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暗夜遇刺3(1 / 1)
浣盈心下凄然。
“你错了,不会有人救我,王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像你一般盼着我死。”
青岩不为所动。
“别再废话,动手吧,你不动手,就休怪我对你出手。”
浣盈面对青岩,如同正在面对一个可以随时杀人夺命的恶徒,而非面对一个认识已久之人。
认识已久之人眨眼变成凶残的恶徒,浣盈内心除了生出恐惧,更多的犹是悲哀。
“在你眼中我就真的那么该死?在你眼中我就真的十恶不赦?”
青岩冷冰冰地打断她:“我说过我不会相信你的一言一语,所以也不必指望我做出杀死你的决定后会突然心生怜悯。至于你腹中骨肉,怪只怪他投错胎。将军的养子冬儿虽非死于郑王之手,但也与郑王有莫大的关联。今日我杀死他未出世的孩儿,就算是用他的性命抵偿了冬儿的债。父债子还,纵然到了阎罗殿,他也无冤可诉。”
青岩虽未直言,但他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在他眼中,非但她自己十恶不赦,连带她的孩子也罪无可恕。
她不禁毛骨悚然,终于意识到一切不是玩笑,青岩手中的利剑今夜当真要划破她的喉咙。
她的双手本能地护在腹部,一退再退。
青岩一进再进,直至浣盈退无可退,负隅顽抗。
“你来杀我,将军知道吗?”
朱衡无疑是她最后的希望,她绝对不相信是朱衡派遣青岩来行刺自己。
青岩原本可以谎称是朱衡派遣,令她死心,但他回想起浣盈当初在牢中为将军自毁容貌的惨烈一幕,终究选择坦诚。
“将军对你并无杀心,而我对你尽是杀心。待杀你之后,我再向将军请罪,到时将军纵然怪罪于我,也无法令你死而复生。”
还好,还好不是朱衡要杀她。
只要不是朱衡,任何人想要杀她,她都能够承受了。
她心下不甘,盈盈地双眸注视着青岩,再次道:“你当真非杀我不可?除了你误会我的这件事情,你仔细回想一下,难道我还做过任何对不起将军的事情吗?”
青岩不必回想也一清二楚。
“非但没有,你还处处维护将军。”
浣盈从灰暗中看到一丝希望。
“我既从未害过将军,那么这一次也极有可能是旁人陷害我。你不等查明其中原委就来杀我,倘若是误杀,将军以后怎可能原谅你?”
青岩反问。
“你的亲弟弟都已经摇身一变成为郑国的上将军,我再误解你还能误解到哪里去?”
“他是他,我是我,我与他一向不和。”
青岩对她的辩解置若罔闻。
“你不必再花言巧语,哪怕你从来没有对不起将军,可是翁主呢?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凭空消失?你既已有过害人之心,你敢对天发誓你从动手未害过她?”
浣盈怔怔地立在原地,许久一言不发。
青岩提及杜若,她仿佛受到重大的打击。
青岩的杀意坚不可攻,浣盈疲惫得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快碎掉,她背靠着冰冷的宫墙,再越过几道相同的宫墙,她就可以离开郑王宫,她就有生存的希望,她就可以偷偷去寻朱衡……
她将一切想象的过于美好,可惜美好建立在理想状况下,纵然发生一丝一毫意外,将来也必定偏离轨道。
她的声音轻微,没有什么底气,虚弱地辩解:“不是,我没有杀死她,你难道不知道么,杜若此刻就在王宫。”
“那不过是个冒牌货,旁人认不出,我却不会轻易上当。真正的翁主,化成灰我都认得。”
“她若化成灰你怎可能还认得她?”她无奈地苦笑,“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
“杀不杀你都是错,但是我宁愿以今日的小错挽救来日的大错。”
沉重的剑抵住她的喉咙,森森发寒,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不是死在元溪手中,不是死在朱衡手中,而是死在青岩手中。
而且青岩杀她,居然是为杜若而来。
她真的被逼到绝境,倘若继续保守秘密,这世上就当真再无杜若此人。
她不愿意死,不愿意长埋于地下。她做了无数无数的努力,不都是为了好好活下去么。
除元澈之外,她相信青岩也是值得相信之人。
她告诉青岩自己就是杜若,青岩一时之间或许难以接受如此诡异的事实,但是以她对青岩的了解,她至少可以在他犹疑的时刻保住性命。
月光淡淡,映照在浣盈脸上,而浣盈的目光比月光更为轻柔。
青岩立刻察觉她的目光似曾相识,然而他确信他从未与浣盈有过如此的目光相交。
朦胧月光下,浣盈倏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青岩,你还记得我吗?”
青岩恍若挨了一记惊雷,她方才说话的声音与之前判若两人,他甚至怀疑她在顷刻之间被鬼魂附身。
“你的声音……你的声音……”
他绞尽脑汁回想,方才的声音他分明无比熟悉,熟悉地立刻就能辨出,可惜他就是不敢相信。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刻,四面八方火光冲天,无数的箭矢如暴雨一般从四面八方射来。
青岩顾不得多想,为了抵御突如其来的箭雨,将一把重剑挥舞的密不透风。
浣盈命人停止射箭,然而那新任命的禁卫长仿佛根本不识得她,轻易将她与青岩判为同党,命手下就地处置。
包围的圈子渐渐缩小,青岩虽入地无门,却上天有路。他找准时机,等一个射箭的侍卫走到近前时,接他身体登高,越出高墙。
青岩是跃出高墙,浣盈却是被他扔过高墙。
他此行的目的即是刺杀浣盈。
抛起、下落,一切就在刹那之间。
笨重的身体在坚硬的鹅卵石地上滚几滚后,浣盈终于感到腹部有一股奇异的剧痛。
宫墙另一侧的飞箭都变成风,她如一堆碎骨一般伏在地上,血如泉涌。
极痛之下意识并未彻底消失,她见有人影向她靠近,艰难地抬起手臂。
青岩提剑向她走来,原是察看她生死与否,及至靠近,见她将手摸向怀中,认定她要摸什么毒器,是以先一步将剑砍向她的手腕。
令箭脱手,与鹅卵石地相击,发出咣当一声清响。
浣盈所有的意识都陷入混沌,她不明白令箭为什么会脱手,她也没有一点多余的精力用来思考,她将令箭从黏腻的血液中将摸起,用尽最后的力气扔向幻想中的青岩。
她自以为用尽了力气,可那令箭只是再次从她手中跌落。
她的行为令青岩觉得奇怪,他隔着宽厚的衣袖将暗器兜起,这才发现那时一块出宫的令箭。
浣盈在昏迷中喃喃:“快走,快走……”
青岩再受震撼,尽管浣盈的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可她的声音的确与杜若一模一样。
震惊之中他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定是他出现幻觉!
可是……可是他居然在一天之中出现两次幻觉!
穿越高墙的宫门被打开,火光再次由远处映照过来,他这才看清遍地鲜血不断地像周围蔓延,染红了白色的鹅卵石,然后了茂盛的青草地。
他今生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流这么多的血,他也是今生第一次对血产生恐惧。
“你醒……一醒……我有话问你……”
他没能将她喊醒,也许她根本已经死掉,他不可能再将她喊醒。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魂附体?
他从来不信鬼神,可她究竟是谁?
如果仅仅是装神弄鬼的把戏,他方才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她为什么还要在临死之前将令箭抛给他,让他快走。
以浣盈的为人,她不该盼着自己一命抵一命么?
可怕的想法像利箭一般钻入他的胸膛,然而世上怎可能有那般古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