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君若见(1 / 1)
上海
风华乐里一片莺歌燕舞,舞池里成双的人儿随着慵懒的节奏,慢悠悠跳着伦巴,台上的女人风情万种的晃动着水蛇腰,旗袍下摆处露出一大截白皙的大腿。令人沉醉的曲子,昏暗迷离的灯光,酒杯中红艳艳的美酒,无一不在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而楼上的房间内却是与楼下的气氛截然相反。
“本以为荣重祥去了之后,西北军就会群龙无首,□□世城搞的那套新政策令西北军焕然一新,军队比以前更训练有素,从四月份以来,西北军第一军,第五军守在长江以北,华征军前线几乎全是惨败!没想到这回又来了个荣敬城,他可是刚留洋回来的新兴派军人,能文能武且不论,十六岁就参了军,流河一役,他率领的第七军在流河以北全歼吴定龙二十五军二万人马,荣家二少少年戎马,此役之后也算是声名远扬,四年前被送往美国军校深造。这么多军阀派系中,就数西北军是最难啃得骨头,而西北军中,最让人不容小视的就是这个荣敬城!”陈君临气押了一口茶,冷声道,“倾如,这个荣敬城不简单,父亲的命令,做掉他,切不可叫他和国民政府结盟了啊!”
那名叫倾如的女子低头读着大公报,报纸上用了整整一篇幅来形容这位年轻的将军,白纸黑字上写着:“荣家二少留美归国,不日将出任西北军副总司令之职。”报上洋洋洒洒的几千字中不泛些是对这位年轻将领的赞扬之词。
她抬起头,明眸善睐之间流露的尽是倾城之色,波浪般的秀发妩媚的散在肩的一侧,光洁白皙的额头下,一双流光熠熠的杏仁眼淡淡的望向陈君临:“做掉西北军的二当家,谈何容易?”
陈君临思量片刻,缓声道:“此事是没有那么简单,我想先通过霍允然接近荣敬城再说。”
倾如手捧着浓香的咖啡靠在沙发上,纤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沿,漫不经心问着:“大公子霍允然?”
霍允然是当今政府副主席霍远的长子,身份无比显耀,其母的家族也是尊贵无比,是北洋政府时期外交官郑维征的女儿。
陈君临率先靠到倾如身边,轻轻环住她肩,面色温柔真切道,“倾如,我不想让你冒险,这件事我来处理。”
倾如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一个笑话般的反问道:“处理?你怎么处理?”
陈君临的黝黑的眸子一下变的黯淡,正要开口解释之际,门却被推开,一阵铃铛相撞般清脆的笑声传来,讲话的女子操着一口吴侬软语,细声细语道:“倾如姐,飞云路的锦绣阁新到了几匹上等的布料快随我出去制定几件新旗袍,闷在屋子里都要发霉的啊!”
那女子身着嫩黄色旗袍,踩着高跟鞋嗒嗒地走进,见此状哎哟的一声:“不知陈先生也在啊,小纭真是扰了两位的好兴致啊”
陈君临并没有任何尴尬之情,只是爽朗的一笑,“哪里,是我扰了纭姑娘和倾如情妹情深的好雅致才是呢!”他又俯身对倾如柔情似水笑道:“我走了,你和小纭要买什么就去,记我账上就好。”
华纭笑意盈盈的站他身后,“陈先生一掷千金,小纭代倾如姐谢谢您了。”
陈君临走后,倾如走到酒柜旁,斟了一小半杯红酒递给华纭。
“倾如姐,你就跟了陈少爷吧。现今的国民政府里,除了大公子,也就要数这位陈少爷最为金贵了”华纭一脸坏笑的盯着她看,“况且陈少爷对姐姐你可是痴情一片呢。”
她从了陈君临?在旁人面前故作恩爱之态,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倾如微微蹙眉,独自踱步至窗边,把玩着手上戴着翡翠镯子,“你个小丫头知道些什么。”
“也是,我若有姐姐一半的容貌,如姐姐一般才艺双全,精通外文,我的眼界儿也一定高,连陈少爷这等玉树临风的人都看不上。”她托着下巴望着临窗而立背影玲珑有致的倾如,言语中透露着一丝不甘心。
倾如并没有理会这些,脑海中思绪的是如何接近荣家这个手持兵权的西北军二少。
就在此时,荣敬城也来到了上海,一是为了会会许久未曾见的兄弟霍允然,二是探望在上海圣玛利亚女校读书的妹妹燕婍。
霍允然深知好兄弟荣敬城的父亲刚刚过世,见不得那些衣香鬓影的场所,于是就包下了上海最有有名的茶馆——兴隆轩茶馆。
荣敬城此番来上海身边只跟着他的好友兼同僚——聂森。荣敬城天生的衣架子,肩宽腰窄的,身着剪裁考究的西装,往那一站顿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两人缓缓步上二楼,刚一落定,霍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小子,在美国这几年音信全无啊!要不是我主动通过聂森联系你,你是不是都不打算来见我了?”说着,便重重地在他肩拍了拍。余光却瞥见他臂上缠着的黑纱,眸子一下子的变得黯淡许多,“令尊的事,我听说了,节哀顺变。”
荣敬城安慰的一笑,“家母让我带她向霍副主席问好,感谢家父病逝期间,副主席的体恤之情。”
聂森忽略过一旁寒暄的二人,径自走到桌前,顾自的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还不忘一边调侃霍允然:“兴隆轩的一杯茶要赶上我西北军士兵一个月的薪俸了,好家伙!还是你大公子阔气,竟把整个茶楼都包了下来。”
“聂森兄这不是说笑了吗?一般的粗茶淡饭怎撑得起大公子如今的身份?”荣敬城在一旁帮腔道。
“墨良兄,聂森兄,我说你们二位是来叙旧的还是来和我抬杠的啊?”霍允然垂着眼帘,早已习惯了三人说话间的方式,并不生气的回话。
“啧啧,敬城的字都叫上了。”聂森唇边挂着揶揄之笑“霍副主席主张废四旧除封建,敢问大公子如今都民国了,还兴不兴过去那套字号的说法啊?”
霍允然抬起头瞪着他,仿佛在说你小子挑衅是吧?
“这么瞅我干什么啊,我可得问好了,这关系到我给我儿子取名字的大事。”聂森拿起桌面上的茶盒,武夷大红袍,用上等的红戎锦木盒包裹着,漆面烫金的大字无一不在昭显着它昂贵的价格,聂森啧啧赞扬道,然后又扔到的一边。
“你天天呆在军中,连个雌的都见不到,还幻想儿子呢,真是痴人说梦。”霍允然反驳道。
荣敬城像是往常一样静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听着两人斗嘴。
“您老就照顾好你身边的那群莺莺燕燕吧,甭操心我的事了,我自是早已佳人有约。”聂森不屑地反讽道,要是论女人缘他聂森定是比不上大公子的风流倜傥,不过要是比重情重义,他霍大公子可差出去老远。
“佳人……有约?”霍允然眼睛中闪着狡黠的精光,好像明白些什么似的冲着聂森眨着眼睛,“哦?我说你聂长官怎么肯舍弃了军中的军务,屈尊来了上海……原来是为了墨良家的那泼辣的小妹啊。”
戳到他的软肋,聂森顿时如破了洞的鼓,任你怎么敲也发不出一声声响来了。
霍允然句句说到他痛处,聂森只好讨饶,“允然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千万别告诉燕婍这事啊……”
霍允然闹够了,转身看向一旁沉默的荣敬城,吞吞吐吐道,“墨良,有件事兄弟我不知当讲不讲。”
荣敬城沉默的点头,示意他讲。
“是你和懿曼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