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君不见23(小修)(1 / 1)
因听了荣敬城的一番话后,倾如有些失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直至辰时才得以入睡,所以第二天才起的有些晚。倾如一袭纯白色的睡裙,裙袂飘飘奔下楼的时候,陈婶早已经做好早餐,陈君临见她下来,瞥了她一眼后便收回目光,似是不愿意同她讲话一般,低头翻看着手中的报纸。
倾如拉开椅子坐下,故意不去瞧他的脸色,手捧着杯子独自喝着牛奶。片刻沉默后,陈君临慢悠悠的起身,将报纸摊开摔在她面前,声音夹杂着一丝嘲讽道:“来,你好好看看大公报是怎么评价我们风华绝代的玫瑰小姐!”
想都不用想,定是昨日在金陵饭店的事闹到了晨报上,倾如迟疑了片刻,悻悻的拿起报纸一目十行的读着。
“陈倾如,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再和荣敬城来往,你偏不听,你瞧——”他手指重重的戳在报纸上,“被人形容成这样,你很开心吗?”
倾如放下报纸,忽然想起荣敬城昨日说的那句——‘你还有清白了吗?’,没想到竟叫他一语成谶,“我出身本就不好,如今又与人家的情妇无异,别人这样讲也无可厚非。”
听到她满不在乎的一番言论后,陈君临被彻底惹怒了,他盯着倾如看去,一挥手,便将餐桌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向地面,一声清脆的破裂声过后,价值昂贵白玉雕制而成的烟灰缸立刻被摔成了好几瓣。
和他在一起十几年,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倾如心里一惊,却装做若无其事的拿起黄油涂抹在面包上。
“甘心成为人家的情妇,你倒真看得开!”陈君临双手□□裤兜里,焦躁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早知道真不该叫父亲送你去美国人办的女子学校,你瞧你,中国女人的贤惠淑德,三从四德没学会,却学得了洋妞那一身臭习性,这么恬不知耻的话,亏你也讲的出口!”
倾如放下刀叉,反驳道:“凡是正经的女人,谁会去风华乐那种地方,结果一不小心,还成了‘头牌’,这些倒真的都是托陈老先生的鸿福。”
“若不是当初你一门心思的想要离开陈家,我会准你去风华乐那种地方?”陈君临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之后,走回房间,“陈倾如,你不用在这跟我逞口舌之快,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陈君临走后,倾如只觉好像有一口闷气郁在胸口处,压的她透不过气。从小到大,陈君临就没对她讲过一句重话,更别提在她面前发脾气摔东西了,其实她并不是总想对着陈君临恶语相向,一见面就吵架,可是一想到他是陈家人,心里便有些气结,无法和他心平气和的讲话。
陈婶蹲在地板上,一边拾着地上的碎片,一边喃喃道:“可惜这上等的白玉了,也不知道我家少爷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作孽啊……”
泪水一瞬间涨红了眼眶,倾如红着眼睛刚想开口说话,一阵熟悉的酸楚又从胃里反上来,倾如捂紧嘴,连忙跑到浴室里,扶着盥洗盆便呕吐起来,似是要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一般用力,早上本就什么都没吃,只喝了一点牛奶,刚才又和陈君临吵了一架,身子实在有些挺不住,眼前一阵漆黑过后,便不省人事的跌倒在浴室里。
陈婶收拾了地上被打碎的白玉烟灰缸后,便去厨房洗碗筷,过了好久,见倾如还没从浴室里出来,便好奇的走进去瞧瞧,这一瞧不要紧,却正看到倾如晕倒在地上——
“少爷,不好了,倾如小姐晕倒了!”
陈婶惊惶失措的大喊着,陈君临闻声直奔下楼,连忙跑过去查看昏迷不醒的倾如,陈君临手指探上她的脖侧,见她依然有脉搏跳动,顿时安下心来,冷声问着陈婶:“怎么回事?”
陈婶还没缓过神,磕磕巴巴的说道:“您上楼之后,倾如小姐突然不舒服,捂着嘴巴就跑到浴室里去了,然后就好久没出来,我寻思过去看看,一进浴室却看到……”
陈君临打断她,“好了,快去给大夫挂电话!”说罢,他便抱着倾如从浴室里向二楼的卧室里走去。
因着是陈处长的急电,南京中央医院不敢怠慢,立即派了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赶到陈公馆,当医生到的时候,倾如已经转醒,浑身上下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只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在简单的向陈婶了解情况后,那名医生一脸严肃的拿着听诊器坐在床边,许久后,他缓缓起身,嘱咐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气血不足,休息几天就够了。还有,头三个月里,害喜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切记不要再吃一些凉性的东西了。”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后,都愣在原地,倾如瞪大了眼睛望向医生,不可置信的道:“害喜?”
医生有些纳闷的看着她,“是啊,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你不知道?”
陈君临打了个愣神,连医生走出房间也不知道,周遭的嘈杂仿佛都与他无关般呆滞的站在倾如面前。
倾如垂着眼睛,温柔的摩挲着还未隆起的腹部,“这几个月,真是委屈你了。”
“荣敬城的?”许久,他开口问出这么一句,可下一秒却自己回答了自己,“呵,我真是傻,除了他,还能是谁?”
“这孩子你想怎么办?”虽然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陈君临却还是想要亲口问问她,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子,暖风倏然吹了进来,将窗台上一棵郁郁葱葱的水仙花吹的随风摇摆。
初为人母本该是无比喜悦,倾如此时却有些茫然。
陈君临道:“想就这么没名没份的替他把孩子生下来?”
倾如轻轻摇摇头,道:“我没有想那么多。”
陈君临又道:“荣敬城这周末就动身回今阳,日本人现在屯兵在满洲,如要入关的话,北平第一个遭殃,今阳就会变成第二个北平,任他荣敬城长了三头六臂,也挡不住日军全机械化的部队,这还姑且不算日本人的飞机大炮。中日之战,郑先生全无把握,是绝对舍不得叫他的嫡系这么早就和日本人交手,这个时候派荣敬城回今阳,无非就是想叫他死守,打可能全军覆没,不打就等着战后上军事法庭,今阳是西北军的老家,按照荣敬城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后退一步的,必要的时候也会选择杀身成仁,你说你跟着他,生死未卜的想要干什么?”
两道清泪默然的从眼睛里流下,倾如伸手抹去,“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独活。”
陈君临有些诧异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心里却还是咚的漏了半拍,“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如今也要为了你腹中的孩子着想。”
陈君临看着她在一旁默默的流着眼泪,心中却是疼着的,老天给了他十几年的时间,却还是没能得到她的心,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步转身离开自己,奔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即使知道前方是万丈悬崖,也会义无反顾的纵身一跳。
其实从一开始便就是他押错了赌注,不是吗?
陈君临长吁一口气,悄悄的转身离开。
倾如,如果你真的爱他的话,跟他走,哪天你要是发现需要哥哥了,就回来,我永远在这儿等着你。
自从知道自己有孕后,倾如便一直呆在家里静养,陈君临去了中央党部,家里只剩下陈婶和倾如,陈婶按照往常一样去院子里晒衣裳,却不想前门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陈婶纳闷还以为是前些日子那些流浪小孩在恶作剧,便高喊着:“来了来了,小赤佬你还没完了?”等她打开大门的时候,却看见一行身穿黄绿军装的士兵们,井然有序的排站在公馆门前,再向外看去,嚯,更是不得了!几乎整个巷子里都是这帮穿黄绿军装的人,各个如门神一样,面无表情的一个挨着一个站的笔挺。远处一辆军用吉普车上,一个看样子是当头头的军官半靠着车椅上,正低头抽着烟,那人见她出来,迈着长腿从车中一步跨下来,径直的向她走过来,陈婶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过去,才认清了那军官后面跟着的人,正是那日来家中的杨长官!那他前面这个向她走过来的男人,岂不是赫赫有名的荣司令荣敬城吗?陈婶暗惊一声,我的个乖乖啊,好大的阵势啊!
杨哲生走到她面前,啪的敬了个军礼后,刚想说话,却被荣敬城拽住,荣敬城上前一步,道:“多有打扰,在下可否见你家小姐一面?”
荣敬城走近些,陈婶见到后,便惊得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明白了倾如那小蹄子‘看不上’他家少爷的原因了,眼前的这位军官,一身黄绿呢料军装衬得身材挺拔威武,剑眉星目,目光深邃凌厉,气质卓然超群,更是有一股长年习武的男儿气魄萦绕其身,本以为少爷那样的身份长相的人,全天下应该就独一份,没想到这位声名赫赫的荣二爷却更胜一筹。
陈婶楞了一下,才侧过身子,连忙道:“快请进。”
荣敬城回头吩咐着杨哲生,“我一个人进去,你在外面等着就行了。”
杨哲生铿锵有力的回道:“是,司令!”
荣敬城站在客厅里,陈婶尴尬的笑了笑,“我家小姐这几天身子沉,一觉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要不您先坐一会,我去给您叫去?”
荣敬城一摆手,说:“不用,我自己上去就好了。”
沉重的军靴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荣敬城怕是惊扰她一般,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阳光从窗外射到她躺着的那张大床上,她洁白的脸庞似乎比前些日子更圆润了些,在柔美的日光下仿佛沁上了一层光环,那样的和煦美好,她的唇角轻轻扬起,慵懒的像只小猫一样窝在杯子里,荣敬城静静的坐在床沿边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美好的面容都深深的记在脑海中一样仔细,荣敬城俯下身子,轻柔又缓和的轻轻含住她的唇瓣。
唇上传来熟悉的温热,朦胧间,倾如缓缓睁开眼睛,却被眼前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后,才惊喜道:“敬城,你怎么来了?”
荣敬城笑了笑,又将她重新压回身下,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多日未见,倾如见到他也是有些欣喜,手指缠着被角,弱弱的道:“不是,我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荣敬城将她最后半句话尽数堵在口中,倾如回手搂住他的脖颈,无力的承受着他的力量,荣敬城伸出手指探进她宽松的睡裙里,刚触摸到她胸前的柔软,倾如便笑着捉住他不安分的手,嗔道:“别闹……”
荣敬城埋在他的秀发之间,咬着她的耳朵,悄悄的说着情话:“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最让人把持不住。”
倾如躲过他湿热缠绵的细吻“敬城,不行……”
“嗯?你是说我不行吗?”
荣敬城作势要解开腰间的武装带,倾如却按住他的手,认真的看着他道:“敬城,今天真的不行。”
荣敬城缓缓起身,脸色有些变得铁青,“若是不愿意就直说,何必惺惺作态?”
“我……”倾如半张的樱唇,片刻后又漠然的合上,她刚想说,敬城,我有孩子了,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可是他此刻的神情,却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她身上,同时也扑灭了她满怀希切的心。
荣敬城背对着她,理顺了军装的下摆,道:“下午三时去今阳的火车,收拾好东西后,跟我走。”
倾如原意本是要跟他走的,却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道:“可君临他……”
荣敬城踱步到她的梳妆台前,随手拿起台面上的一瓶香水,“都这个时候还不忘了陈君临?放心,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了,眼下就数他们军统的事最多了,他哪里有闲功夫管你?”
倾如哑言,荣敬城转过身子,以为她不乐意,便道:“行了,别撅着嘴了,你若不愿意待在我身边,等到了今阳我再派人送你去别的地方。”
倾如苦笑着,本来行动有拘束,现在肚子里又多带着一个人,除了他身边,她还能去哪?
“那你等我收拾一下行李。”
荣敬城翻身仰面躺在床上,被子里还残留她身上的清香,他微微闭上眼睛,道:“收拾几件贴身的衣物就够了,缺什么,到了今阳我再叫人给你重新置办一套。”
果真,倾如的行李箱内除了几件旗袍和大衣外便再无其他的东西了,荣敬城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便拎着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