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章（1 / 1）
三天后，吴西汐站在世纪集团本部的大楼前。
两天时间就拿到批文，律师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出境不允许，出入邻省倒是可以酌情批准。西汐实在庆幸。
第一时间上了飞机，落地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西汐在酒店补了一觉，早起洗了澡，仔细挑了衣服，化了妆。她不想让楚少城看到自己乱糟糟的样子。
繁华的商区人来人往，眼前这幢颇具设计感的大楼高耸入云端。这是楚少城的世界，而西汐从来一无所知。
西汐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脚踏进了集团的正门大厅。大厅的正中间是一座小型喷泉，花团萦绕。一侧是电梯，入口处的刷卡通道安排了工作人员负责检查，看来外人是不能轻易出入的。另一侧是几组沙发，立着屏风，分隔成几个半开放的临时会客区域。
西汐站在原地不动，果然，一个妆容精致身穿制服的女子缓步走过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连说话语气都是一样的。西汐想起从前去分部大楼找楚少城的情景。
“我找楚……”西汐及时顿了一下，“我找慕名先生。我叫吴西汐。”
制服女子微微挑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西汐，仍是微笑着说：“您稍等。”
电梯那边不时有人出入，很是繁忙。男的西装革履，女的套裙优雅，个个步履生风，精神焕发。近来市值已突破千亿，人才精英汇聚，行业创新龙头，这些世纪集团的标签，西汐也是这两日才知道。
西汐正愣神的时候，制服女子去而复返：“慕助理待会儿就下来，请您到会客区稍等。”西汐顺从地跟她走到会客区坐下，女子又端过来一杯咖啡便离开了。
不待一刻，慕名匆匆赶到，看见西汐，不由得愣住。
“您好，慕先生。”西汐客气有礼。
“吴小姐好。楚总正在开会，不方便下来。”慕名没有错过西汐眼中的一抹失落。
如此，便也不用问他好不好了。
“是我太冒失，打扰你们了。慕先生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您说几句话。”
慕名有些意外：“吴小姐有话请讲。只是不必这样客气，叫我慕名就好了。”
“好，那你叫我西汐吧。”
慕名点点头，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我母亲的事，多亏你。早就该当面道谢的，可是……”
“楚总吩咐下的，就是我的分内事。也不过是区区举手之劳，你不用太过在意。”
西汐听了，仍是诚恳地说道：“谢谢。”
慕名点点头算作回应，偏过脸去，不敢再看她明亮的眼睛。
西汐与慕名虽然只见过几次，初时觉得他温文尔雅，为人亲和，后来又蒙他照顾母亲，妥善周到，已经将他视作朋友。这次却看他总是冷冷淡淡的，西汐以为是自己冒昧唐突了，徘徊在心里的话更说不出来。
“你来找楚总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看西汐半天不说话，慕名只得问一句。
西汐脸上一红，定了定，才轻声问道：“楚少城为什么要请辞？”
慕名万万没料到那温柔的声音说出来的竟是这件事。
三天前董事会才通过，今天上午正式对外发布的公告，现在楼上正在进行新任总经理的接任仪式。她又是从何得知？
“楚总已经告诉你了？”
“不是。他从来不提这些事。所以，我想问问，你知道原因吗？”
慕名又是一惊，继而犹豫难定，显然，不该由他来说出实情。慕名四下看了看，这时间会客区正好没什么人，但他仍是压低了声音：“这事情比较复杂，我只能跟你说个大概。集团新近正在进行一个大项目，已经到了中后期，却在和第三方融资合作方面出现了问题，银行方面也有些掣肘，最终导致项目流产。这个项目是由楚总直接负责的，因此楚总自请离职。”其实远没有三两句话这么简单，这其中有人故意为之，有人推波助澜，种种明来暗往的手段无非都是为了争权夺利，这里面的深浅，慕名自然隐去不说。
“哪家银行？”西汐不知其他，只问这一句，却是早已猜到了答案。王子轩那天来电话时，她只是有些疑惑，即便是合作银行的高层，又怎么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董事会的决议？此时听完慕名的话，才豁然明白，原来王子轩就身在事中。
慕名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知道不必隐瞒：“就是你之前供职的银行。”
西汐低下头，手握紧成拳，仍止不住地微微发抖。她不知道王子轩为什么参与进来，也不想问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只暗暗地希望，这缘故不要与她有关。
“那，他如今怎么样了？”
“楚总虽然离职，但还是集团董事。新任总经理是楚总的表妹。你不用太过担心。”
慕名言辞简洁，西汐却不敢细想，这一个月来，楚少城经历的到底是何种情境。在知道他请辞的消息后，一向不看不听的西汐才终于细细看了一遍他的履历。
那天晚上，西汐从集团的官网上看到了关于楚少城的介绍。公式化的年月工作职务，寥寥几页，平平淡淡便记述了他的这些年。从一名普通职员做起，直到升任总经理，外人大都以为是董事长莫智雄的扶持之力。可是谁又能真正知道，在荣耀和成功的背后，楚少城经历过多少次失败和痛苦的磨砺，又有多少次挺而不屈百折不挠地直面艰辛，一步一步走来的路途怕也只有时间为证了。
可是，现在楚少城被迫放弃了他倾尽所有奋斗而来的事业，放弃了他曾经为之执着和坚持的目标，最后只徒留虚名浮利。
西汐又想到那天他打来电话时沉稳平静的声色，一时间心像被掏空了似的，浮浮沉沉，轻轻飘荡在虚空中，茫茫无知无觉，竟不知何处可栖依。
突然听见有个声音说：“楚总下来了。”
西汐霍地站起来，朝慕名转身的方向看去。
小型喷泉正后方，西汐原先以为那是一面写意的艺术墙，竟徐徐向两侧打开。
门开时，西汐看到楚少城偕了一名年轻女子，谈笑步出。
专用电梯里面，只有楚少城和莫墨两人。
经过今天的会议，莫墨已经名正言顺，计划又往前推进了一步。只是越往后，事情也就越难。楚少城随手解了领带，松了领扣，徐徐地呼了一口气，却像在叹气。
“你这样子，外头人人都以为你落魄失意。看在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眼里，竟是越发忧郁迷人了。”莫墨故意打趣他，伸手抚上了他紧紧皱着的眉头。
“身居高位，一朝落地。不是失意是什么？”楚少城此时放松了不少，偏又一本正经地说话。
“我看你这‘失意’，分明是乐得逍遥自在，把这一大摊子丢给我就一走了之……”分明是埋怨的话却用撒娇的口吻说出来，莫墨对这个从小便护着自己的表哥十分依赖。
“一切有我，你放心。不过这次的事了了，你也该长大了，该学着好好担起这个担子。”
“有你在，我才不要长大。”
“都结婚了，还这么孩子气。”话一出了口，楚少城就后悔了。
莫墨低着头静默了一会儿，忽的抬眸调皮一笑：“说错话了吧？”
莫墨自小生活安然，性子里更多些明朗洒脱，有些事上倒是比他更干脆利落。经过这些日子，楚少城知道她对安明的事已经慢慢能够放下了，不过还是愿意处处顺着她，总怕她受了委屈：“是我不好，我说错了。”
“承认说错话了，就要受罚。”
“罚什么？”
“罚你，结婚之前，不许放手集团的事务。”
楚少城眉目一展，但笑不语。说到“结婚”，不禁又想起她来。
“电梯到了。快收起你这柔情蜜意的样子吧，省得待会儿姑娘们为了你再心碎一地。”
“没大没小。”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电梯。
西汐迈不动步子，怔怔地看着楚少城和他身边的女子。那女子波浪一样的长发随意散开，一身白色套裙剪裁得体，成熟的妆扮却掩饰不住青春的活力，眉眼间明快的笑意，映衬着楚少城的春风融融。静好如画，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原来最坏结果，是他伊人在旁，而她终是过客。
楚少城脚步不停，漫不经心地应着周围职员的问好。莫墨素来比他温和，抬眸掠过眼前往来数人，回以淡淡微笑。
“慕助理开会半途跑出来，原来是会佳人。”莫墨先看到慕名，便笑着说给楚少城听。
楚少城闻言，随意扫了一眼大厅，目光便定定地落在了那个心心念念意想不到的人身上，不及思考，已经奔过去。莫墨好奇，自然跟了过去。
“你来了。”许久不见，她瘦了，也更添了几分清丽，妍而不艳，淡而不俗。楚少城稳了稳情绪，只是拉过她的手，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关切地问着，“怎么过来的？路上冷不冷？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西汐垂眸，敛去了纷纷扰扰的满腹心绪，手里暗暗用力，楚少城没料到，竟被她挣开了手。再抬头时，她容色淡淡，嘴角只有薄薄的笑意：“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听说你在开会，我就和慕名说了几句话。”
楚少城面色一沉，目光掠过去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慕名。
慕名上前一步，从西汐身后站到莫墨身侧，只说了一句“我听说有人找，下来一看才知道是吴小姐”便不再解释了。
楚少城没有言语。旁观的莫墨却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楚少城无奈问道。
西汐从没见过，楚少城对其他女人有过这样生动的表情。
莫墨径自对着西汐爽朗一笑：“你好，我叫莫墨，笔墨的墨。”指了指楚少城，补充一句，“这位的表妹。”
西汐怔愣住，过了几秒才终于展颜：“你好，我叫吴西汐，东西的西，和潮汐的汐。”说完看了一眼楚少城。
日落西沉，海涌为汐。她的名字，楚少城从前总觉得，好似沾染了几分暮气，黯淡了她本该明亮鲜活的人生，如今听她这样介绍，反倒是另一种心境，风清月明。
楚少城想着别处，没注意到西汐看他的眼神慢慢淡了，面上的笑意也渐渐隐了。
尽管已经猜到了两人的关系，却没有听见楚少城开口介绍，连莫墨也愣了几秒。眼前的女子婉约沉静，站在表哥身旁，真是一对璧人。莫墨越看越喜欢，不由说道：“那我叫你汐姐姐好了。”
西汐正要说话，就被楚少城的话拦住了。
“说是来看我，我看你只顾跟别人说话了。”楚少城又拉过她的手，这次牢牢握住了，不许她再挣脱。
这个人，众目睽睽之下，说话做事竟像一个孩子。西汐又急又恼，只好低声说：“你先放开，都看着呢。”
楚少城只当她是害羞，越发不肯放开。此时旁人只能看见他微微一笑，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个时刻，内心充满了温暖的幸福感。
莫墨觑了慕名一眼：“你还不快去把车开来？你想看到明天报纸把你们楚总写成‘商场失意情场得意’的公子哥吗？”
慕名听了，含笑领命而去。
“她自小娇惯了，你不用听她胡说。”楚少城笑着说了一句，拉上西汐出门去。莫墨从后面追上来。“你们去哪，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