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三、
君晔去露营的地方不远，就是市郊的一座山头。周六早上八点，驴友队集合，领队清点人数之后，便出发了。
洛丹不是第一次参加露营活动，更不是第一次去爬那座山。只不过是听说君晔也喜欢登山，而且想就近活动一下，她这才巴巴地去户外论坛找到活动组织的帖子，发给君晔。
君晔没想到随口一说的话，竟然被洛丹记在心上，不由有些感动，便应了下来，和洛丹一起报名了。
君晔没想到周泽周五回来。他在周泽这里住了两个星期，周泽几乎是早出晚归，就连周末也不例外。君晔几乎以为，周泽是不想见他。可若是不想见他，为什么还要把房子租给他？
直到有一天，洛丹随口说到周泽，说他手上项目在收尾，忙得连口饭都吃不上，君晔几乎是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君晔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妈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家里吃饭，他自己说的。”洛丹耸了耸肩，“你是不是也不怎么见到他？”君晔点点头。“我哥啊，就是这么拼，你说他要长相有长相，还是一公司的老总，找个女朋友不好么？偏偏一头扎进游戏里，这么多年了，还单身一个。”
君晔听在耳里，记在心上，又问道：“他一直单身？”
“大学交过两个女朋友，不过时间都很短，毕业以后，我妈给他介绍了一个女硕士，谈了半年也分了。”洛丹絮絮地说道，“我妈对他的事，比对我还上心，老是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姨妈认识的人多，总能给他找到blablabla……”洛丹朝天翻了个白眼，有些不平地哼了一声，道：“我哥这样一表人才的，我妈找的那些哪里配得上！”
君晔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对了，君晔，我哥高中时候长什么样？是不是也经常一副扑克脸，死鱼眼啊？”洛丹好奇地问道。君晔想了想，咧嘴笑了笑，说道：“我还真不记得了。”
洛丹有些失望，可很快她又找到新的话题，和君晔聊下去。
今天在车上也是，洛丹不停地说着，君晔心不在焉地听着。他凝神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树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到了下车点，君晔才回过神，对正在喝水的洛丹问道：“周泽为什么不爱吃榴莲？”
“他过敏啊。”洛丹随口答道，随即又坏笑着问：“怎么，你要捉弄他？”
君晔笑了笑，扬了扬下巴，说道：“走吧，下车了。”
这座山其实不高，但是风景不错，尤其是在山顶，放眼望去，整座城市仿佛就在脚下。领队带头嚎了一声，几个男生也跟着玩了起来，女生则坐下来休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
因为比预定的时间更早到达山顶，所以他们也多了些自由活动的时间。领队过来通知君晔晚上露营的事宜，末了，问道：“你跟你女朋友一个帐篷吗？”君晔愣了一下，赶紧摆手说道：“她不是我女朋友。”领队“哦”了一声，笑道：“那你就和男生一个帐篷吧，有问题吗？”
君晔摇了摇头，恰好洛丹拿了手机跑过来，说道：“君晔，帮我拍张照吧，趁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君晔对了对光，给她拍了一张照片。洛丹看了照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谢，又和相熟的女孩子凑到一起去了。君晔看了看四处的风景，找了一个角度，将夕阳下的城市摄进了镜头里。
晚饭是队员一起做的。洛丹平时看起来娇惯，厨艺却很不错，她有意露一手给君晔，虽然在外做饭各种不便，但也叫她烧出个色香味俱全。
君晔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一边给她打下手，一边问道：“你跟谁学的？”
“我哥啊！”洛丹得意地笑道，“我哥他简直家务全能，你看看他家有多干净就知道了。”君晔也笑了起来，周泽有轻微洁癖，最受不了住的地方乱糟糟的。
高一入学，他们刚刚成为室友。君晔本来在家随手扔惯了，有他妈妈给他收拾，结果住了校，才一个月，就被周泽逼得无论干什么都必须保持整齐，把他妈妈感动得直说“儿子长大了”。只有君晔知道，周泽有一万种法子对付他乱放东西的习惯，而他才坚持了一个星期不到，就败下阵来。
想到周泽，君晔的嘴角总是上翘的。洛丹在一旁偷偷观察，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偷偷问自己：难道君晔有女朋友了？
可他为什么答应和她出来露营？
洛丹有些纠结，直到晚上就寝前，跑去和君晔道晚安。和君晔同住的正是领队，领队没睡，君晔也不打算早睡，就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君晔，你早点休息。”洛丹拍了拍他的肩膀。君晔回头见是洛丹，也笑了笑，说道：“晚安。”
“晚安。”洛丹恋恋不舍地回帐篷去，看着君晔的背影，心中有一丝忐忑，不知道君晔对她，有没有增加一点好感呢？
君晔抽完了一支烟，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钻帐篷。正巧，有短信进来。
“玩得开心吗？”
发信人是周泽，君晔捧着手机几乎要笑出声。
“还行。这山不高，但是晚上很安静。对了，还能看到星星。”
周泽看到他的这条短信，无奈地笑了笑。
“不早了，休息吧。”
“嗯，你也早点休息啊。晚安。”
“晚安。”
君晔盯着“晚安”这两个字许久，抬手拍了一张夜空。可惜手机没法拍出星空，君晔有些懊恼，也只能懊恼地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动身下山。
领队问要不要聚餐，响应的人不少，洛丹也想去。君晔本不想去，可要料及洛丹，还是答应了。
聚餐的时候就玩得比较开了。洛丹参加过几次论坛活动，在场的人多少有些认识。人人都以为君晔是洛丹的男朋友，洛丹连忙否认，君晔自然也是否认，可还是被人抓住灌了些酒。离开的时候，君晔只觉得整张脸都在烧。
洛丹没想到君晔酒量这么不济，就陪他坐在饭馆外的石凳上，吹风散酒。君晔被风一吹，总算感觉好多了。君晔看到一旁的洛丹，安慰道：“放心吧，我没事。”洛丹取笑他：“你酒量也太差了点吧。”
君晔笑了笑，说道：“没办法，天生的。”
洛丹想了想，给周泽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君晔。君晔摆摆手想说不用，他可以自己回去。可他还没说出口，就觉胃中一阵翻腾，干呕了好几声。
周泽过来要段时间，洛丹就和君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到君晔身上，洛丹有些好奇：“你家在北方，大学跑到南方读，现在又到京城来。天南地北都让你跑遍了。”“其实我大学就想来这里读的。”君晔有些轻喘，“当时被我爸妈改了志愿。”
“是哪个学校啊？”
“跟你一样。”
洛丹一听，顿觉惋惜：“好可惜啊，你要是和我一个学校，估计我们早几年就认识了。”
君晔笑了笑，低头咳了几声。可不，他们早几年就该认识了。如果一切都按照曾经的设想，他和周泽，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君晔心口有些发慌，站起身走了几步，忽然被人一把拉了回来。一辆电瓶车擦着他的衣角驶过。“没事速度那么快，撞着人了怎么办？”洛丹在电瓶车后面大声喊道。
君晔抬起头，拉着他的胳膊的人，是周泽。周泽抿着唇，板着一张脸，似乎在说：“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君晔却笑了起来，双手搭在他肩上，轻声说道：“喂，周泽，你板着脸的样子好丑。”
洛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被周泽狠狠一瞪。“干吗让他喝酒？”
洛丹心里委屈：“聚餐嘛，他是第一次来，所以就……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能喝。”周泽看着君晔，君晔还在傻笑。“不能喝就说啊，让别人灌？”周泽皱着眉头教训他。君晔倒好，头一低，抵在周泽的肩膀上，睡着了。
周泽一张脸几乎黑得能研墨了。
送洛丹到家，洛丹下车的时候有些犹豫，趴在车窗上问周泽：“哥，你以前和君晔，到底什么关系啊？”周泽一愣，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洛丹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挥手和他道别。
君晔这一醉，到晚上6点才清醒过来，一醒过来就觉得嘴里干得厉害。君晔去厨房倒水，看到餐桌上放着一杯醒酒茶，压着一张字条，是周泽的笔迹。
君晔不客气地喝了醒酒茶，这才发现，偌大的房子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肚子却有些饿了，冰箱里的食材不少，但是君晔却不会做饭。想想这些年，他都是在外面吃的比较多，说什么媳妇儿会做就好，实际上，他还真没碰上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对象。
但是眼前就有一个，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君晔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赶紧打住，转念想到，多少年前的叛逆而已，哪里能持续这么久。这些年没有周泽，他不还是喜欢谁就追谁，丝毫没有想过周泽在哪里，过得如何。
感情这种东西，就算当初再刻骨铭心，时间久了，也就结了痂，慢慢地就淡了。
君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食品柜里拿了一包方便面，盯着包装实在觉得自己没用，但还是苦笑着去厨房煮泡面吃。
“你在干吗？”猝不及防地，身后响起周泽的声音。“喂，你吓到我了！”君晔正叼着叉子，被周泽一吓，差点把叉子吞下去。
周泽好笑地看着君晔把叉子吐在洗碗池里，涨红了脸干咳，嘲笑道：“有食材不做，吃泡面？”
君晔见他抱着手臂倚在冰箱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哼了一声，说道：“是啊是啊，老子没那个烧饭的本事，只有吃泡面。”
周泽拿过他的泡面碗，走到煤气灶前，开火烧水，一边说道：“看来下次还是不要买泡面了，免得有人懒到家，除了泡面什么都不会。”
“喂，我还可以叫外卖。”君晔义正词严地反驳。周泽回头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头，说道：“所以呢？”
“所以……”君晔语结，所以还是没用啊。
十分钟后，周泽端了一碗香气扑鼻的面条给君晔，还加了一个荷包蛋。
君晔咬了一口荷包蛋，是溏心的，和他最喜欢的口感。君晔见他没给自己做，便问道：“你不吃吗？”
“我不饿。”周泽摇摇头。君晔却正色起来，问道：“胃难受？”
这是周泽的老毛病了，从高中时候就有，但那时饮食还算规律，也不常犯，偶尔犯一次。每次犯病的时候，胃就难受得吃不下东西。君晔从知道他有这个毛病开始，便一直监督他三餐规律饮食，不许熬夜。
周泽神色复杂地看着君晔，不说话。君晔却皱起眉头，继续问道：“这两天你吃了什么？今天早餐吃了么？”
“几片吐司，和牛奶。早餐，吃了一片吐司。”
“周泽！”君晔气急，指着周泽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来，起身给他拿了个碗，从自己碗里，分出一半面条，递到他面前。“吃了。”
“辣的，”周泽看了看那碗面条，他按着君晔的口味做的，君晔无辣不欢，而周泽现在不能吃辣，“吃了会更难受。”
君晔这才意识到，只好再去翻冰箱。周泽在他身后拉了他一把，说道：“你别找了，一会儿我吃点药就没事了。”
“真当我没常识吗？吃胃药是要饭后的！”君晔一边找吃的，一边教训他。翻了半天，君晔觉得这里没一样能给周泽吃的，起身板着脸问：“有没有小米？”
周泽想了想，说：“有。”说罢，从食品柜里翻出一袋小米，君晔也不看他，自行淘米，下锅，倒是十分娴熟。小米要煮得久一点，君晔就盯着电饭煲，仿佛要从这上头盯出一朵花来。“你先去吃饭吧，我自己来就行。”周泽终于开口了。君晔却没有说话。
周泽走到君晔身边，只听君晔轻声说道：“那天你来跟我说你被迫转学，我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是你必须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把自己照顾好。你说你会的。”
周泽没想到他会想起这件事，脱口而出：“你还记得？”
“呵，早就不记得了。”君晔别开头，“别人都说你什么都会，其实你最会的，是不好好照顾自己。”周泽心里不知是涩是酸，说道：“工作需要……”“要学习，要考试，要工作，要事业……”君晔接口道，“那你要不要你自己？”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周泽不由提高了音量。君晔看着他的双眼，冷静地说道：“我没有生气。”说罢，他转身端了自己的那碗面条，走到房门前，又停住了。
君晔说道：“我只是后悔。”说完，就进屋去了。
周泽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厨房里，等到小米粥熬好，趁热吃下，再把胃药吃了，这才回房间去。
明天又是周一，晚上还有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