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一章（1 / 1）
正值午餐时间。
莫墨本来提议去吃香煎鹅肝，楚少城不同意。一行四人来到了一处拙朴古雅的院子。楚少城熟络地跟老板打招呼，老板亲自把客人让进了包间，便出去安排了。
刚落座不久，菜就陆陆续续上桌了。一道麻婆豆腐正好摆在西汐面前，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厨之手。
楚少城拿起小瓷勺取了一小块，放到西汐碗里。
薄而透亮的瓷器碰撞发声，极其微弱的声响让西汐回过神来，她想也不想就说了一句：“谢谢。”
楚少城的手顿了一顿，放下小瓷勺，拿起筷子，自顾自夹了一口菜吃。
莫墨知道，表哥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冷峻沉肃，总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就像现在，其实他心里有一百句话等着问，面上却冷淡得像是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汐姐姐你吃得这么少，饭菜不合胃口？我还以为是你爱吃的，表哥才非要来的呢……”说话的时候，莫墨飞快地瞟了一眼楚少城，果然见他面色一凝。
“菜色都很好。只是我今天没什么胃口……”西汐柔柔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倦怠，倒不像是托辞。
“天气这么冷，是不是路上冻着了？”
“还好，我没想到这里比我家乡那边冷得多了，特别是昨天夜里下了飞机……”西汐及时打住，没再说下去。
“你的家乡？坐飞机多长时间，离得有多远？”
西汐浅笑着说出家乡的名字。
莫墨听了有些激动：“噢，那也是表哥的家乡呀。表哥高中毕业之前都是在那里生活的，你们是之前就认识的吗？”
西汐疑惑地看向楚少城。他从没说过，她也没注意到他的履历上是否有提到过。
楚少城放下筷子，淡淡地说：“专心吃饭，不许多话。”
莫墨来回看了看这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对，忙识趣地闭了口。
“你穿衣服只图好看，也不管冷暖，现在冷着了，影响胃口了？辣的别吃了，先喝一口汤。”楚少城盛了一碗汤放在西汐面前，话语和神色一样温和。
西汐也不答话，只是听话地开始喝汤。
楚少城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式，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却没见她动筷子。楚少城皱着眉，起身出去了。等他回身进门的时候，就听见莫墨正好问到“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这句话。
屋顶悬着仿古的六角宫灯，光亮透过雪白纱纸落在西汐脸上，本该素净柔和，因为角度的原因，却有些晕黄的惨白。她正端着汤碗，眉眼低垂，看不清表情。
“朋友介绍认识的。”楚少城说。
“呵呵，我其实就想知道表哥是怎么追到你的？他这样的性子，也不懂得体贴女孩子……”
“他没有追我。”西汐抬起头来，还是那眉目生辉的姿态，言笑晏晏，“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犹如碎石投入了深静的湖水里，发出声响的那一刻就沉入了湖底，没有荡起一丝涟漪。
莫墨看向慕名，他脸上也有一抹惊诧闪过。楚少城还站在门口，不闻响动，莫墨不敢回头看。
屋里的安静一直持续到被敲门声打破。听见应声后，服务员推门进来，放下几道楚少城刚才出去加点的菜式，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楚少城终于走过来坐下，端起饭碗，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又停下来：“吃饭吧。”除了说话的人神色如常，其他人都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谁也没再说话。
每个人都像在专心吃饭一样，其实都心不在焉。只有西汐，就着新上的几个菜，吃了一碗米饭，楚少城后来又给她盛了一碗汤，也喝完了。
吃完饭要离开的时候，楚少城让西汐把证件和酒店房卡拿出来，随手递给慕名，让他去换酒店。西汐其实打算只待一天，刚想开口，楚少城正好拿过来大衣让她穿上，就错过了机会。等她穿好了，楚少城才把自己的大衣穿上，拥着她往外走。
“我们开车走，让人过来接你们吧。”楚少城说完走了两步，又补了一句，“别给我打电话。”
西汐只来得及回头摆摆手，说了句下次见。
莫墨紧走两步跟上来，拉起西汐的手，犹豫了一会儿，嘱咐说：“你们……别吵架。”
西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我们没事的，你快回去，可别着凉了。”
莫墨又看了一眼楚少城，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楚少城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仍是冷着脸，语调却温和：“快回屋去。”
莫墨不敢再多话，三两步又跑回廊下，和慕名一处站着，看着他们步出了院门，两人才转回屋里。
“他们两个，互相生起气来倒是挺特别的。汐姐姐这么冷的天特意飞过来，不会是要说分手吧？”莫墨一向开朗的性子难得忧心忡忡。
慕名愣了会儿神，回道：“吴小姐这次来，是为了楚总请辞的事，她好像挺担心的。”
“咦，她怎么知道的？表哥告诉她的？”莫墨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不对，如果是这样，她怎么会担心地跑过来？难道是……”
慕名和莫墨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莫墨抚额：“这老爷子，不会又去做了什么棒打鸳鸯的事吧？”
慕名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雾沉沉的，是要下雪了。
楚少城一路开着车，没有说话，侧脸竟像凝成了一幅剪影。
西汐有些闷闷，斟酌字句，踌躇半晌，终于怯怯开口：“其实我……”
“我明白。”楚少城说着，手腕一转，车身潇洒地滑过一道弧线，转过了路弯，视野豁然开朗。
西汐侧过脸，默默看着车窗上他若隐若现的倒影，看得久了，手指竟不自觉地轻轻抚上去，又看见那倒影的嘴角上扬，忍不住也想学他的样子，将那优美的弧度留在自己脸上。
一路无话。只有路旁两排寂寞的长青树飞快地向后掠去，慢慢被繁华的街景取代。
楚少城将车停在路边，让西汐在车上等，只说去去就回。
这一去就是半个多小时。等得有些累了，西汐闭了眼准备养养神。不一会儿，就听见车门开关的声音。楚少城抓起她的手臂摇了摇：“快醒醒，该冻着了。”
西汐双手捂了脸，坐直了，才睁开眼睛。看见他，就看见了他手里捧着的花。
“送给你。”飞扬的神采，如同十七岁的男孩，向他心中的初恋献上虔诚的爱意。
“白玫瑰？”
“是。”
西汐的眼泪滴落在花瓣上，晕染开又消失无痕。
“有这么感动？天气太冷了，花店都没开，好不容易找到这家，又说现在花太少卖得贵。我只好挑了几支最便宜的，随便包了拿回来。”
西汐破涕为笑。怀里的花连枝上的刺都细心地处理过，知道他是信口胡诌，却不分辨。
“这花，太贵重了。”
“哪里贵了？只有几支，也不太重……”
“每一种花都有它的花语。”
红玫瑰，热烈的爱。白玫瑰，我足以与你相配。
楚少城收起了方才的嬉笑，郑重地说：“我知道。所以，千挑万选，选了它来送你。”
西汐说不出话来。
楚少城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替她拭了眼泪：“再贵重，也不及你的眼泪贵重。”
说完，倾身印上她的唇，流光柔美，轻风辗转，顾望情浓，等待的味道，思念的味道，酸涩又甘甜，蜜香而清冽，丝丝缠绕。他的情太重，只有他自己明白。怕她承受不住，本能地想要退开，她竟追来，羞怯笨拙，妥帖地安抚着他的不安与躁动，敞开心怀接纳他的所有，不舍不弃。
“做我的女朋友。”楚少城拥她入怀。
“我以为你明白……”
“我都明白。”
“那你……”
“我在追你。”
西汐定定地看着他的眼。
“……好。”
电影院里灯光昏暗，荧幕上放着吵闹而单调的爱情片，西汐怀里的鲜花换成了一大桶爆米花，这一切都好像在梦里。
“在想什么？看电影也不专心。”
“好没意思，怪不得都没人来看。”
“那是因为你男朋友把全场的票都买了，你不知道么？”
西汐好气又好笑：“你想要的约会就是这样的？”
“嗯，我只想和你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电影，你想哭的时候我陪着你，你想大声笑的时候也没有人管你。”
西汐吃了几□□米花，觉得太甜就放在一边，随口说了一句：“没有别人的电影院，不就成了家庭影院？”
“家庭影院……倒是不错，以后就在家里专门设计一个放映厅好了，设备音效可以定制。”
看楚少城的表情，真的已经开始思考关于家庭影院的事。西汐心里一酸，撇过脸去看着荧幕：“还是不如电影院人多热闹点好……”
“自然是随你喜欢。”
话音刚落，就听见他手机震动的声音。楚少城皱眉拿出来看了一眼，考虑了几秒才接起。他说话的声音深沉，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对答也是简单的字句。
“……有什么事？……我没有这个时间。……工作上的事请你找莫总交接，个人的事……”
楚少城明显顿了一下，转头看西汐，看见她点了点头，才对那边说：“好，到时见。”
挂了电话，楚少城似乎有些懊恼：“有个烦人的家伙要见我。待会儿我送你回酒店，你休息会儿，我很快回来。”
“不用管我，先去忙你的事要紧。”
“你是我女朋友，我不管你管谁。”
“……看完电影再走来得及吗，还是现在就走？”
“不问问我去见谁？”
西汐看着他，表情认真，一字一句地说：“我跟你不同。”
楚少城抱紧了她，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我想要你也管着我。”
电影里正演到分手的桥段，男女之情，热烈缠绵时甜言蜜语，情到深处海誓山盟，也避不了当有一天两相厌弃时言辞刻薄，怨毒刺骨。
“你不怕，我以后不肯放手？”
楚少城深吸了一口气，平缓地说，“我只怕，你会放手。”
西汐紧紧抓着楚少城的衣服，像个无措的孩子，贪婪地呼吸着他的味道。这一刻，是真实也罢，梦境也罢，她都要记住一辈子，记住曾经拥有过他。哪怕，也许只有短暂的一天。
楚少城感受到她不安的心跳，自己的心也像被揪住了一般，疼痛，难言。
从电影院出来，楚少城把西汐送到酒店。
走进酒店大堂，值班经理就迎过来，恭敬地喊了声“楚总”。楚少城让慕名去给西汐换住处，自然是换到了世纪酒店，这是世纪集团旗下唯一一家酒店，开业初衷是进行与集团业务相关的商务招待，后来成为业内闻名的顶尖商务酒店。
“事情都办妥了吗？”楚少城始终拉着西汐的手，一边问一边上了电梯。
值班经理跟着进来，示意电梯服务员按了顶层的按钮，回答说：“慕助理亲自过来，我们都按照他的吩咐办了，行李放在衣帽间里。”
“好，房卡给我。你去忙吧。”
“好的。”
楚少城和西汐出了电梯，电梯门随即合上。水晶灯照亮着短短的廊道，两个人的步伐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走到这廊道上仅有的一扇门前，楚少城刷卡推门而入，直到关上了门，西汐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和你在一起，每时每刻都有众目睽睽的感觉。”
楚少城失笑：“有吗？我怎么没觉得？”
“你当然没感觉，因为每个人的目光都在看我……”西汐漫不经心地说着，随意往各处看了看，想找到自己的行李。
楚少城带着她转过一进门就看见的会客厅，入了卧室，打开里间的小门。简洁的衣帽间里，男士的西服衬衣皮鞋一应俱全，西汐的行李箱就放在一旁，倚墙立着。
“平日有时应酬喝多了，我就在这里休息，第二天直接去上班。为了方便，就置了些衣服在这。”
听着他解释，西汐想起了那天临行前要给他收拾衣服的情景，默不作声。
“你好好歇会儿，晚饭的时候我回来。”
西汐低头淡淡应了声“嗯”。
楚少城又抱了抱她，才走了。
西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打开行李箱，取出衣物，简单梳洗一下，换了睡衣。走到卧室的大床边，西汐又发了一会儿愣，才掀被上床躺下。床榻柔软舒适，被子是丝滑轻盈的质感，凌晨一直睡不踏实，西汐本来想补眠，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床上放了两个枕头，西汐在这个枕头上睡了一会儿，又换那个枕头，最后终于觉得舒服了，才慢慢睡着了。
同一时间，楚少城去见了王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