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几家欢喜几家愁(1 / 1)
一场闹剧最后演变成一场父女相认的戏码,这是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慕准爬了半天脑袋,又擦擦眼睛,不知眼前怎么会又多出了一个小姐,还和大小姐玲珑长得一模一样,除了穿着打扮上的差别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同。
也不对,好像慕晚小姐不似大小姐那般伶俐,怎么说呢……有些呆。
洛飘然这边反复同慕晚确认了几遍,很快便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只是状况来的太过突然,一时没了反应,慕晚却很是不安。
她扯着洛飘然的衣角,很是踟蹰,“姐姐,我这样瞒你,是我不对,你若是不舒服也是应当,但你,你别不理我,好……吗?”
洛飘然秀眉一滞,旋即脸上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捏捏她的小鼻子,嗤笑道:“傻丫头,你有你的理由,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她看着慕晚的眼睛,一手替她剥开凌乱的发丝,笑着接道:“这么多日子,苦了你了,我大概无法体会你的心情,可我想,那种不知该不该开口,如何开口的感觉,我是明白的。”
你有多说不出口,内心就有多煎熬,你没说出口的,我、都懂,所以,没关系。
洛飘然打心眼里祝福慕晚,人世间有太多的东西轻易就会失去,慕晚能这样失而复得,本就是一桩美事。
再说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有的是大把时间相聚,不是么?
宋星杵在一旁,同样一言不发,洛飘然没好气地从背后踹他一脚,催促他说些什么,别浪费时间。
“……回了家,好好照顾自己,”宋星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忽然觉得自己建议她与慕秋远相认,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这样就表示了,以后出入她的房间怕不这么方便了……
一双漆黑的眸子转了几转,看着慕晚掩不住欣喜的一张脸,不由多了几丝不悦,停顿了半晌,故意道:“大家族里是非多,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说完旁边洛飘然和白离两人震惊无语地看着他,这是自欺欺人?还是掩耳盗铃?
宋星自己也察觉有些过了,改口道:“就是说若有人欺负你了,你就要欺负回去;东西可以不吃,但是不能多吃;该丫鬟做的事,你便不要心软插手,否则便是害了她;你跟爹娘这么多年的嫌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的,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如果不开心了,你就在窗棱上帮一条灰带子,到时候我看到会让飘然来找你的;还有——”
洛飘然在旁边撑圆了眼睛,尴尬地对着慕准和慕秋远“呵呵”了几声,略有些歉意,回头低声警告宋星:“你只是送她回家认亲,不是嫁女儿!不是嫁女儿!你懂不懂!你当心话说多了,露出破绽,我看你怎么收场!”
宋星此时却仿佛犯了偏执,一双眼睛如鹰般盯着慕晚,将洛飘然的话搁在一边,继续刚才说到一半的事,“不要忘了我……们,不许,一声不响的消失——”
听到了吗?
慕晚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不开心绑灰带子,那开心是不是绑彩带呢?
当然,她没有问这样的问题,宋星自然也就没有给她答案,眼睁睁看着慕秋远牵着她走远了,他目送他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白离阴阳怪调地“啧啧”两声,在后头跟洛飘然咬耳朵,“人间自是有情痴,铁木也能熬出花。”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宋星听得一清二楚。
洛飘然摇摇头,感叹“非也非也,此花一枝独秀,还是两家欢喜,都还未可说,未可说哟”
这一唱一和的调调,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偏就是没得到半点回应,两人耸耸肩,俱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来慕晚妹子还不知道自己被狼惦记上了,这匹狼目前很揪心啊,看起来。
宋星懒得搭理她俩,眼神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待那两人闹够了,才说:“小白,你的任务还是慕晚,我总觉得,慕府的问题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一个男人,如慕秋远那般身份,如果现在愿意承认慕晚,那么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如今,出现这样的问题,宋星猜测应该不是他不想认,而是——不能认吧。
宋星凭男人的直觉,以及慕秋远望向慕晚的神色里,心里就产生了疑问,那样的眼神,怎么可能是看着女儿,分明是看爱人的,而慕秋远又是不可能将女儿当□□人的,那么,也就是说,他其实是要透过慕晚来怀念某个人。
可以肯定,慕晚的身上有某个人的气息。
这个人是谁呢?宋星蹙着眉头陷入深思,能跟慕晚扯上关系的女人,除了慕玲珑就是林玲了,可这两人就在慕秋远身边,又哪里用得着怀念呢?
“喂”洛飘然见宋星还在发呆,便唤了他几声,却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不由挑了下眉,这么舍不得啊。
“阿星,”洛飘然用手轻轻在他眼前晃着,才见他回了神来,“你说哪里有问题啊,你该不是连小晚爹的醋都吃吧?”
宋星瞪了她一眼,洛飘然刚要跳脚,就听他清冷的声音传来,道出的话却是让人难以揣摩,同白离两个对了眼神,都听不大明白。
“阿星,你别吓我,慕府,真有这么复杂?”洛飘然疑惑道,“你既知如此,为何方才不拦着小晚,那她这样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一想,复又着急起来,“不行,我要去找小晚,不能让她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飘然,你不能去,没用的,慕府注定是小晚最向往的地方,你总要让她去了,她才不会有不甘,而且,案子也没查清,我们需要她留在慕府——”宋星喝止道。
“为什么?案子是案子,她是她,不行!我现在去栏她,我把她留在身边照顾着,谁也不能欺负她,不是更好吗?阿星,你明明也想这么做,为什么还要阻止我!”洛飘然眼珠子转着,满眼不解。
宋星见她对慕府的事仍旧佯装冷静,怅然吐出一口气来,看着她淡然开口:“别骗自己了,飘然,你以为林玲是谁?你到现在还装傻吗?你执迷不悟的……已经够久了,不累吗?飘然——”
洛飘然难以承受这些,倏然捂着耳朵脸色一片惨烈的苍白,她不想听宋星说了什么,不想听他再说下去,但止不住的那些言语像一把把利刃飞入她的心底,她想躲也躲不了。
他们都是知道的,都知道的,只有她自己,还以为隐藏的很好。原来掩耳盗铃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
“我不听,我不听,阿星,你别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双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绝望,白离都有些不忍心,在一旁祈求宋星不要再说了。
宋星早知道有一天会这样,但长痛不如短痛,哪怕另一方是自己的师兄,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长,他也不能让飘然这么执迷不悟下去。
他一把扯过洛飘然的手来,双手用力按上她的肩头,任由她哭闹,挣扎,就是不肯松开,直到她累了,人变得安静下来,宋星抬起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林玲,原名风铃,南烟人,你是不是想说,真巧,我告诉你,一点也不巧,她就是风萤的亲妹妹,我还要告诉你,这件事阿宴,也知道。”
她越是不愿意接受事实,宋星越是要逼着她面对残酷的真相,“而且,阿宴亲自找过风铃,求她救救风萤,不、止、一、次”
阿宴求过林玲。
林玲就是风铃。
他求过她……求过她、不止一次——
这几句话在她的脑海里倏忽被无限放大,一遍遍闪现在脑海里,眼眶里积蓄已久的晶莹,终于绷不住汹涌决堤,一泻千里。
洛飘然却连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风萤,这个人,自她识得阿宴时起,便已然存在。
阿星说,她是南烟旧都的人,与上凉的不和由来已久,但偏偏,阿宴便是爱上她,不可自拔,皇叔从一开始就持反对意见,阿宴不听劝硬要一己孤行,他已经做好了为风萤一人负尽天下人的时候,就在他们大婚前夜,距离那场战乱后,上凉出现了第一个再中南烟毒的人。
这个人就是风萤。
阿宴大怒,自此性情忽变。
洛飘然与萧誉宴认识十年,却始终抵不过他和风萤那甜蜜温存的半年时光么?风萤一梦十三年,可否医治都未可知,阿宴他就这么守着她,为风萤紧紧关上心门,他总说,感觉风萤只是睡着了,她总会醒来的。于是任凭洛飘然用力敲打,血流成河,他都看不见,听不见,也不肯留给她一点慈悲。
慈悲么?
原来自己竟是乞怜的姿态,以换取他的怜悯吗?
双手交握,洛飘然双手麻木地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服,身子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着,眼泪大片大片的砸下来,落到手背上,滚烫火热的接触,就会让她不可抑制地颤抖,从不知道,原来眼泪也可以这般灼热难忍。
模糊的视线里,阿星缓缓卸下面具,骨骼分明的大手抚过她的脸庞,为自己拭去泪水,恍惚中,脑袋一沉,毫无预兆的,眼前的画面与若干年前娘亲去世前的,重叠了。
耳边又清晰浮现她说过的话,洛飘然一时陷在痛苦的回忆里,头痛的无以复加,双手挣脱了宋星,抱着头蹲在地上,不住的呜咽,但那些话,娘亲苍凉悲哀的决绝词,似一句句魔咒,在她耳边不断的回响,回响……
飘然,男人的薄情,女人的柔情,便是注定,所以,你长大后,千万别轻易相信。
他们爱你时,你便是要天上的月亮,都是可爱的,一旦变心了,你便是乖巧懂事的,也都是错的。我的温柔是错,生女儿是错,就连身子弱,更加是错。
娘不后悔这一生爱上你爹,只是娘不够坚强,这就要撑不住了,剩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但是你别怕,我已经同你皇婶说好了,我一走,她就来接你,以后,她就是你的亲人了。
所有的男人都没有心,你莫要再步娘的后尘……
洛飘然几乎有些歇斯底里,浑身震颤着抱头蹲着,那些儿时总以为早已走出来的牢笼,那些早就尘封的过往,她以为她早就忘记了,却原来只是深深埋在心底里,风一吹,尘埃尽散,一切又都是仿佛刚刚发生。
娘亲,我好想你。
对不起,我没做到答应你的事,那个人他值得交付真心,只是,不是我的真心,娘亲,你错了,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没有心,他们的心只给想给的人。
娘亲,我好难过,我后悔了,我能不能不爱了?
能不能?为什么我现在这么痛,好像要死掉了,是不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