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君若见3（1 / 1）
“只不过是生逢乱世苦命的小女子罢了” 倾如淡淡的望向他，她笑起来时眼睛格外的明媚动人，“你瞧你，叫我不要那么客气的称呼你，却还要称呼我为小姐。”
悠扬的小提琴作为背景音乐，台上不知名女星的轻轻舞动着腰肢，红唇微启，唱着细长轻缓的小调，和在场的人一起陶醉在这悠扬的旋律中。
倾如远远的望着台上的风情万种的女人，转过头，略带神秘感的伏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我唱的可比她好听多了。”
荣敬城停下脚步，别有深意的低头凝视着她，她身上迷人的香味却令他人情不自禁，倏然手上一用劲将她拉入怀中。
倾如也停下，静静的伏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哼着歌，同样一首歌，经过她曼妙的嗓音洋溢出不同的味道。
一曲舞毕，舞池上方的灯线倏然变亮，荣敬城一身戎装在愈见明亮的灯光下显得非常引人注目，周围的目光齐齐的望过来，倾如一惊，急忙忙地推开他，面色微红的独自走回到沙发旁坐下。
荣敬城理理领口，随着她缓步离开舞池。
就在荣敬城倾如跳舞的过程，霍允然跑去和风华乐的老板聊天，过一会才急匆匆的赶回来，问着倾如：“怎么样？没本少爷跳的好吧？”
“敬城是带兵之人，音律舞步方面自然比不上常年游际在舞会上的大公子你呢。”倾如轻笑着。
霍允然望着荣敬城，“你瞧，就这么一会，倾如你就帮着你说话了，我真是好生伤心呢。”
语毕，三个人皆是会意的一笑。
此番来上海，荣敬城一行人下榻在和平饭店，因着同路，荣敬城则执意要送倾如回家，倾如见他坚持，便笑着答应了。
一路上，司机在前面开车，两个人坐在后面沉默不语，倾如伸出手来摸着腮边，似是那片红晕还没有褪去，脑中激荡的却是两个人适才一起跳舞的画面。
倾如住在离风华乐几条街相隔的霞飞公寓，荣敬城绅士地替她开了车门，倾如微微笑了笑，裹紧身上的大衣，便下了车，正要和荣敬城道别之际，突然间，远处街角一个诡异的人影闪过，一声枪响倏然间在静谧的四周里响起，子弹穿过了车前的挡风玻璃，射中了坐在驾驶舱内的司机。
还不来不及反应，司机便应声倒在了方向盘上。只是一刹那，一具鲜活的生命便在她面前消失殆尽，倾如被猛的吓到，微微颤抖着身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趴下”
荣敬城往前跨了一步，用身体挡住她。电光火石间，他掏出腰间的勃朗宁□□，毫不犹豫的冲着黑暗处的人影猛的就是一枪。
两个人躲在车旁，倾如被吓得有些发抖，荣敬城安抚的轻抱着她。许久过后，远处传来微弱的声响，荣敬城屏着呼吸，目光中闪过一丝狠绝，“你没事吧？”
倾如呆滞的摇摇头。
因身旁多了一个人，荣敬城的行动变得有些迟缓，这时，又一声枪响，子弹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冲着倾如呼啸而来。来不及多些考虑，荣敬城下意识的侧过身子，把她藏在身后。
子弹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腹部，荣敬城冷哼一声，猩红的鲜血便从伤口处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藏青色的戎装。
多年的军人生涯早已炼就他处事不惊的本领，他眯起狭长的眸子，凭着听力找准枪声传来的位置，说时迟那时快，他扣动扳机，子弹砰的一声从枪膛里射出，只听对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倒地声，便再也没了声响。
“你还好……吗？”倾如早已经瑟瑟发抖，双手颤抖的捂住他正不断涌出鲜血的腹部。
荣敬城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咬着后槽牙生挺着剧痛道：“扶我进去。”
倾如扶着他沉重的身躯走进了公寓，颤抖的双手拿着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锁孔中，荣敬城软软的倚靠在墙上，腹部的血水顺着军裤，一滴滴落在地，慢慢的聚成一滩。望着身边命悬一线的荣敬城，倾如紧紧咬住下唇，口中溢着几不可闻的抽噎声，试了几次之后，房门终于被打开，倾如赶紧扶着他朝里面走去。
给钱医生挂过了电话，倾如望着身上满是血水的他，泪水瞬间涨满了整个眼眶，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情况的她，只好不知所措的捂着他的伤口。但却无论怎么用力，也怎么也堵不住那从腹部汩汩涌出的鲜血。
“我已经叫了医生。”慌乱间，倾如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无力的眼睛。
荣敬城因失血过多，面色已变得无比苍白，沙哑着嗓子问：“有医药箱吗？”
倾如突然想起来家中常备的医药箱，如小鸡啄米般木讷的点点头。
“拿过来，顺便帮我把军装脱掉。”
倾如立即跑去书房去取医药箱，回来后扶起他靠在床头处，解了他腰间的武装带，一寸寸的把他的军外套给褪了下来，里面单薄的白衬衫上映着的尽是触目惊心的一片血红，衬衫下的肉皮早已经把伤口和血水粘在了一起，冒然脱下去只会撕裂伤口，倾如双手一顿，犹豫了片刻。
荣敬城微闭着双眼，命令她：“脱”
倾如咬着牙，一使劲把衬衫拽了下来，只听一记如撕裂肉皮般的呲啦声在耳畔边响起，荣敬城吃痛的仰着下颚，却生挺着不肯喊出声来。
满眼的猩红鲜血刺伤了她的双眼，她连忙把衬衫丢在一旁。
他健硕精壮的上半身立即显露了出来，身上遍布条条道道的伤痕和左胸上一块面目可憎的伤疤令人不敢直视，他望着倾如躲避的目光，气若游丝的指着左胸处：“汉口一役，我带人突围的时候，一颗子弹打中离心脏三毫米处，手下的几个兵冒着炮火把我抢运出来，我在陆军医院昏迷了一周，醒来之后却发现左手的两根手指再也无法用力了。”
倾如瞪大了眼睛，凝视着眼前这男人，泪水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流下，本以为他是养尊处优的荣家二少爷，却没想到这背后竟隐藏着这么多血与泪的故事。
“碘酒和纱布”荣敬城没给她时间多想，迅速的指示着她，口令简单的让人感觉他在命令自己的士兵。
他嘴里咬着纱布，微微颤抖着手持着碘酒，一股脑的全倒在了伤口处，头上偌大的汗珠立刻因疼痛难忍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倾如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心中却暗自敬佩这个在受了如此重的伤之后还能沉着冷静的男人。
倾如拿了一圈新的白纱布，帮他缠在腰间，一边仔细的缠着，一边却在不停的流泪。
荣敬城无力的抬起手，从军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来，修长的手指夹过一支烟放到唇边，有气无力的问他：“有火吗？”
“怎么这个时候还想着这个？”话虽如此，倾如却还是替他点燃了烟支。
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屋子里静的只剩下两个人起伏的呼吸声。他叼着的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寸寸的燃烧殆尽，烟灰慢慢地堆积成长长的一条，荣敬城垂着眼皮，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一边倒去，倾如见状，连忙扶过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
倾如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焦急的喃喃道：“钱医生怎么还没有来？”
钱医生是早些年留英归来的高级医师，是陈家多年来的私人医生，信誉一直都很好，况且她亲自打了电话，而钱医生拖了这么久还没来，实在不像是他平常的作风。
而荣敬城的眼睛却慢慢的嗑上，倾如怕他疼晕过去，连忙摇醒他，“敬城，和我说说你的事吧。”
荣敬城缓缓睁开眼睛，黯淡的眸子中尽是一片浑浊，他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身子变得愈来愈沉重，越来越不能自主。
一道沉闷嘶哑的声音在倾如耳边响起，“你想听什么？”
“就说说你想说的事，比如你童年时的趣事……”倾如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荣敬城唇边挂着浅笑，回忆着以前的故事，突然间轻咳了几声，倾如闻声，连忙体贴的替他掸着背。
“我十四岁进了西北军讲武堂，毕业后入伍从军，随着父亲大哥东征西战，四年前又去了美国读军校，一回来得到的竟是父亲辞世的消息，我自幼就与枪支火炮生活在一起，在死人堆里摸爬滚爬，这样的生活也不知道是幸还是祸！”
他断断续续的一直讲着，他的家庭，他的朋友，他的一切，过了好久，耳边渐渐没了他的声音，便伸出手探了探他的脑门，竟发觉滚烫的额头早已是触摸不及，连身子亦是，倾如连忙拿着沾湿的毛巾敷在他头上，却见他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如被一股电流击中般，身子猛地一震，倾如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指向他鼻下探去……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脑海中倏然间想起前些日子陈君临说过的‘我来处理这件事’，她懊恼的拍了拍额头，责怪自己怎么会蠢到打了陈家私人医生的电话，说不定今晚的人就是陈君临派过来的，而他又怎么会救一个他要杀的对象？她不敢再想下去，连忙跑到书房，接通了霍允然的电话。
接下来，她度过了一个此生中最漫长的二十分钟，荣敬城似是昏睡过去，她只好不断地在荣敬城耳边低低的呼喊着。
喊到最后，倾如有些绝望的跌坐在他身边，又过了几分钟，门外一阵声响，倾如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却望见霍允然带着一行人冲了进来。
“情况怎么样？”
霍允然神情肃穆的望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荣敬城，身后的一大帮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上前查看荣敬城的伤口，一个戴着口罩的人上前一步，说：“还好没有大量失血，现在需要马上转移到上海总医院手术，取出腹中的残留的子弹。”
“给我保住他的命，如果出了任何事，我唯你是问！”霍允然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