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君若见2(1 / 1)
霍允然叹了一口气,“现如今荣家和霍家分处在对立面,战争说打就打了,这样一来也好,你和懿曼的婚事也就能一笔勾销了。”
和懿曼的婚事是多年前父亲在世时和当时任副秘书长的霍远定下的儿女亲,荣敬城脑海中忽然浮现,当年他带着兵把几个女孩从绑匪手中救出后,第一次见到霍家千金的场景:扎着两根长长辫子,留海有些微乱,穿着一身沾着泥土的细纹碎花旗袍,脸上脏兮兮的却笑的如花一般阳光明媚的霍懿曼,那时的她骄傲的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仰着下颌凝视着骑在军马上的他道,“你就是燕婍的二哥荣敬城吧?荣长官一身戎装的样子,果真像燕婍说的一样气宇不凡啊!”
霍允然拿着精致的泰兰茶壶给他斟满了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爹有现在还没对你这个准女婿死心呢,他想通过懿曼来拉拢你,逼你顺从他们的政府呢!”
“两家父母倒是有意思啊,大夫人一直很喜欢懿曼,敬城在日本那几年,每年放假,懿曼总是随着燕婍来家里玩呢。”聂森悠悠然道。
聂森语毕,荣敬城眉拧的更深了,如今的中国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三民主义渗透到每个人的心中,北征北征,征的就是他们这些地方军阀,而西北军十几万大军盘踞在今阳一带,是北征前进路程中最大的绊脚石,如荣家能归顺国民政府,那北征成功指日可待,霍家与荣家又有姻缘在,这更加坚定了霍远拉拢荣世城兄弟二人的信心。
见他面色暗沉,霍允然出言相劝,“放心吧,你们俩你不情我不愿的,只要懿曼坚持不同意这门婚事,我看我爹也奈何不了他这个宝贝女儿的。”
“放心吧,懿曼打小受的是西方教育,定不会接受父母亲一手操办的婚事的。”荣敬城黯淡着眸子,心中却升起了一丝忐忑。
“好了好了,咱们三个难得坐在一起,别聊那些惹人头疼的话题了。”霍允然举起茶杯,“听说北征军已经打到长江了,你们二位又要出征了,我今天以茶代酒,给你俩壮行。”
三人举起茶杯,皆豪迈的一饮而尽。
霍允然眯着眼睛,“等你们回来,我在风华乐设宴为二位接风洗尘。”
不日,北征军只用了两天,便以势不可挡之势占领衡军三个重要城市,孙忠广见大势已去,为保实力通电易帜,豫军十万人马归了北征军旗下,这一易帜,离西北军最近的城市纷纷落入北征军的囊中,西北军最高统帅荣世城立即任命荣敬城以此战总司令,率领西北军张藇第三军,聂森第五军,任丰禹第十四师,浩浩荡荡的几万西北将士挥师南下,力保庆岭安全。
这仗打的尤为艰难,一拖就拖了一个月,作为守方的荣敬城,明显感觉到没有起初预想的简单。北征军一路南上,经历十几场恶战而不败,士气高涨。亏得聂森第九军下面的一个营绕道至敌后方,断了敌方的补给线,北征军的攻势才有了明显的松懈,两边长官打的都是持久战,在几次小规模的混战后,双方又僵持不下,就这样足足挺过了几周。
在战事进行的第二个月中旬,荣敬城已是满面尘埃,蹙眉叼着烟站在临时指挥部里犯愁,攻不成攻,守不成守,已然变成了一场拉锯战,第二个月末,弥漫硝烟的战场上空终于要散去了。从初春打到盛夏,持续不下的高温炽热着每一个士兵,荣敬城穿着军衬衫,挽着袖子露出一小截精壮的手臂,身形高大的他不得不半蹲在狭小的战壕,手持望远镜观察着对面战地里的一举一动,这几天对方频繁地从领地撤退人员,前方战线吃紧,对方不但没增兵反而撤兵,这很是让荣敬城疑惑。
“报告总司令,前方第五军聂长官发来电文。”副官杨哲生在后面喊道。
“念”
“是”杨哲生翻开电文夹,“昨日凌晨北征军第三军李达庆、曾直丰在淮南起事。”杨哲生咧嘴大笑道,“司令,也就是说,老霍后院起火了,得立马回家灭火去了,没力气和咱们耗了!”
荣敬城一直阴霾的脸终于见了几分喜色,转念一想,严肃正襟道,“别高兴的太早,我们太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本以为我军两个军团一个月内就能打下庆岭来,可结果呢?跟一帮初出茅庐的学生兵打了二个月之久。传我的命令,第三、五主力军撤走之后,留任丰禹第十四师留守,庆岭一带是保护今阳的屏障,一旦失守,我西北军将陷入窘境之中,且不可大意了!”
杨哲生立正敬礼,“是,长官!”
八月末的今阳城,热的无比烦躁,空气中飘着沉闷的风,炙热的空气仿佛能把尘土烧成焦炭,每个人像被架在一个火炉上般熏烤着一般难耐。
战后会议上,聂森戏谑的将此战定义成‘荣敬城老丈人的骚扰战’,明明知道以北征军目前的实力无法和西北军抗衡,何况只派出了两个军来,却偏要不知死活的一试。话讲了一半,被荣敬城一个肃杀的神情吓着把后半句话生生的给噎了回去。
从西北军警备总部开完会,荣敬城拖着疲惫的身子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林淑琴早已备好了菜,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他也顾不上礼仪尊卑了,埋头狼吞虎咽起来,小荣卓在一旁张着嘴看着几个月未见的二叔,奶声奶气道,“二叔,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你要是两个多月每天饥一顿饱一顿,到时候吃相肯定比二叔的还难看。”荣敬城抬手摸摸他的脑袋。“不过就你小子,估计这辈子是不用担心吃不饱这个问题了。”
林淑琴见他脸上憔悴的样子,先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已全然殆尽,连忙道,“这次回来瘦了一大圈呢,我叫王妈炖鸡汤好好给你补补。”
在家又是呆了几天,警备司令部里自是有聂森照看着,他也无事可做。次日大公子一个电话,他就被叫到了上海。
上海风华乐
当红女歌星在台上哼着夜上海的小调,慵懒醉人的声音飘荡在偌大的舞厅里,荣敬城一身戎装,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和霍允然的随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说,聂老兄怎么没来?”霍允然目光盯着台上的女人,斜倚在沙发里悠哉道。
“从德国买来的三百挺马克沁式重机枪运到了武器库,三分之一分给了聂森的第五军,他正抱着枪偷乐呢,这种喜悦可不是能和你我分享的。”
“本来想给你二位接风洗尘,不料他那小子倒是缺席了,也罢也罢,你来了就好。”霍允然挪到他身边,往前凑了凑,“知道你这几个月净在那穷山僻壤里窝着了,所以我特意叫你来这散散心……”
就在此时,二楼水晶幕帘被掀起,荣敬城的目光被一阵喧哗声给吸引过去,远远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绯红色紧身旗袍,身段婀娜玲珑的女子缓缓步下台阶,朝着他们走来。
霍允然在荣敬城耳边低声道,“倾如,上海滩有名的名媛,才貌双全,人称上海玫瑰”见她缓缓走过来,霍允然起身,微笑着介绍,“来,倾如,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好兄弟……”
话没说完,倾如向荣敬城伸出手,一双秋水潋滟般动人的眸子如璀璨的钻石般镶嵌在巴掌大的脸上,举止端庄得体,毫无一般女人的做作之态,她唇边挂着迷人的笑意:“早闻西北荣将军的大名,今日终于让倾如见到了本尊啊!”
“怎么样?”霍允然颇有些自豪的问道。
“果真是位玉树临风,逸群之才啊!”倾如抿嘴笑着。
她的眼睛中像是泛着静好如初的月光,仿佛看着她就会陷入那无尽的温柔中。荣敬城有一刻的神游,忙不迭的起身握住那只纤细白皙的柔荑:“不敢当,倾如小姐过奖了。”
“来,请坐”霍允然招呼着两人坐下。
倾如笑着举起桌上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听闻荣将军自幼习武,从军多年,少年时便战功赫赫,打了不少胜仗,最近又刚从美国留学归来,这杯酒敬荣将军。今日会晤将军,实属倾如三生有幸。”
荣敬城伸过去碰了下她的酒杯:“今日能一睹倾如小姐芳容,也是敬城之幸。”
霍允然在一旁笑眼旁观着,荣敬城一直以冷面王著称多年,这还是头一遭见他冲着女人微笑,不由觉得有些惊讶。
音乐突然切换到节奏缓慢的伦巴,昏暗的灯线伴随着舞池中央慵懒的音乐,显得格外的迷离。
倾如优雅的起身,伸出手邀请他:“荣将军可否与倾如共舞一支?”
“倾如小姐一番诚意,你怎么好拒绝?”霍允然道。
美人如邀,自是盛情难却,荣敬城点头,随着她走进舞池,倾如环住荣敬城的结实腰身,随着节奏缓缓移动着步子。荣敬城本来有些生疏,逐渐的也被她娴熟的舞姿给带动起来。
两个人离的很近,炙热的呼吸如一股热浪阵阵袭来,他戎装上淡淡的烟草味和温暖结实的胸膛令倾如烧红了脸颊。
“荣将军……”
“叫我敬城,也可以像允然那样称呼我为墨良,不必那么客套的称呼我为将军。”荣敬城打断她道。
倾如哧的一声轻笑了出来,道:“好好好,你当初定是想成为一位文人墨客而不是带兵打仗的军人。”
“还真是让你说对了,挥挥洒洒舞文弄墨的生活是我年少时的向往,只不过老天命中注定叫我握着的不是笔杆,而是枪杆。”荣敬城环着她不堪一握的细柳腰,“那你呢?倾如小姐定不会姓倾吧?”
倾如避开他如深渊般深邃的眸子,有几分闪躲道:“我生下来父母就过世了,自幼是个孤儿,无名无姓,倾如这名字是自己给自己起的,至于姓什么我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