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一百一十章 九州解语笑风流（1 / 1）
“皇上，大人，我们一直跟在燕王马车后，没有移开过目光，但是马车一直在京都城里面转圈，我感觉不对劲，上前掀开车窗上面的帘，结果里面空无一人，奴才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
说完，几个侍卫纳头便拜，顿时，奉天殿被一阵肃穆的气氛所笼罩。
“为今之计，该如何是好？”朱允炆冲着齐泰说的话，但弦外之音却让黄子澄心惊。
“若是燕王回了军营，那就不能再硬来了。”齐泰有些惋惜，有些出神的立在那里，“皇上不用过于担心，燕王不会这么快出兵的，他缺少的东西还有很多，至少，他缺一个造反的借口。”
背对着齐泰看不见表情的脸，还是那样冷傲的低沉嗓音，却震得朱允炆久久无语。
军营一边不知何时开了盏盏秋菊，摇曳纤弱，素色如雪，时间愈发久了，羽瑶只觉得眼前出现种种不祥的幻觉，突然之间，远处马蹄声渐近，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止一次地，她想起过这首诗。她从来都不知看到一个人会有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恍如前生。
羽瑶眼角余光划过，见朱棣在一旁闲闲策马，唇角笑意十足。俩人目光一触，他眼中的柔和如同这无边的碧草细雨将她瞬间包围。
湖波微澜轻柔的覆上岸边，润入心底就这么暖暖散开，让人松散地飘浮在其中。
她慌忙垂下眼眸，快跑几步，却无意中自己也舒畅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朱棣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羽瑶，此时更是两人好似千百年没有相见一般，“我当然会回来，因为你在等我！”
说罢，一把抱起自己面前的人儿，转起了圈，欢声笑语洒落营前。低沉的柔，淡倦的暖，丝丝令人心驰神往，却真诚地自肺腑。
“你果然安全回来了，我也该走了。”挣脱开眼前的男子，和他一起，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回北平，那样会见到影儿，还有徐妙锦。
“和我一起回北平吧，这次我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欢声笑语渐渐淡去，空气中越发有了几分清凉。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羽瑶回视他，丹唇轻启，“可能吗？”
她的眼睛倒映在朱棣的眸底，幽静澄澈，冷静到绝美，他从这几乎令人狂的冷静中看到了一切。
隔了片刻，朱棣突然轻声笑起来，神情间却是万分落寞。
他终于挪开了目光，望向眼前一方空处，缓缓摇头。
“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吗？羽瑶，算我求你。”
羽瑶却只静静望他：“我们已经到了今天的这一步，这件事已经不仅仅关乎你我，你可知道，我若跟你走，朱允炆一定不会这么轻松地放过你！他竟然用那么卑劣的手段向我下毒，就是有志在必得的决心。”
“你以为我怕他吗？我朱棣怕谁？今日的委曲求全，只是为了保护对我重要的人，你以为我真的会输给他？”
“如果到了那一步，就真的是无法挽回了。你可想过，那根本是两败俱伤的局，必然祸及整个大明。到时候战乱频仍，民不聊生，这样的情形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他若苦苦相逼，我顾不了那么多！至少，我要保护你，不再让这类事情再次发生！”
羽瑶盯了他半晌，忽然乏力地长叹一声：“朱棣，你究竟想怎样？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这次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走，和你耗下去。”
“王爷，王爷。”远处张玉急匆匆地跑过来，“京都我们的人有重要消息禀报。”说完，望向羽瑶，便不说话了。羽瑶知道这是想让自己回避的意思，于是刚刚轻挪玉步，被朱棣一双大手阻止。
“不用你回避，以后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也是我的事。”羽瑶脚步一滞，似乎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拉了回来，生生地停住了。
“就在这说吧，什么事？”
“皇上下旨，召您回京，使者正在来的路上，王爷，此时再不走，就没机会了！”张玉说完，双膝跪地，“请王爷速速定夺！”
朱棣面容清冷，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自己的好侄子！环顾四周，百花凋零，落木萧瑟，唯有清湖碧波连天色，秋空万里，黄叶翩飞。
张玉见朱棣还是不为所动，转向羽瑶说道：“姑娘，你劝劝王爷吧，王爷一定肯听你的话，再不走真的就来不及了啊！”
羽瑶身子猛地颤了下，犹豫抬头，朱棣静视前方根本就不曾望向他，他又转而看了看张玉，却听那急切的声音再次响起：“快下命令吧。”
“你为何不走？”
“你不和我离开，我不愿再一个人回去。”朱棣轻描淡写，好像这一切都是羽瑶的罪过。
沉吟了一会儿，羽瑶说道：“我和你走。”
话音刚落，朱棣嘴角一咧：“张玉，传我军令，所有将士，带领各自所属拔营离开，大部队分成八组，先锋营开路，你来殿后，我们回北平。”
“是。”羽瑶看着朱棣熟练的吩咐，顿时感觉自己上当了，他竟然在用自己来做赌注，赌在羽瑶的心里，究竟是否在乎他，最后，他赢了。
此时，位于城中最为繁华的酒肆内，梅殷正和一帮同僚举觞共饮，自从北元一战之后，燕王的名声大振，无论是宗室贵族，还是同殿之人都无不私下里争相议论。
尽管梅殷十分不喜欢这种应酬，但从他们的谈话中，能够得到很多需要的信息。
临窗而坐，透过窗户吹进来的风似乎带着冬天的冷冽，给人一种万物萧条的气息。身边的大臣们还在高谈阔论着，今天他们无非是在议论燕王顺利离开京都，皇上下一个会找哪位藩王下手罢了。
梅殷突然就想到那一年的醉仙楼，他和羽瑶还是初识，年纪轻轻的她让见惯厮杀的他移不开目光，那年初雪，她也是这样站在开满梅花的枝头，本来以为，这满园的殷红会掩盖住那抹孤高的艳影，但似乎事与愿违。
梅殷摸了摸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这种场合真的已经有些不适合自己了，抽了个空隙走了出来，看到一枝横过天空的凌霄花浅黑色的枝条，枝头上结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花蕾。
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已是隆冬了吗？
思绪似乎随着朱棣大军的撤离也跟着飘到了北平，梅殷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样安静的日子一定不会持续太久了。
黄昏时分，秋风中夹杂着微微丝雨悄悄落下。
燕王府外的世界落雪纷纷。沉寂的环境中，雪是惟一的音色。徐妙锦站在窗前，任凭风雪吹过，划过脸颊，零星飞来，溅湿她的衣袖、额头。
黄昏的雪中，她一抬手饮尽了觞中的酒，随后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她不会饮酒，却在这几日听说朱棣找到并带回她以后疯狂地不可遏制地想要用酒精来麻醉自己，胸闷的感觉又开始折磨起她，让她几乎难以呼吸。
雪愈发大了起来洋洋洒洒，如一场白雾浸湿整座王府，浸透她的心魂……徐妙锦感到了由内泛起的冷意。就像是如烟的雨已侵袭浸透她的身体，连同心也泡在发白的雨雾中，缓缓下沉。
恍惚中，仿佛看到有好多人突然之间涌向王府门前，整个王府好像瞬间被注入了活力与生机，异样欣喜的感觉直冲心口而来，他回来了。
“王妃，王爷回来了，我们出去迎接吧。”
徐妙锦睁大了眼睛：“只有他一个人？”
“好像......王妃，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
“去叫小世子，我马上就去。”这一幕早晚都会来，既然如此，上一次自己能够把她赶出去，这一次还能！
怪就只怪自己心太软，没有把她赶尽杀绝，到最后给了敌人反击的机会，但是路还长着，就不信你能斗得过我。
“姑娘，王府到了。”羽瑶擎一柄淡紫色的伞，款款下了马车，这样冰雪纷纷的世界中，那春水般的眸穿透如水烟岚，波澜不惊。
“我走后门吧。”羽瑶看着神色复杂的朱棣，不是逃避，不是不敢面对，该来的迟早都要来，仅仅只是不想那么早去面对。
“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还有一大堆的人等着见你呢！”语罢向他温柔凝视……紫色的油纸伞，青竹的扇骨，紫色的底子上是一片片揉碎了的零星碎花，如脉脉的浮萍游荡在雪天迷离的天气中。
羽瑶哈了一口气，顿时白烟缭绕，朱棣大踏步走上前，轻轻地在羽瑶的侧脸上留了淡淡一吻，从伞下露出的，是那张令他百看不厌的脸。
她今天只穿了一件纯白的衣裳，最简单的样式，系得很仔细的水蓝色束带顺着秋水一般的腰线流淌下来，停在脚踝的末梢处绣着几片精致的淡绿竹叶。