情报都要经过军统他陈处长手里，一些郑先生不知道的事，他们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倾如垂下眼帘，“我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监察院处长。”
“你这个哥哥，日后定是会有所作，郑先生很是器重”他顿了顿，又道，“在南京的时候，郑夫人没和你聊这些？”
“夫人亦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自然是不会常提起他。”
倾如和郑夫人是同一间女子中学毕业的，后来郑夫人去了美国，也就没了联系。前几个月，在南京突然遇到了，再见时她已经是位高权重的郑顾夫人了，聊天时，多是客套和恭维之词，自然也不会像从前那般亲密了。
“倒也是，陈兆充定是不会叫别人知道你和陈家的关系，否则，日后他怎么再用你去牵制别人啊？”
倾如微怒，“你别总是话里带刺。”
一阵沉默过后，荣敬城却一针见血的开腔道：“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像是被看穿了一般，倾如心里咯噔一下，悠悠道：“如果有的话，怎么办？”
他冷冷的笑了笑，“有种你一辈子别叫我知道。”
他刚刚放过狠话，倾如却垂着头许久，才慢慢开口说话：“敬城，我有身子了。”
一声掀起滔天的波澜的响雷，倏然在耳边炸响，荣敬城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一起，刹那间，惊喜，喜悦，不知所措茫然，一系列复杂的情感齐齐涌上心头，周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都停住了，连倾如在他耳边呼喊着他的名字都不曾听到。
许久，他渐渐回过神来，又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